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被活捉的代號爲西河的特工就被錢斯年帶到了高橋次郎跟前,同時被拖拽來的還有孤江的屍體。
高橋次郎只是看了一眼西河,也不說話,只是示意旁邊的一名軍曹。
軍曹點頭,帶着士兵將龍江和漢江的屍體也拖拽了出來,和孤江的屍體堆在一起。
看着這三人的屍體,唐千林和李雲帆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僅僅是惋惜和痛心。
高橋次郎深吸一口氣,看着旁邊發愣的軍醫官:“你愣着幹什麼?”
軍醫官回過神來,上前消毒,隨後拿出針管準備給高橋次郎注射。
高橋次郎制止他道:“我不需要嗎啡。”
軍醫官看着高橋次郎好一會兒,這才服從命令開始在天寒地凍的天氣中給他取子彈包紮。
這個過程中,唐千林注意到高橋次郎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唐千林立即想到了先前明明中槍又爬起來的那些日本士兵。
高橋次郎靠在那,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西河:“姓名,軍銜,所屬部隊番號。”
腿部中彈的西河咬牙罵道:“姓爹,軍銜是幹你孃,所屬部隊番號是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高橋次郎用很惋惜的眼神看着西河。
錢斯年見狀立即道:“高橋長官,把他交給我吧,我保證讓他開口。”
“如果你們保安局真的有那個本事,今晚的事就不會發生了。”高橋次郎看向旁邊的軍曹,“搜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嗎?”
軍曹搖頭,表示什麼都沒有。
高橋次郎道:“不用問就知道,這四個人,不是中統的就是軍統的,但從身手來看,軍統的可能性大一點,應該是從一線部隊挑選出來的精英,如果不是我事先有準備,今晚他們就成功了。”
李雲帆知道很危險,但還是問:“高橋長官,這麼說,您提前獲知了這些反日分子要來破獲火車的情報?”
高橋次郎點頭:“對,我又不是神,沒有預知的本事。”
李雲帆原本還想問下去,但太危險了,而且就算問,高橋次郎也不可能說出情報來源,再者,他還是重點懷疑對象。
“把佛像轉移到前面車廂內,最後一列車廂留下。”高橋次郎攀着軍醫官,一瘸一拐朝着前方走去。
錢斯年上前問:“高橋長官,俘虜怎麼處置?”
高橋次郎道:“我們不是一線作戰部隊,不留俘虜,就地解決。”
李雲帆要上前制止的時候,唐千林拽了下他,自己上前道:“高橋先生……”
“混蛋!”旁邊的軍曹聞言道,“叫長官!”
唐千林瞪着軍曹:“我不是軍人,我沒有必要稱呼長官吧?”
憤怒的軍曹要上前,被高橋次郎喝令:“他說得有道理,他可以稱呼我爲先生。唐千林先生,有何指教?”
唐千林道:“留下他或許有用。”
高橋次郎則問:“有什麼用?”
唐千林道:“我想知道他爲什麼會來,他又知道些什麼,你先前也聽到了,他們連裡面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竟然就來炸火車,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狗漢奸!”西河在那罵着唐千林,“老子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高橋次郎轉身就走:“就地處決。”
旁邊的軍曹立即摸出手槍,對準了西河的胸膛,唐千林正要繼續勸阻的時候,軍曹手中的槍響了,西河直接倒地。
高橋次郎上車的時候,扭頭看到胸膛中槍的西河身體還在顫抖,怒道:“混蛋!處決犯人要對準頭部!”
軍曹趕緊鞠躬道歉,重新持槍,湊近西河的頭部補了一槍。
第二聲槍響的時候,唐千林渾身顫抖了下,不知道爲何,他忽然間有些害怕,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習慣了這種場面,爲調查薩滿靈宮而放棄了作爲中國人的尊嚴。
衆人重新上車,唐千林落座的時候,看到日本士兵直接將龍江等四人的屍體扔在旁邊的雪地之中,而先前死在車廂內的那些日本士兵的屍體卻都被堆積在一起,淋上汽油燒掉了。
唐千林瞟了一眼遠處正在閉眼休息的高橋次郎,低聲問李雲帆:“日本人有火化的習俗?”
李雲帆搖頭:“就算有,也不會淋上汽油燒。”
唐千林道:“那十個日本兵,連同那個高橋次郎都有問題,你剛纔沒看到,那些日本兵明明中了槍,卻又爬起來了。”
李雲帆皺眉:“什麼?你是說,我剛纔看到的那幾個人,之前已經中槍了?我還以爲是殺紅眼了……”
唐千林道:“中了兩次,而且還經歷了一次爆炸,但依然爬起來廝殺,我想起來在舊僑民區時日本人投放的那種病毒還是什麼東西,只是上次那種東西不受人控制,而這次這些日本兵似乎會服從長官的命令。”
李雲帆道:“不管怎樣,只要能殺得死就行了。”
唐千林看向窗外:“天底下沒有不死的東西。”
旁邊座位上的易陌塵、慶全、菸屁股、張大根等人都沉默着,因爲這個夜晚太不尋常了,發生了太多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接下來直到到達新京,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車廂內也平靜得出奇,因爲高橋次郎沒有去前面車廂睡覺的關係,其他人都只得坐在車廂內,與那尊滲人的佛像呆在一起。
火車緩緩駛入新京站之後,唐千林發現與哈爾濱一樣,站臺上四下都是關東軍的士兵,這種級別的護衛,無疑是告訴其他人,這列火車很重要,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高橋次郎注視了窗外一會兒,起身對車廂內的人說:“你們都下車。”
衆人起身依次開始朝外走,就在唐千林經過高橋次郎身邊的時候,高橋次郎對他說:“唐先生,你留下。”
唐千林駐足,站在一邊,讓其他人離開。
其他人陸續下車後,高橋次郎又對軍曹下令:“拉上所有窗簾,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軍曹與士兵一起拉上車窗的窗簾,向高橋次郎微微點頭後離開車廂,將門關上,自己親自帶領兩名士兵在那把守着。
站臺上,李雲帆、易陌塵等人看着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車廂窗口,還有被日本士兵死守的門口,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何事,高橋次郎又爲何要把唐千林單獨留下。
易陌塵低聲道:“老唐不會出什麼事吧?”
李雲帆看着車廂:“不知道,但應該沒有危險。”
此時,菸屁股走過來:“大哥,我有點事想和你單獨說。”
李雲帆觀察了四下,掏出煙,與菸屁股走到較遠的地方。
易陌塵站在那,看了一眼慶全,又看向在遠處交談着什麼的錢斯年和喬銅,張大根就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而在另外一個方向,金古思在那活動着四肢,顯得十分鬆快。
車廂內,唐千林扭頭看着那尊佛像,又問高橋次郎:“有什麼事嗎?”
高橋次郎脫下軍服,連裡面的襯衣都脫掉了,然後轉身朝着唐千林。
高橋次郎轉身的那一剎那,唐千林看到他左肩背部的位置,有一條奇怪的傷疤,像是被砍了一刀後又被縫合過一樣,不過那傷疤卻是血紅色的,而且還在微微跳動。
“看清楚了嗎?”高橋次郎側頭問道。
唐千林依然在仔細看着那古怪的傷疤:“這是什麼?”
高橋次郎卻道:“這個問題我還想請教您。”
高橋次郎忽然間用了尊稱,這讓唐千林意識到,這個所謂的傷疤不僅僅是在困擾着他,有可能會危害到他的性命。
唐千林搖頭:“像傷疤但應該不是傷疤,爲什麼會出現在你身上?”
高橋次郎也不直接回答問題,只是邊穿衣服邊回答:“有人告訴我,只有你能救我。”
“誰告訴你的?”唐千林立即問,同時也明白,的確有同行在幫助日本人,否則高橋次郎不會說出這種話。
高橋次郎繫好鈕釦:“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是誰。”
唐千林知道,此時再繞圈子沒有任何意義:“我想,就是這個人告訴了你們關於薩滿靈宮的事情,對嗎?”
高橋次郎注視着唐千林道:“我現在就想知道,我有沒有救?”
唐千林冷冷道:“我爲什麼要救你?對我而言,我恨不得你們這些侵略者全都慘死。”
高橋次郎聞言也動怒:“你救我的命,我保你們平安。”
唐千林冷笑道:“你自身難保,怎麼保我們平安?”
“非似山我比你們都熟悉,我在那裡呆了六年,這是第一。”高橋次郎坐下,給自己點了一支菸,“第二,特種情報處爲你們設了一個局,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個局是針對李雲帆的,即便是他不承認與張大根認識,但只要步入這個局,他遲早會暴露,只要李雲帆暴露,那麼將他父親李清翔所屬的軍統駐哈爾濱情報小組連根拔起,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高橋次郎的話,讓唐千林無比震驚,他完全沒想到,日本人連這些情報都已經獲知了,可他們爲什麼不對李雲帆動手?另外,高橋次郎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高橋次郎看着唐千林道:“唐先生,請坐,我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可以聊聊,十分鐘內,你聽完我的理由和條件,再做決定,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做交易,那麼咱們最終面臨的就是魚死網破。”
唐千林落座:“你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想成爲實驗品。”高橋次郎嚴肅地說,“我不想被帶到給水防疫部隊去當活標本,這就是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