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伴隨着《大國重器》第一期節目在網絡的發酵,景德鎮陶瓷再一次走入大衆視野。這兩天關於“十大瓷廠”、“百採改革”、“古陶瓷村重建”等詞條不斷衝擊熱搜榜,除此以外,個別網友吃瓜角度刁鑽,開始深扒故事背後——譬如,程逾白曾公開以“華而不實”四字羞辱的校友是誰?

洛文文公司內部羣最早破獲真相。

“細思極恐,你們還記得上次聚餐時,不死鳥如何評價和吞金獸的關係嗎?”

“當然記得!夏陽冒死相問,得四字箴言——關係不錯!”

“何止是關係不錯的老同學!你們看直播了嗎?我的天啊,不死鳥眼神裡的殺氣,直接衝出屏幕了好嗎?”

“所以,華而不實說的是不死鳥?”

“一個巧合就算了,那麼多巧合疊加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吧。你們想,吞金獸還搶了不死鳥的節目……”

“看來兩人積怨已久。”

“各位,全球最牛逼的設計師平臺 獨角獸,有多少人終其一生才能榜上有名?不死鳥已經蟬聯名人榜兩年,經過無數實戰檢驗,怎麼可能和華而不實沾上邊?”

“那個……我冒死說句實話,我研究過不死鳥在平臺發佈的作品,其中大多是展櫃、定製陳設、空間體、視覺體,都是大型藝術設計品。”

“所以重點是?”

“陶瓷有特殊性啊。”

“比如?”

“實用性。”

“我看夏陽已經在來暗殺你的路上了。”

“樑梅附議。”

要不是被人強行關上電腦拉去茶水間,夏陽確實想和他們大幹一場。

設計師常常路邊見着朵小野花就會有靈感,自己備着一臺超薄本是常有的事,不比徐清,她還有專門的超級畫本。擔心夏陽一氣之下砸了吃飯的傢伙,樑梅好生安慰:“你跟他們置什麼氣?來,喝點涼茶降降火。”

“你還說?那幫人什麼心眼啊!不就一個節目嘛,丟了就丟了唄,至於上趕着編排嗎?都沒影的事兒,張嘴就來。”

樑梅不看他,拆了菊花茶包放進杯子裡:“你看直播了嗎?”

“看了啊。”

“你真沒覺得有什麼?”

“有什麼?”

“你就沒想過是咱老大?”

“當然沒!我發誓,我一秒也沒……”他反應過來,呲溜一下躥到樑梅身邊,“你不會吧?”

“我沒有。”

“你裝,你再裝!”夏陽撩起袖子,“樑梅,你沒良心,老大對你那麼好,你居然也跟那幫人一樣。呵,我算看明白了,這年頭一個個都是穿着衣服的禽獸,你衝我笑我衝你笑的,不知道心裡有多髒。”

“至於嘛,你這麼說我。”她怎麼就心臟了?樑梅氣得臉臊起來,“我就是客觀考慮這個可能性,有沒有是其次,就算有過又怎麼樣?你不也創業失敗過嗎?誰都有過稚嫩的時候,怎麼就不能說了?”

“別說,說你就是叛徒!”夏陽睨着她,神色冷淡,“辦公室鬥爭沒有對錯,只有立場。在古代戰時,牆頭草都是最早推出去頂鍋的炮灰。樑梅,我勸你謹慎,洛文文水深得很,別把自己弄得跟江意一個下場。”

樑梅從沒見過他這副面孔,一時嚇傻了。顧言見兩人還有閒情在茶水間聊天,推開門火急火燎道:“你們老大人呢?打電話怎麼不接!”

夏陽立刻說:“老大出去談業務了。”

樑梅和顧言都眉頭一皺。

顧言不信夏陽的話,這小子賊精,轉頭看樑梅。樑梅覷了眼夏陽,後者倒是坦蕩,笑得懶洋洋,她忙說:“嗯,這會兒可能在跟人談事情。”

“哪一家?”

“長河商超要做年中活動,想訂一批馬克杯。”

顧言將信將疑。

辦公室人言可畏,一大早聽了幾茬八卦,連洛文文都驚動了,問她好幾遍《大國重器》的事兒,結果主人公倒早早遠離風暴中心,出去談業務了。

顧言不得不服氣,撂下一句:“回來了讓她立刻來見我。”

人一走,夏陽就朝樑梅笑:“長河商超真要訂馬克杯?”

“沒。”

“那你完了。”

樑梅也心虛:“一着急就扯謊了,怎麼辦啊?”

“得,把心收收好,這事兒老大能解決。”一邊說着,他一邊給徐清發消息。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徐清看到是夏陽的名字,任它嗡嗡幾聲沒理會。對面許小賀見她手機就沒消停過,也有點煩了,放下二郎腿說:“不是,你跟我在這耗着幹啥,不如先回公司解決麻煩?”

徐清抿一口咖啡,不急不慢道:“許總也看到了,一大堆爛攤子還等着我,要不是《大國重器》臨時換人,我也不至於這麼難堪,不知道貴公司想出補償方案沒?”

你難堪?許小賀倒一點也沒看出來。

這女人一臉雲淡風輕,顯然沒把昨晚的直播事故放在心上。可她越是雲淡風輕,他越心慌,不知道勁兒該往哪裡使。

剛纔他一直裝死,她就陪着他裝死,一副熬鷹的架勢。曉得裝不過去,許小賀索性也賣起慘:“我那屬於不可抗力,臨時被陌生人拖走,生命受到了巨大威脅,魂都沒了,還能怎麼辦?我也是受害者。”

“貴公司內部矛盾與我無關,我們都是成年人,直接按合同來吧。”

許小賀一聽,腸子都快悔青了。當初他在一瓢飲發表豪言壯志,噼裡啪啦打程逾白的臉,那叫一個痛快,篤定徐清就是《大國重器》的不二之選,簽約金給得毫不手軟,違約金也誠意滿滿,誰想許正南突然殺他個措手不及。

他剛接手媒體部,一毛錢還沒賺就要倒賠,講出去臉還要不要了?許小賀打商量:“你要賠償,我可以給,咱私下裡來成不?”

徐清看手錶:“我沒時間,這兩天會有律師去貴公司詳談。”

“別別別。”許小賀忙攔住她起身的動作,“咱有話好好說,你今兒個約我,肯定有什麼想法,要不律師直接上門了,對吧?”

徐清一笑:“許總看着年輕,道行倒不淺,就是譜兒大了點。”

還指着他一開始裝死算賬呢。許小賀討饒:“擱您面前,我就是裝也裝不出大尾巴狼來。說吧,有什麼轍兒?”

“《大國重器》熱度一路走高,貴公司的公衆號和直播平臺最近漲了不少粉絲吧?”

許小賀盯着她看,眼神開始玩味。

“我有一款茶器作品’蝶變’,正在參加摩冠杯設計師大賽。”她把工廠訂單推到許小賀面前,“幫我炒熱度,我要拿冠軍。”

許小賀禁不住發笑:“你和程逾白還真是一家人。”

都曉得如何炒作自擡身價。單憑萬禾傳媒現在的宣傳能力,炒紅她綽綽有餘,更何況她履歷漂亮,推一把不算難事。許小賀以爲她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她吊着一口氣,只爲反過來打程逾白一巴掌。

“他擺你一道,你再利用他擺回一道,可以啊徐清,是我小瞧你了。不過話說回來,我有什麼好處?”

“你有得選嗎?許總,你剛從國外回來,人生地不熟,想跟許董叫板,多少差點底氣吧?《大國重器》雖然不由你我了,總歸公司還在你手上,善加利用,未必不能翻過身去。我打他一巴掌,不也給你出口惡氣了嗎?”

兵家險地講什麼武德,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最痛快不過。許小賀越發玩味:“我真好奇,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啊?”

徐清再一次看手機,顧言已經打了八個電話。

“有機會我給您好好交代。”

“什麼纔算有機會?”

“比如對待同一個戰壕的朋友,我會講實話。”

許小賀瞭然,大方手一揮:“你去吧,這事兒我包了,保管給……哦,蝶變,這名字還怪好聽的,一定給它包裝得完美無缺。”

他一笑,滿頭黃毛亂顫,寫滿不靠譜。徐清略顯遲疑,許小賀說:“放心,小爺我吃了回暗虧,還能不長記性麼?這回我一定低調行事,也學學兵法裡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給那些狗東西看看爺的本事。”

“那行,這事就拜託您了。”

“成,不過你手機裡的錄音,之後得給我刪了。”

徐清一愣。

許小賀掏掏耳朵,照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算上一瓢飲那次,你小瞧我兩次了吧?徐清,叫我許小賀,你要覺得生分,叫我賀哥也行,只是別一口一個您的,顯得我多大歲數。”

許小賀送她到門口,貼心給她叫車,湊到窗邊看着她,“我不喜歡虛僞那一套。”

換句話說,別把我當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