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闕里的文廟已經建成了,四哥打算派誰去?”暫時放下嶽鍾琪那邊的戰事不提,整日裡卻依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胤禛這段日子過的其實還算好些,老十三雖已不在,可好歹靜慈還陪在他身邊,總比誰都沒有要踏實些。
“不急……”闕里文廟落成,一時還真沒定下派誰去。看着禮部呈上的奏摺,他遞給靜慈:“百官帽頂款式我想重新定,這是禮部呈上的,你看看。”
她倒不推辭,接過來看了看:“一品官珊瑚頂,二品官起花珊瑚頂,三品官藍色明玻璃頂,四品官青金石頂,五品官水晶頂,六品官硨磲頂,七品官素金頂,八品官起花金頂,九品、未入流起花銀頂。雖跟前朝沒什麼特別大的區別,不過好在也算是有了些變化。如今這禮部侍郎常壽,看來四哥用着挺順手的。”
“你跟老十三一樣,看人眼光毒的很,我信你。”如今但凡是朝野六部的官員定選,都是要有靜慈再三覈查過再上任的。這樣一來,倒是使當年那些買賣官職之人少了空子可鑽。
“皇上,查弼納大人求見。”殿外,蘇培盛稟道。
“靜慈告退。”她聽他此言,放下奏摺轉身準備離開,卻被他一把拉住:“一起聽聽吧。難得他回來了。”
她卻有些遲疑。論理,查弼納這人她真的是不能見的。當年隆科多一事,查弼納也牽連其中,甚至到了要被議斬的地步。胤禛就是因隆科多是佟佳氏之人,纔將所有有牽連之人都減輕了罪行。
“如今你也算是參與了朝政了,一起聽聽有何不妥?”她既已被張廷玉請進了朝中參與政事,胤禛想不明白她爲何不願見查弼納。“有我在,沒人敢說你在這裡有什麼不妥。”
“四哥不是一心想讓我忘記過往之事嗎?可是我一看見查弼納就會想起隆科多。”她話語輕鬆,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朝中政務,胤禛開心自己待在他身邊,她擔多少罪名都無所謂。可查弼納不同。她從心裡不願見任何跟隆科多有關聯的官員,其實也不想讓胤禛見。
胤禛最後還是隨她去了。悄悄從側面的窗戶翻了出去,外面倒是有洛谷接應。
“怎麼他回來了也沒跟我說一聲?”沒有了方纔在
殿內的春風和煦,此時她皺着眉頭,話語中皆是擔憂。查弼納,可別說漏嘴什麼。
“公主放心,查弼納嘴嚴得很,況且如今又是罪臣之身,想靠這次得以翻身晉級,自然是什麼都不會多說的。”
“最好如此。”
“可是這麼瞞着皇上……公主能瞞到什麼時候呢?皇室玉牒皇上不可能永遠不查,宗人府那邊就算我們的人一直盯着,也不能阻止皇上查看宗譜吧?”不見查弼納,無非就是不想讓隆科多當年告知她的事被皇上知曉。這一點洛谷再清楚不過。可是……這能到什麼時候呢。
“用別的事情不讓皇上記起這件事就好了。”她笑笑。張廷玉主動來請她干涉朝政,想來就是當年十三哥跟他說過什麼。既給了她這麼個指責之便,她爲何就不能好好利用。”回頭找個空子,我要在沁芳齋見到查弼納。”這個人,她倒是想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
沁芳齋中積着常年的茶香,是個附庸風雅的好去處。查弼納是個行武之人,對這種地方向來沒什麼興趣,又因多年在外,並不知這座茶樓在京中的名氣地位。可是見着引他前來之人,一時有些恍惚了。如今御前侍衛中年紀最小的就是這個景浩了,大名鼎鼎的御前侍衛洛谷的徒弟。他既能將自己引到這裡來,難道是來見他師父的?
洛谷只在門口站着,查弼納大致瞭解了。洛谷在外面,那裡面的人,便只有她了。
推門而入,屋內的女子他已有許久未見了。只不過離京幾年而已,這京城就換了副景象,十三爺一死,本以爲是十七爺或是十二爺上位。卻沒想到,如今能離皇上最近裡權利中心最近的,竟是這個女人。
“奴才見過固倫公主。”他恭敬地行禮,女子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擡手示意他坐下。
“完顏大人多禮了。離京這麼久,此番進京還習慣嗎?”
“習慣。”他答,“除了這宮中公主攝政,似乎沒有別的不習慣。”他是個武人,說話向來直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以前這位公主他還是有些好感的,雍正四年隆科多之事時她甚至還幫自己說過話。可是這才幾年,這位公主竟變得如此恃寵而驕。
她只淡淡笑笑,對他所說毫不在意。“如今噶爾丹策零舉兵,皇上召大人回京是想重新啓用大人。這等將功抵罪的機會,大人可要把握好了。”
“古韻茶香,公主就是這樣在這小小茶樓中搬弄朝堂風雲的嗎?”是非功過於他又有何意?當年他與隆科多走動甚密,是
因隆科多是個懂是非懂大局之人。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爲了眼前這個女人變得毫無原則,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你們所有人都說隆科多罪無可恕,可是公主可曾想過,隆科多大人之死,是因爲公主。”離京多年,他所怨的,只有這一事。
她手上的杯中已經沒茶水了,靈巧的手中將能透着光亮的杯子翻來覆去地把玩着:“他若只是爲了本宮,本宮倒還真能保全他的性命。可你心裡比誰都明白,他做錯的又不止這一件事。查弼納,你跟了隆科多那麼多年,想來應比我清楚。”
查弼納默默擡頭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冷漠和凜冽,明顯是視任何事爲無物。這個女人,如今到底是到了怎樣的一個地位?他倒還真有點兒糊塗了。
“本宮跟皇上討還再三,最終皇上答應了,命傅爾丹出北路,你去輔佐。”
“這是皇上的主意,還是公主的主意?恕奴才直言,這幾年,公主在朝政上干涉的可是太多了。”佐北路?這是個可以把自己多年罪名洗乾淨的機會,皇上從不給人留餘地。“公主的兵書,可讀清楚了?”
這種奚落的話,她聽得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悠悠開口:“洛谷……”
門應聲打開,侍衛應了聲“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查弼納心中微異,卻知已觸了她的底線。只得起身告辭,看着洛谷鐵青着一張臉,想說什麼都不敢說了。
洛谷一路將他送往在京的府邸,站在門口,纔開了口:“完顏大人一直在諷刺公主攝政。可是大人可知,若無公主,皇上可能就徹底垮了。”
看着查弼納一臉質疑地表情,洛谷臉色未變,語氣卻放柔了許多:“怡親王薨逝,皇上病了整整三日。最後還是張廷玉大人去求了公主,公主允了纔有了大人如今看見的。完顏大人入朝爲官數十年,想來應是清楚這位在朝野鼎鼎大名的固倫公主其實並沒有插手朝政的野心……她活的已經很累了,大人又何必出言諷刺。”
查弼納也嘆了口氣。他何嘗願意爲難一介女子,更何況還是一個這樣的女子。“許久未見洛大人,大人應該知道,我並非有意。”
“完顏大人只管安心去。這京中有公主,不會讓大人有多掛念的。”
“當年……她對年羹堯也是這樣吧?百般留後路……”
“可惜當年年羹堯沒有領情……”
“那大人領情嗎?”洛谷問他,不過是想知道個答案。
“臣……領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