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朝劉燁鬼吼鬼叫,像是有前世仇似的,其他人嚇得瞠目結舌,心想這傢伙的腦袋被砸壞了吧,居然連右夫人也敢罵,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燁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這人滿腔悲憤聲嘶力竭,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之間真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劉燁根本就不認識他,就算是組員也沒打過多少交道,哪裡來的仇恨呢!
如果非要找出點仇恨,那就是她與他的身份差別了,對於組員來說,她是統治者,他是被統治者,兩者對立的關係註定有矛盾。而這位年輕男子應該是積怨已久,而她碰巧又趕上了這場風波,所以就拿她當出氣筒了。
即便如此,普通民衆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是絕不肯離開赤古城的,尤其是生活本來就困難的老百姓。人在異地身也賤,故鄉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就更不用指望其他部落能收容了。
西域物質匱乏,沒有部落的照顧與支持,落單的人很難存活。雖說大不了進深山當野人也是條出路,但真要是走上這條路,只怕不過十天半月就沒命了,有可能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直接被野獸吃掉。
年輕男子不是三五歲的小孩,他也不是不懂這番話意味着什麼,他之所以豁出去了,恐怕也是對這個世道絕望透頂,生無可戀了吧!
想到這兒,劉燁釋然,正視他語氣如常:“你就是莫巴家的兒子吧!”
年輕男子身形一顫,總算知道後怕了,血淋淋的雙手緊緊抱住年長者的胳膊,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恐慌:“你、你要做什麼……你管我是誰,我沒家沒院,你休想牽連別人……沒錯,是我帶頭打架的,你要罰就罰我吧,跟其他人沒關係……一人做事一人當,有膽量,有膽量你殺了我吧……”
年長者回握住他的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能啊,不能,有罪咱們一起承擔……”
男子匆忙甩開他的手,想要撇清干係:“行了,沒你的事兒,你快走……”
“兒啊……”莫巴就算犧牲自己,也不捨得讓兒子頂罪,不顧一切地抱住兒子,“兒啊,你說啥傻話呀,我是你爹,哪能沒我的事兒,咱家就你一根獨苗,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娘還怎麼活……”
“爹!”莫巴的兒子像垂死的野獸哀嚎了聲,頹然耷下了腦袋。
莫巴說着就流下淚來,胡亂擦了把臉上的血跡,轉身向劉燁下跪:“右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兒子吧,他年紀小不懂事,得罪了您,您可千萬不要生氣!是我打架,是我破壞農田,所有事都是我乾的,右夫人,您要抓就抓我,要殺要剮都行,只要您能消氣……”
“老頭子啊……”莫巴老婆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害怕了,發瘋似地撲到莫巴身邊,“你這是要做啥子,憑什麼就該咱們去死,他們一家還活得好好的,咱們不能死啊不能死……”
莫巴老婆張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丈夫和兒子,面朝劉燁淚如雨下:“右夫人,您是尊貴的大漢公主,烏孫大王的女人,咱們這種人的命在您眼裡,或許連路邊的野草都不如。但就算是野草,也能好好地活下去,您就大發慈悲,留下咱們的賤命吧!”
劉燁最初的目的只想制止這種野蠻的行爲,揪出元兇爲無辜的百姓討個說法,誰知道竟變成這種局面。
“你們先起來,起來再說……”劉燁走進泥地去扶他們,莫巴兒子挺直背,滿是戒備地盯着她。
翁歸靡擔心莫巴兒子衝動起來傷害劉燁,緊跟而去,莫巴和他老婆又將兒子往身後推,戰戰兢兢地看着他們。
劉燁欠身扶起莫巴老婆,瘦如枯柴的胳膊讓人不由嘆息,翁歸靡跟着拉起莫巴,莫巴一家人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不敢想他們接下來會怎麼做。
“莫巴,沒人認定你有錯,你們這是幹什麼啊!公主只是要你說出事實經過,你們可倒好,以下犯上罪加一等知不知道!”翁歸靡氣惱地瞪了眼莫巴兒子。
莫巴不停點頭:“是啊,是咱們錯了,咱們不該頂撞公主,左賢王,您也消消氣!”
“爹,你這樣低三下四有用嗎?現在不管怎樣,咱們都被定下了以下犯上的罪名,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說出事實又怎麼樣?誰能幫咱們說話?左賢王,右夫人,哼,他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別忘了,人家左賢王就快成親了。”
莫巴兒子一幅不怕死的樣子,莫巴和他老婆打也不是罵也沒用,急得都快哭了:“祖宗喂,你就別說了別說了……”
劉燁莞爾:“你們不說出來,怎麼知道沒用呢!你們打架與左賢王有什麼關係,我倒是很好奇呢!”
“這……”莫巴跟他老婆愣了,心驚膽顫地瞟向翁歸靡,誰也不敢吭聲。
“好,說就說,有啥不敢說的。”莫巴兒子指着右邊的一老三少,鏗鏘有力地說,“是他們桑馬家先動手打我爹,我氣不過纔打他們的,這就是事實,父老鄉親們都看見了,他們都能爲我證明。”
劉燁轉身看去,那些男男女女點頭像雞叨米,雖然不敢大聲說出來,但都用行動證明了。
“這麼說,確實是桑馬家先動手打人了?”劉燁看那一老三少,個個雙手抱胸看好戲的表情,發覺到劉燁不悅的視線,怏怏地放下手裝老實。
“右夫人,您不能聽他們瞎說啊!”桑馬家那個肥頭大耳的傢伙吐口唾沫,拽拽地走過來,斜眼瞥莫巴的兒子,“我是桑馬家的長子,當家人,我也有話要說,這小子跟條狗一樣,見着我就咬,難道我還等着被咬嗎?我也不想打他老子的,誰知道他老子硬往我拳頭上面送,這不就是自己找打嘛!自己找打我就沒辦法了,您說是不?”
劉燁看他那幅無賴樣就討厭:“那你是承認打人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在這裡打架就是不對的。明天開始,你們桑馬家不用上山幹活了,並且還要負責賠償所有的損失。”
“啥?你說啥?”肥頭大耳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歪着腦袋,右手小指用力掏掏耳朵,“哎呦,我說,我沒聽錯吧?右夫人,你把咱們攆走還不算完,還要咱們賠償什麼損失?去他爺爺的,這都啥破事啊!”
“夠了,桑馬家打架鬧事造成損失是不爭的事實,你少在這兒口無遮攔!”翁歸靡也不待見這一家子,就算劉燁沒這麼說,他也決定這麼判了。
“左賢王,呵呵,你怎麼胳膊肘子往外拐啊……”桑馬還是那幅有恃無恐的樣子,不耐煩地聳聳肩,“右夫人是你嫂子,咱們也是你自家人啊,你哪能幫着外人對付自家人,這要是傳出去,你不就成了大笑話嗎……”
“有事說事,你別胡說八道!”翁歸靡劍眉倒立,不屑地怒斥了聲。
桑馬很沒面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不肯服輸,哈哈一笑,自嘲道:“好啊,好啊,人家左賢王瞧不起咱這窮親戚呢,不過也不打緊,咱也沒想着高攀人家,有烏布吉長老給咱撐腰,也不差個左賢王了。右夫人,有啥說的就去找長老吧,省得回頭再找您也麻煩是不,天不早了,大夥兒都散了吧,沒啥笑話好看的了,散了散了!”
劉燁冷笑了聲:“你這麼說,我倒要看看烏長老怎麼給你撐腰,是不是犯了錯也不用承擔責任。至於麻不麻煩,用不着你來操心,你只管跟我回去就可以了。”
“嘶……”桑馬倒吸口氣,兇巴巴地盯着劉燁,咬牙道,“右夫人,剛纔跟你客氣呢,你還蹬鼻子上臉啦?識相的閃一邊兒去,我不想跟女人動手!”
“桑馬!”翁歸靡厲喝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去,別再自找難看,也別給烏長老抹黑!”
桑馬使勁兒掙脫,莫巴兒子見狀,也來幫忙抓人,桑馬一個轉身單手掐住他的脖子,恨恨地說:“你小子找死是吧,好,大爺我就送你去見你那個短命的媳婦。”
不提媳婦還好,一提起來莫巴的兒子就受不了了,渾身像打了雞血似的,瞬間變身爲混戰魔王,伸頭去頂桑馬的下巴。
桑馬被撞得雙眼直冒金星,手腳並用打得不可開交,邊打邊叫:“老子打得就是你這個窩囊廢,你媳婦還是個黃花閨女就被我睡了,你他孃的連個男人都不是……想告我,下輩子吧,我親家是烏布吉長老,有本事你告去啊……”
莫巴和老婆哭成一片,劉燁的耐性也到了盡頭,人無恥的程度真是難以想象,做過那種十惡不赦的事,居然還有臉拿來炫耀。李剛有個當官的爹,還不得照樣接受人民的審判麼,他只不過有個長老親家,就妄想隻手遮天,實在是可恨又可笑。
劉燁雲淡風輕地說了聲:“誰拿下桑馬,獎賞半旦稻穀。”
話音未落,男女老少一窩蜂地撲上去,將桑馬死死地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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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送上(*^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