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去?”陸池城低沉着嗓音,側過臉,目光冷凝。這樣的陸池城真讓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子不敢靠近,芳曉後退兩步,不敢開口了,連忙跑了出去。
大概他不想打擾了瑟瑟的清休,所以也不讓她在這裡吵吧!反正球球是瑟瑟的孩子是事實,她總有機會告訴他的!這樣一想,芳曉也就沒那麼急於一時了。
芳曉離開後,陸池城才低嘆口氣。擡起腕錶,看到上面顯示的數值漸漸降低,面色才緩和下來。
剛纔在林亦凡病房裡,陸池城就留意到手間的腕錶數值一直在往上升。腕錶的感知儀聯通的是植入在陸印兒脈動的控制儀,超過界限值控制儀便會自動開啓,遠程控制瑟瑟體內的炸彈。
因爲這個無法割斷的緣由,陸池城必須無時無刻關注陸印兒的存在。
在陸千盛帶他去那個頂層閣樓的時候,腕錶對數值的感知變得尤其敏感,越靠近靜躺在實驗牀上的人,數值越高。
人在緊張的時候,脈搏會變快,何況陸印兒知道正朝自己靠近的是他。
虧得陸印兒和自己這層抹不掉的關係,陸池城才一早發現陸印兒和這個叔叔聯手打造的陰謀。
所有人都可以被矇騙,唯獨他不能。他的瑟瑟就在他身邊,就在剛纔還用自己的血救了他們的孩子。她被車禍撞到腦顱的時候,已經差點回憶起五年前的事,懷疑自己曾經的身份了,卻在陸千盛帶着這個莫名其妙的活死人出現的時候,徹底打翻自己的猜想。
不知道她是來自哪裡的,是不是真的來自傳說中的盜幫組織,如果是……那還是蠢了點。
腕錶上的數值漸漸靠近控制儀的警戒值,陸池城把林亦凡放回到牀上,出門就朝陸印兒在的實驗間走來,看到芳曉站在瑟瑟牀前,哭着說以前的事。
傻人帶出個傻丫頭,芳曉到今天才知道球球的媽咪到底是誰,而她知道的第一件事不是跑去跟他印證這件事,而是到這裡跟前主子傾訴。
他當年沒看錯人,芳曉跟瑟瑟天生能投緣,就算他不在瑟瑟身邊,她也會把她當成交心的朋友,全心全力的服侍她。
“要不是球球的血型跟陸小姐的也不一樣,我都不知道……原來你纔是球球的媽咪!”
聽她說到這裡,陸池城隱隱不安,手間腕錶的數值,果然無限逼近控制儀開啓的界限值!
再這樣逼近,那顆植入在瑟瑟身體裡的遠程炸彈就會開啓爆炸模式。
“芳曉。”陸池城用無比冷峻的聲音打斷了她。
他無法想象芳曉再陳述這個事實下去,陸印兒會不會接受不了,情緒過激,直接引爆那顆看不見的炸彈!
一直以來他都清楚陸印兒的軟肋在哪裡,一開始是他,後來是球球。只要一提到球球親生母親的事,陸印兒就會異常激動。
“球球不是你的孩子。”球球三個月大的時候,陸池城也徹底戒掉毒癮,把球球從陸印兒身邊帶走。
陸印兒哭得山崩地裂,幾近哮喘,那是她第一次脈動有了明顯的變化,陸池城看着腕錶上和她脈動相連接的感應器,顯示的數值陡然增大,恐懼感也跟着上升!
什麼時候數值突破140,就是引爆植入在瑟瑟體內的遠程炸彈的啓動器!
而這個數值,似乎普通人被激怒的情況下很容易會達到。
孔於珍被他送進地牢,卻也成了他的詛咒。她用她的暗黑技術團隊,發明了超前概念的控制儀器,用在瑟瑟身上,成爲他和她下半輩子揮之不去的詛咒。
陸池城用了漫長的一年,才讓陸印兒接受球球不能由自己撫養的事實。但她固執的認爲球球是她和陸池城的結晶,只要陸池城提到球球不是她生的,陸印兒脈動加速的症狀就會來得愈發明顯!
對這個女人,他的拒絕從不隱晦,陸池城直接告訴她:“球球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已經死了!”
“不可能!”陸印兒瞪大眼睛,臉上布盡不可思議的表情,“球球是我親眼看他生下來的,怎麼可能不是我的?”
“你的孩子提前預產期三個月,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你故意從水橋摔下來,孩子沒了,是你咎由自取。”
“不……孩子沒有死!他健健康康的活着!我不相信……!”陸印兒眼睛充斥着血紅,好像一頭髮瘋的母獅,對着他嘶吼。
只是她的脈搏隨着心跳加速,陸池城就變得愈發被動,他像一隻上膛的槍,瞄準靶心,一次又一次的定點,卻遲遲不能發彈。
他嘗試用鎮靜劑讓受到刺激的陸印兒冷靜,卻發現這種東西用得越慣,就越大加大了用量和頻率,陸印兒慢慢變得容易激動。
最嚴重的一次爭吵,陸印兒哭着質問:“你騙我!我們的孩子沒有死!他好好地活着呢!球球是我們的孩子啊!你怎麼忍心詛咒我們的孩子死了呢?”
她一口一個“我們的孩子”,在陸池城聽來尤其可笑。
“印兒,你清醒一點吧,我和你,從來沒有發生過關係。”他聲音平靜,說這句話就像在湖面上丟了一顆石子,“咚”一聲,就消失不見。
陸印兒死也不肯相信,她愛的那麼辛苦的男人,她想方設法從瑟瑟身邊奪走的男人,她把自己和他灌醉騙上牀的男人,怎麼會沒有和她發生關係?
“你……你說什麼……?”陸印兒回想着她和他共度的那一宵,所有的觸覺真真切切,怎麼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
“我和你……沒有的話,”陸印兒深吸口冷氣,“那孩子從哪裡來的?”
“你的孩子從哪裡來,你比我還不清楚嗎?”
陸池城少有的給了她一個正面的眼神,那黑眸深不見底,實則沒有深藏什麼情緒,卻帶給陸印兒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那個時候最有可能在她身邊的人,除了陸池城,只有陸千盛。
如果不是陸池城……陸印兒想到這種可能,就噁心的想吐!誠然她是利用了跟陸千盛靠近的表象去試探陸池城對她到底有沒有感覺,但她的身體只想獻給讓她第一次見就不可自拔的男人!
想到她傾心花費的陷阱,掉進去的不是陸池城,出賣的反而是自己,她把自己送上陸千盛的牀……?陸印兒死也不肯接受!
“你騙我……你說的話,都是騙我的,騙我的騙我的騙我的……!”
那次陸印兒的脈搏直擊138,而陸池城的心臟也跟着慌亂起跳,他不能肯定孔於珍這個小白鼠實驗般的發明能不能成效,但他不能拿瑟瑟的性命去冒這個險。
即使瑟瑟註定死於非命,也不能毀於這種死法。
再後來,對於球球到底是誰的孩子,陸池城就不再辯白,因爲哪怕只一次,對陸印兒來說都是致命的傷痛打擊。
而陸印兒,到底跟她發生關係的是陸池城還是陸千盛,恐怕三個人心知肚明,只是陸印兒一直牴觸撩開真相的一幕罷了。
她愛陸池城,愛得情願沉溺於幻想,固執的認爲懷胎七個月的嬰兒是她和陸池城的孩子,生下來就能讓孩子作爲她捆綁陸池城的籌碼。
到底是自我催眠,還是蠢得可憐,誰也說不清楚了,最不清楚的恐怕是陸印兒自己了。
躺着的人一定是剛纔聽到芳曉的傾訴,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脈搏纔會驟增。陸印兒佯裝躺屍,知道陸池城在朝她靠近,內心有說不出的陳雜滋味。
她想跳出來跟他說,球球是我們的孩子,讓她再見一見球球吧。
陸池城感知到躺着的人心神不穩,用清冷如水的語氣說:“你靜心在這兒休養吧,沒有人能再來干擾你。”
待她脈搏恢復正常,陸池城才邁開腳步離開了。
這些年,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手頭有再多重要的事也被一組讓他驚心動魄的數值打斷,到她身邊安撫她的情緒。
他無聲無影的走掉,留下玻璃牀罩中的女人默默地留下兩行淚。聰明如她,怎麼會看不穿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她一直知道他的眼裡沒有她,即使幾年前她跟陸千盛卿卿我我,甚至她在事業上背叛了他,和陸千盛一起攪了他的局,他對她也沒有過多的憎恨,對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他連恨都恨不起來。
只是這些年他偶爾還是會關心自己,這讓她沉入深海的心有了一絲希望,一絲溫度。
他會在她痛哭流涕的時候寬慰她,只要他輕輕一聲“不要哭”,她就跟受到魔力一樣,真的平靜很多。她生孩子的時候吃了不少苦,她摔下來受了傷,胎兒早產,子宮受損,此後就落下病根,一來例假就痛如刀絞,還容易心慌氣喘,差點心跳過快休克過去。
開始的時候,她可憐巴巴的讓綠姨叫陸池城來看看她,陪陪她,陸池城竟然真的來了。他幫她捂熱水袋,喂她喝紅糖水,嚴重的時候還會留在她家裡過夜。這些都是她願意烙在腦海裡,留到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忘記的回憶。
後來陸池城就跟算出了她的日子一般,只要她一來例假不舒服,心悸的症狀一出現,他就會到她的身邊來。
狗狗啃到一根骨頭都會效忠主人,他對她做的這些,如何讓她不聯想到,他對自己還是有一絲憐憫的?哪怕只是出於她是他孩子的母親,也好。
直到她面目全毀,被他關進林園地下室,她終於接受他是再也不會靠近她了,哪怕球球,她都不奢望讓陸池城帶他來見她。
“我的孩子……”陸印兒哭着囔囔。
“你的孩子已經脫離危險,沒事了。”一個聲音打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