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宋出去了,茉含躺在病牀上,輕嘆口氣。每個人都有視如珍寶的東西,比自己的命看得還重要,她也有。
那段風塵往事的回憶,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恩典,她不敢想象有一天還能像回到過去一樣,跟他重逢。更不敢想象,會跟他發生這麼多的事。
“如果知道那個人是我,你會……高興嗎?”茉含勾起欣慰的微笑,自言自語。
她從小就失去的父母給了她第一次生命,而這個男人,在好幾年前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大概隔了幾年呢?少說也有七八年了……
她出生在茉家,少有的姓氏。爸爸是國際維和部隊的戰士,世家幾代都在國際部隊任職。
據說爺爺的爺爺在海外戰役中救了一個島國衆多國民,島主得以重振主權,冠他以國主至高無上的皇家姓氏。
戰士不勝擡愛,又不敢妄拒,便巧妙的將國主賜予的姓翻譯成漢語,跟茉莉同譯,此後才啓用了茉姓。
茉含的爸爸媽媽的工作需要經常出差,她和雙胞胎哥哥生活在國內,傭人照顧着,很小就學會獨立。
雖然父母陪伴的時間比普通孩子少,但對他們的成長影響卻很大。她很早就知道和平的重要性,那意味着父母能陪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多一些。
然這世上人禍可以人爲挽救,天災卻難以抵擋,龍捲風奪去了父母的性命,哥哥也從此下落不明。
她不會游泳,那場事故她還能活下來,算她命大。以後的日子她無數次想過,如果她跟着爸爸媽媽一起走,生活就不是現在這樣。她也不必承受那麼多違心的意願生活。
養父是爸爸的朋友,對她很好,擔起照顧她的責任。只是事故的陰影在她心中揮之不去,每每做夢都夢到狂狼侵襲的恐怖場面。
她原本就內向,寄人籬下以後,心性就更加閉塞。
她一直沒什麼朋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學校的人就給她起了個封號,“冰美人”。她不說話,即便回答老師的問題,也是惜字如金。不看人,不交朋友,不像其他女孩子成羣結隊。她生命裡至親的人走的走,失蹤的失蹤,彷彿少了他們,所謂的朋友都成枉然,再多也彌補不了心中的空缺。
她的美渾然天成,小學五官還沒長開的時候,就已經不少男孩子圍着她轉,還有很多故意找她茬,想引起她注意的。
中學的時候,追她的男孩子更可以排成長龍,書桌上憑空多出來的鮮花,情書,零食,就沒有間斷過。
養父沒有告訴過她,她是女孩子裡面長得最好看的,她也沒有心思去想這種問題,但初中以後就連年被私底下被叫成“級花”、“校花”。
甚至一次郊遊時,有人拍下她的背影,瘋傳到交友網上,樓主發各種表情跪求這個女孩的名字,樓下還有好多對她的正面表示萬分期待的。
那時她才意識到,她在想當蝸牛,也會被人各處揪出來。
於是她要求跳級。爸媽帶她測過智商,高於普通人百分之二十,她學習成績優異,加上養父在淮城也有不弱的人脈關係,她的心願很容易就達成了,小學連跳三級,中學連跳兩級,順利考上了帝都排名前三的高校。
她不喜歡跟陌生人呆在一起,那讓她不自在。
離開淮城去上大學,那裡沒有人認識她,她可以重新獲得呼吸。但就是她一路特異的行跡,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她在一處野外求生訓練表現出堅強的意志力和超人的戰鬥力,回學校途中就被那個人劫走了。
“你是誰?”那時她十五歲。
“你願意爲我做事?”男人用渾厚的嗓音問。他魁梧,高大,黑色的長西服外套一直拖到小腿肚的地方。一張鑽石臉,細長的眼眸眼角微勾,如同……狐狸?只是眼裡少了狐性的邪魅,冷漠的眼神目空一切。
“憑什麼?”她聲線比同齡少女低,問答顯得鎮定。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像在探索什麼東西。
“30億,”男人用交易的口吻道,“你的佣金。”
“我對錢不感興趣。”
“我的差事,你會喜歡。”
茉含用疑惑的眼神看他,忽然男人丟了一塊黑色硬物,摔落到她身旁。烏黑鐙亮,是一把手槍。
“試試?”
男人側臉對着她,語氣像在詢問,實則在給她下命令。正值軍訓結束,她剛從野地模擬訓練回來,學了兩把開槍的本事。但看着男人周身痞氣,還有周邊不善的陌生環境,她敢肯定這槍九成是真的。
拿着吧,萬一發生什麼事還能自救。
茉含撿了起來,男人指着遠處的靶心,示意她打過去。茉含按着剛學的套路做了,“啪”一聲,正中靶心。拿槍的衝擊力震到了她的胳膊,身子微微一彈。靶心有50米遠,比模擬訓練遠了兩倍,想不到她做到了。
“這麼好的天賦,你打算在碌碌無爲的生活中浪費掉嗎?”男人饒有興趣的問。
小的時候她就被爸爸帶去過五角大廈,那是美國國防部基地,見過當下時代正興的高科儀器,也聽爸爸媽媽討論過國際存在的危險計劃。
媽媽懷她和哥哥的時候,十個月都在工作臺上忙碌,看的都是國際高級秘密行動計劃,以至於她對恐怖性、反.人類組織的存在很敏感。
這人不會是什麼神秘組織的吧?
茉含一個轉身就溜,沒走出幾步就被空間早已設下的紅外線電路擊中,中傷倒地。
“你是什麼人?”茉含不再妄動,但至少可以確定,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這個人,至少現在不會。他想跟她交易。
“聽說過Master?”
後來,她成了Master間諜組織的成員。劫走她的男人叫夜馬。她被召進來的時候,正是組織裡其他兩名成員剛成熟的時候。一個是晝馬,一個是鹿。她被夜馬取代號鶯。
夜馬不是Master的首領,Master的正式成員僅有三個,夜馬是Master的服務對象。和晝馬、鹿結盟以後,茉含幾乎沒有接觸夜馬的時間,晝馬比她小兩歲,卻很精道,是她的小師父。
此外晝馬還是夜馬的親弟弟,只是這對兄弟從年齡上看,更像父子。夜馬身上有種歷經滄桑的氣質,而晝馬,除了臉上總是帶着陰鬱,氣勢上卻永遠像個少年,生龍活虎。
對於Master和夜馬的事,她大多從晝馬那裡打聽得知,只是晝馬沉默寡言,沒有告訴她太多。
她隱約推斷出,Master是某大型隱秘機構的分支,聽命於總盟行事。夜馬是總盟的盟主,因Master成員稀少,暫時是無領導組織。
夜馬有心扶晝馬成爲Master日後的分盟主,所以暫代管這支分盟,時機成熟自會扶正新生分盟首領。
這些年她託養父的關係,找了不少關係尋找哥哥的下落,中間也聽過Master間諜組織的存在。道上關於這支組織的傳言很多,但沒人真正接觸過,難以企及的程度令人懷疑其存在的真實性。
直到進來以後,茉含才知道,Master只聽從總盟盟主行事,不攬私活。夜馬任務篩選標準極爲苛刻,難度小的活兒不接,一年只接一到兩個任務,各大金主拿着號碼牌等候,還經常吃閉門羹。
所以茉含作爲一個基本功爲零的人,需要快速成長,纔跟得上組織的步伐。
夜馬看上她的,是她的反應力,還有處亂不驚的魄力,更重要的,是她的忠誠。很早之前,他就聽說茉家有對孩子忠誠測驗值超乎正常範圍。
骨子裡的東西,比後天訓練而來的能力要強得多,這樣的人沒有組織願意撒手放棄。
茉含大學四年沒再跳級,她老老實實在帝都呆了四年,四年期間沒有回家,一到課餘時間就跟在晝馬身邊強化訓練。
她在煉獄焦裡死了好多回,過度的訓練終於讓她出落成一名武士。只是她日後的任務多是潛伏,訓練的最多還是洞察和偵探能力。
她先天體質差,在潛質無限的晝馬面前,她簡直是個白癡,一年多的相處幾乎沒一次不遭受晝馬擯棄。畢竟年少氣盛,耐心有限,晝馬對這個沉默又沒基礎的丫頭打從心底討厭,她會耽誤他的訓練進度。
出於對“徒弟”的考驗,也出於對她的懲戒,晝馬差點在一次試驗中把她弄死,他想逼她退出。最後茉含憑着驚人的毅力活了過來。
“你可以退出的,只要你認輸,我就讓夜馬放了你。”
“我……不。”茉含奄奄一息的說。
“爲什麼?”晝馬實在不懂,他不懂夜馬爲什麼召一個體質如此一般的人,也不懂這個普通的女孩在追求些什麼?她漂亮,年輕,可以跟所有大學裡的人一樣,過上簡單的日子,爲什麼要讓自己遭這種罪?
“我要找我哥哥……”茉含昏過去之前,留下這麼句話。
後來晝馬知道了,茉含當初被夜馬劫來的時候,拼死也要逃出去的,30億的佣金不菲,她不接受。夜馬用了另一個交易,讓她死心塌地留了下來。
“替我做事,我幫你找到茉騰。”
茉騰是她哥哥的名字。茉含擡眼看這個深不見底的男人眼眸,看來他對自己的信息瞭如指掌,她不可能抵得過他。只是這個交易……讓她發自內心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