漂亮衣服, 香水味道, 混着或嬌媚或清純的眉眼,一眼望去大致如此, 沒有誰是特別的。
雲錚從沒認真打量過哪個女人, 也沒有這種閒情與興致。
對他來說,女人只以身份地位做劃分,長相是最次要的。
莫桑是他記得最清的一個女人。
背靠着莫家,是最適合聯姻的對象,三級內在進化,紋絲合縫地與他般配。
她當然是漂亮的, 只看身邊圍着的那些男人,就能知道。
這種漂亮,在雲錚眼裡就跟家中擺着的完美陶器,牆上掛着的大師手作藝術品一樣, 賞心悅目,卻並不放在心上。
有它錦上添花, 沒它也不影響, 只要莫桑能給雲家帶來利益,就有其價值。
至於其他女人,印象就更模糊了。
或許有比莫桑更美的, 但看過就忘, 也不可能像雲雙城說的那樣,爲她照出心上一束光什麼的了。
雲錚思索良久,將這些女人都過了一遍, 也沒找一個人符合雲雙城說法。
正覺安心,不知怎麼地,他忽地想到了那天在進化室淋浴間外等待俞晶晶出來時的某一個瞬間。
她扒着門框,探出頭說話。
昏暗走廊燈光,照出垂在雪色肩頭幾簇溼漉漉黑髮,眼睛與紅脣都潤潤地發亮。
洗去臉上污濁,露出的肌膚如玉般光潔。
雲錚不確定那是從她身上發出的瑩玉光芒,還是像雲雙城說的那樣,心上裂口照出的。
他只知道,那一幕自己記在心間,到現在都沒忘記。
“心動了嗎?”
雲錚答了一句,便繼續沉默,雲雙城滿是好奇,憋不住發問。
“不知道。”雲錚搖頭。
“不要緊,我當時也不知道,後來看她看多了,才慢慢知道的。回頭想一想,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的。”
雲雙城覺得雲錚琢磨這事的樣子有點傻乎乎,但嘴上還是安慰。
“除了這個呢?在此之外,沒別的什麼徵兆?”雲錚皺眉。
“想見她啊。那麼漂亮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好的,站在人堆裡,她總是最醒目的。”
雲錚忽地笑了起來,“是,最醒目。”
俞晶晶向來不講究個人形象,頭髮能規規整整紮起來就算是難得的了。
平時老是一身運動裝,腳上一雙舊鞋,背個爛書包,裡頭塞個醜鳥。
豆豆長齊羽毛會飛後,老在俞晶晶肩膀蹲着。
一人一鳥一身舊衣,站在哪裡都是最出挑的,不管處在什麼環境,他總能一眼看到。
俞晶晶人生的高光時刻,好像只在那天。
那一刻,她是美的,所以才驚豔。
這是喜歡?不算吧?
只是對比過於強烈,才震驚難忘。
想見她?
也不至於。
平時堆積成山的工作需要處理,哪有那麼些工夫想別的。
有事見一見,沒事也不會惦記,就是很正常的朋友相處,跟雲雙城說的一點也對不上號。
“不想見?”雲雙城小聲嘀咕,“自己都不清楚,捉着我問,我哪知道。既然喜歡,現在不想見,那以後總有想的時……”
雲雙城唧唧咕咕也沒正式給個答覆,雲錚不耐煩地問,“這個不管。再沒別的能證明的事了嗎?”
看到俞晶晶爲了感情犯蠢,雲錚是有些窩火。
之所以問這些事,只是想知道陷入感情的人是走的什麼思路。
自己沒體會過,便不能理解,或許這就跟毒品一樣,沾上便不能自拔,如果是這樣倒還能解釋俞晶晶的做法。
可問來問去,事情繞到自己身上,雲錚被轉糊塗了。
心動?對她?
俞晶晶確實和其他女人不一樣,她很有趣,相處起來沒那麼多機心算計,跟她在一起,總能處於一種比較放鬆的狀態。
正是因爲相處得不錯,雲錚才願意給她一些幫助,包括讓她頂替莫桑坐到未婚妻的位置上,也是這個原因。
處不慣的人,放在身邊不是自己找膈應嗎?
挑來挑去,也只有她最合適。
雲錚一直覺得這是友情,又或者是一種導師與弟子的關係。
畢竟俞晶晶是他看着成長起來的,從一級進化到現在的二級,從什麼都不懂,到教習堂優秀學員,南師傅親自推薦記入總部,都離不開他的幫助。
雲雙城說的幾點,只勉強中了一個。
若他拿不出更多證據,這件事就沒什麼好多想的了。
感情這種東西,雲錚一點都不想碰。
這玩藝誰碰誰犯傻,特別是女人,栽進去拉都拉不出來,看先例就知道了。
男女結合,利益最爲關鍵,這纔是長久維持關係的穩定基石。
“嫉妒,這個最明顯了!別的特徵都可以不管,唯獨這個,絕對少不了!”
雲雙城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關鍵,一拍巴掌拍腿上,打斷雲錚思路。
他也不是感情聖手,唯一喜歡過的女人,也沒有正式表白過,自己都懵懵懂懂,哪有資格給雲錚做導師。
不過嫉妒這個,卻是外人都能輕鬆看清的。
練習所那些男人,每個月探親日見合宿女人,帶人回房的時候總要把人護得緊緊的,誰多看一眼都要挨拳頭。
自己喜歡的女人,別的男人看一眼都是犯罪,這種強烈的佔有慾,百分百能證明真心。
只有在意的東西,纔會發了瘋的護住,裝都裝不來。
雲錚臉上本掛着不以爲然的笑意,想着雲雙城再說個不靠譜的特徵,就能直接反駁回去。
可聽到他說的這些,笑容一點點淡下來,雙脣緊抿成線,臉色又恢復了陰沉。
確實是礙眼。
他不是第一天有這種感覺了。
白錦溪這個名字跟莫桑牽扯在一起的時候,雲錚只覺得她很愚蠢。
爲一個人類男人,放棄與雲家的聯姻,這種傻事,讓他看莫桑眼光都變了樣。
嫉妒?沒有的事。
倒是慶幸有這麼一個人,鏡子般照出了莫桑頭頂上散出的傻氣,讓他好提前做好抽身準備。
同樣的事,換到俞晶晶身上,感受另有不同。
若只是玩玩,倒也罷了,可聽到俞晶晶說要跟那個男人結婚,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當時不明白,現在抽繭剝絲地一路分析下來,雲錚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明明自己處處比他強,俞晶晶卻依舊選擇了那個人。
一枚草戒指,就把她的心收了。
自己給了那麼多,俞晶晶卻只想着要還,從沒有真正地領會過他的心思。
一層層往下深剝,雲錚恍然。
給她東西,得幾句感激,心情便揚到了天上。
聽她說些傻乎乎的話,指點糾正,又是說不出的滿足。
本以爲那是助人爲樂的成就感,現在想來,都是緣自於喜歡。
開始的時候,這份喜歡很單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複雜了。
直到那天,她裹着浴巾衝自己笑,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東西,才咔嚓一聲撞破。
於是,那道光,準確照向了她,將她柔柔點亮。
雲錚所掌握的知識,都是自教習堂中得來的。
有不懂的,便從書找,努力了這麼多年,自問沒什麼是他不懂的。
唯獨感情,卻要雲雙城這個半吊子教導,才摸到了方向。
雲錚擡手,輕輕調整指環,看了片刻,笑起來。
明面上的關係,可是上頭定下的,無可悔改。
雲雙城跟那個女人,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而他,已經走到了終點。
確定了自己心思,雲錚也沒覺得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他是男人,自然不會像女人一樣犯蠢,爲了一點感情,去做些不理智的事。
可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會被別的男人圈在懷中。
這種滋味,酸酸地蝕骨**,說不出的膈應。
雲錚本以自己會看得很開,屍族男女關係開放,沒有正式步入婚姻的人,都可以自由選擇合宿對象。
莫桑在外面玩得瘋的時候,他最多也就是提醒一下注意影響,不要搞到兩家看不下去的程度。
換了俞晶晶,他好像就沒這麼大方了。
可能就像雲雙城說的。
真正用了心的女人,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肯。
等俞晶晶膩味了,蹬了白錦溪再折回來,那要多久?
難道自己就一直這樣忍着,看她逍遙快活?
雲錚皺眉,見車到了教習堂,便把雲雙城趕了下去。
“我,我自己去?”
雲雙城還以爲雲錚送他過來,會給南師傅打個招呼,做些安排什麼的。
“不然呢?不是有調書嗎?拿去給他就行了。”
扔下這句話,雲錚讓司機調頭,車瞬間開沒了影。
雲雙城在門前站了半響,拎着包咬牙敲門。
門吱呀打開,裡頭人伸手接了調書,看了看收好,放雲雙城進去,門又輕輕合上了。
“……是,他的所有的資料,都給我找出來。”雲錚靠在椅背上叮囑,“女人方面的,這部分重點查一下,看有沒有污點。”
“污點?沒有的。”那邊回話。
雲錚以前就讓人調查過白錦溪,那還是跟莫桑攪在一塊兒的時候。
當時拿報告隨便看了一眼,瞭解基本身份就扔到了一邊,沒再繼續追查。
莫桑喜歡的男人,只是他手上一枚籌碼,什麼時候需要解除婚約,拿出來加註,僅此而已。
再次問到,以前調查過的一些內容,就沒有再重複查找的必要了。
調查人員給出的答案,讓雲錚很不滿意。
白錦溪憑什麼這麼幹淨?
長得又不差,還迷倒了莫桑,怎麼可能沒女人!
“查不出來?別找理由,明天之前必須給我,弄份假的也行。”雲錚沒好氣地說。
等那邊唯唯諾諾應了,雲錚纔想到正事。
“二次試驗情況怎麼樣?有新消息嗎?”
聽到那邊回話,雲錚坐正了身子,“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