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還沒回來?”年府中,女子端端坐在那裡,目光有些焦急地望向門外,一面問着身邊的小廝,“慶德,爺不是跟你一同回京的嗎?”
“年大人進了京就直接進園子覆命了,想來是有事耽誤了。夫人莫急,再等等的。”名喚慶德的小廝開口說道。年二爺是隻身進的圓明園,他哪兒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蘇青收回目光,喃喃說了句:“是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怎麼可能不回來。”連她都能猜到,自己的夫君一定會快馬回京,皇上和貴妃恐怕早該想到了。
“爺……”她正想着,年羹堯已是風塵僕僕地進了來。慶德行禮了聲,蘇青回過神來,站起身子:“爺可算是回來了。”說着,一面上前爲他脫下斗篷。
“你知道我要回來?”年羹堯倒是有些意外了。他要回京,並未只會家裡人,只是寫了張奏摺送到了皇上那裡,蘇青怎麼會知道?
美婦淡淡的笑容中透着幾分擔憂:“京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妾身想爺聽到消息是肯定會回來的。爺進了園子,慶德就直接回府了。沒想到這麼快……爺肯定是一路快馬加鞭往回趕的吧。”
年羹堯脫了外氅,坐在榻上揉了揉眉頭:“連你都知道,聰明如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蘇青心裡明白,他是某人那裡碰了軟釘子。一心過去卻不被領情。那個女子,是不是除了當今皇上,誰的情義都不願受?“爺也別太擔心了,說白了不過是後宮女人間的事情……”
“青兒……”年羹堯打斷了她的話:“你明知我說的不是貴妃
……”
蘇青當然知道。這整件事的矛頭直指公主,若是爲着旁人,自己這夫君也不會急成這樣。“妾身不敢妄議皇上的後宮。”她低垂着頭,眨了眨眼睛。起初聽聞此事的時候,她也有些驚訝。大喪期間揚言要嫁妹,此事絕不是皇上幹得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公主與後宮諸妃間會不睦到這種境地。“爺雖爲公主憂心,可也不能寒了貴妃的心。畢竟,貴妃娘娘纔是爺的親妹。”自己那小姑子,聽說自幼就是極驕傲的一個人。驕傲的年家大小姐遇上從小被多少人寵出來公主,又有皇后在其中攪和。這場風波,竟是以皇上對公主的極度偏袒收場,當真也是出人意料的結局。
年羹堯擡眼看着自己這以往從不怎麼在意的繼室。她從來都是這麼通透,有着世家之女的溫婉和大度,有着作爲夫人應有的本分。這是靜慈送到自己身邊的人,本只是一場政治上的聯姻,卻陰差陽錯間,讓自己找到了一個真正的解語人。
“奴家知道爺的心思都在公主身上,奴家也無力去爭什麼。畢竟,公主有皇上可以依靠,而貴妃在宮外,只有您了。”年息梅費了這麼大一番周折,不就是爲了得到年家更多的關注和支持,得以在宮中立足嗎?有時候想來,靜慈其實很幸福,從始至終,她都有兄長陪她。
蘇青看着已經臥在榻上閤眼睡下的年羹堯,嘆了口氣。爺,你可知道,就算沒有身份門第的約束,你與十四公主,也只是無緣。
她依稀記得幼時,她作爲宗室輔國公之女應貴妃娘娘之邀入宮賞花。御花園中,她看見一個面容清麗、一身藍色
綢緞宮裝的女子流連於花叢之中,不時指着花間的彩蝶給身後的男子看。而她身後同是一席藍色長袍的男子,只淺淺笑着,腳步穩穩地跟着眼前到處亂竄的女子,唯恐她被園中的石子路絆倒。他的眼中,滿滿的盡是寵溺。
她只遠遠地看着那對男女,見着連隨行的宮人侍從都只是遠遠地跟着。心下羨慕,不只是哪位皇子與福晉能這樣恩愛有加,當真是一對璧人。待那一行人已走遠,她才聽到身後跟隨的宮人嬤嬤輕聲嘆了口氣道:“也就只有十四公主能讓四阿哥露出個笑容,可惜啊……”
她只靜靜地聽着,一時不懂。哪裡可惜?一對兄妹,這樣相伴長大,多好。直到後來,入宮的次數多了,見到聽到的也就多了。他們之間的默契,他們的相互扶持,他們的吟詩作對,他們的琴劍相和……都不是任何一人可以介入的。只是可惜,命運讓他們只能是兄妹。註定出生時就會相遇,註定早晚會分離。
她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嫁入年府,公主卻還像多年前一樣居於宮中。江山的君主換了一輪,公主卻還是當年的那個公主,不懼任何人言可畏,忠心站在皇上身邊的公主。也難怪,這樣的她,又怎會不招帝王的喜歡?
爺,你可知道,你從最初就愛錯了人。她最終未嫁,除卻先皇的默許,和諸多的傳言,還有,就定是與當今皇上的兄妹之情。從始至終,她的心中,除了她的四哥,再也容不得旁人。無論是你,還是當年在京城中盛傳一時的策凌額駙,在她三十幾年的生命中,都也只是匆匆過客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