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林站在那,看着章國棟,幾乎和他異口同聲的說:“回長官,就在杉暮林裡面?”
唐千林和章國棟的異口同聲,讓周圍人都很詫異。
金古思也沒搭理他,只是問:“林子裡?”
這句話唐千林也是與金古思一起說出來的。
這下,衆人更加詫異了,都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唐千林。
可是,誰也沒有問怎麼回事。
錢斯年瞟了一眼唐千林,揮手道:“上車……”
剛說完兩個字,唐千林看着他,把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說了出來:“進村之後,將車停在田坎之上,祁連長,你帶人進村搜索。”
這句話說完之後,衆人雖然都看向唐千林,卻沒說什麼。
唐千林站在那,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說,我是在夢裡面?
唐千林看着已經上車的衆人,走到車窗前,問錢斯年:“錢課長?”
錢斯年充耳不聞,只是僵坐在那,沒有絲毫變化,彷彿聽不到唐千林在說什麼。
唐千林擡手就給了錢斯年一巴掌,錢斯年也紋絲不動,似乎毫無感覺。
糟了,真的是在夢裡面。唐千林拔槍出來,朝着空中扣動扳機,槍響之後,車內的衆人也毫無反應。
這些都不是真的,都不是。
唐千林摸出懷錶來,看着上面的時間爲下午四點半。
“如果是夢,那麼……”唐千林擡手朝着自己的胳膊上開了一槍,槍響之後,胳膊傳來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既然是夢,爲什麼中槍還是會痛?唐千林看着四下,然後朝着屯子外的那個隘口跑去,之前謝白安要逃離這個屯子,也許只要離開這個屯子就可以脫離夢境。
跑了幾步,唐千林又停下來,既然是夢,那麼謝白安也是不存在的嗎?
不管了,先跑出去看看再說,當唐千林沖到那個隘口,擡腳邁過去的瞬間,眼前猛地一黑,緊接着再次亮起,他又回到了原先的那個位置上,身旁的錢斯年也正揮手叫章國棟上前:“這就是紅土屯?”
一模一樣的對話,完全一樣的表情,什麼都和之前一樣。
唐千林立即掏出懷錶來,看着上面的時間爲四點二十五分。
果然又回來了。唐千林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什麼時候睡着的?我完全沒有這段記憶呀。
懷錶上的秒針依然在跳動着,唐千林擡手摸着胸口,也能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自己被困在夢中了,這是無需質疑的事情。
等等!如果真的是被困在夢中,如果自己死了,會怎樣?
想到這,唐千林拔槍出來,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扣動了扳機。
槍響,眼前一黑,再一亮起,唐千林又回到了原點,懷錶上的時間爲四點二十五分。
無論是離開屯子的範圍,還是開槍自殺,都會回到四點二十五分。唐千林這次算搞清楚了,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不會與之前完全一樣呢?
唐千林不動聲色地繼續觀察着,果然,他們重新上車出發的時間爲四點半,如果他選擇不上車,那麼車上的人就會一直坐在那等着他,每個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停止了呼吸,就像一座座雕像。
而懷錶上的秒針也不再跳動,一直停留在四點半。
直到唐千林重新上車,車上的人才重新動起來,汽車朝着屯子裡出發。接下來的事情,和之前完全一樣,每個人做的事,說的話,就連細節都完全一樣。
唐千林發現,如果他沒有去那個屋子中找辣椒醬,不去找炕洞裡的木頭絆子,那麼身旁的倪小婉就會停住,僵在那,直到他說了之前相同的話,做了相同的事情,一切纔會繼續。
緊接着,唐千林又與衆人一起在罌粟田中遇到了返回的夢遊村民,再一次發現了瞟眼看他的謝白安,所有的事情都和第一次完全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找到謝白安之後,唐千林故意打亂了第一次與謝白安的問答順序,可謝白安還是按照第一次的步驟回答他那些問題,毫無偏差。
這一切都彷彿是被固定在這個夢境當中,根本無法改變。
當唐千林如第一次一樣領着謝白安和小玲來到靠近隘口的那條路上時,唐千林卻持槍對準了謝白安:“你現在該說,我永遠破不了這個案了。”
謝白安扔下小玲,笑得不能自已:“果然不愧是嵍捕千林,這麼快就發現了被困在夢境當中,也發現了某些規律,那麼,你覺得好玩嗎?”
唐千林問:“你不是謝白安,我如果沒猜錯的話,根本沒有謝白安這個人,你是那清嘉。”
謝白安搖頭道:“你既猜錯了,又接近了部分真相,我是那清嘉,但也的確有謝白安這個人。”
唐千林略微思考了幾秒後道:“六年前你並不是失蹤了,而是被你爹派到這裡來看守這個屯子,對嗎?”
謝白安,不,應該說是那清嘉滿意的笑了:“你果然很聰明。”
“蘇娜是你什麼人?”唐千林又問,“貞多族又是怎麼回事?”
那清嘉道:“如果蘇娜原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呢?”
唐千林皺眉:“不存在的人?”
那清嘉走到唐千林跟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你們遇到蘇娜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在夢境當中了?”
唐千林搖頭:“絕對不可能。”
那清嘉問:“爲什麼這麼肯定?”
唐千林道:“你只能把人困在回憶的夢境當中,我沒說錯吧?”
那清嘉拍手鼓掌道:“你真的很聰明,我都有點佩服你了,不過,如果你想要得到真相,那就給我展示一下你的實力。”
唐千林舉槍道:“你是想看我是否可以從這個夢境中脫困,對吧?”
那清嘉道:“沒錯。”
唐千林道:“可是夢境是由你一手掌握的,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耍花招?”
那清嘉笑了,全是嘲諷的笑:“我剛剛還誇你聰明來着。”
唐千林突然間扣動扳機,子彈直接命中了那清嘉的頭顱。
頭顱被擊穿一個孔,後腦殼直接被掀開的那清嘉搖頭道:“你應該知道,在夢裡你殺不死任何人。”
唐千林繼續扣動扳機,打光了槍膛中所有的子彈,將站在跟前的那清嘉打成了篩子。
那清嘉依然站在那,滿臉笑容:“你只是在實驗對吧?”
唐千林道:“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四次,我總會脫離這個夢境的。”
那清嘉臉色沉了下去:“但願吧,我也希望你不要永遠困死在夢裡面。”
唐千林持槍瞄準自己的頭顱扣下扳機。
幾秒後,唐千林又回到了下午四點二十五分。
唐千林坐回車上,坐在那仔細思考着,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如果自己睡着了,那麼自己就是在做夢,夢裡其他人都不是真實的,只是根據想象……
不,不是想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回憶,也就是說第一次的經歷是真實存在的,所謂的夢境只不過是回憶的重複,這就是爲什麼自己在夢中無論做什麼調整,事情都會按照回憶去進行,而不會做任何改變。
既然是回憶的重複,那麼自己就是在那段記憶中某個階段睡着的,先找到這個關鍵點。
接下來,唐千林按照回憶做了相同的事情,做的同時,自己也在觀察着自己和周遭是否發生過什麼細微的變化。
可是,唐千林始終沒有發現關鍵點到底在什麼地方,直到在罌粟田中他再次看到走來的那清嘉,他按照第一次的辦法去掏口袋中的旱地荷粉末時,猛然間想到了什麼。
對了,就是這裡,我就是在這裡睡着的。唐千林看着眼前的罌粟田,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裡睡着,因爲什麼睡着,但可以確定,這裡就是關鍵點。
不久後,唐千林又在那個破屋子內找到了那清嘉,但這次他直接踹門而入,直視着站在角落中的那清嘉,同時,他明顯看到那清嘉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表情。
但很快,那清嘉依然如前兩次一樣,戰戰兢兢地問:“你,你,你是警察?”
唐千林道:“別演了,從我走進罌粟田之後,我就睡着了,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你利用我的回憶重新塑造的夢境,也可以說,是你植入我腦子中的情景。”
原本還戰戰兢兢的那清嘉笑了:“你是怎麼發現的?”
唐千林道:“我開始陷入了一個誤區,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都是我的回憶,包括我遇到你,我一旦陷入這個誤區,就根本找不到那個突破口,永遠陷入死循環當中。”
那清嘉坐下道:“繼續。”
唐千林又道:“在我走進罌粟田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回憶,而在那之後,我就睡着了,陷入了夢境當中,我之所以能推測出我是在那裡睡着的,原因很簡單。”
唐千林說着摸出自己口袋中的旱地荷袋子:“我隨身攜帶的旱地荷粉末重量沒有變輕,還是和之前一樣重。也就是說,如果我真的遇到你了,我真的在你身上撒了旱地荷,袋子的重量會完全不一樣。”
那清嘉笑道:“我沒聽懂。”
唐千林也笑道:“前半段是現實的回憶,也就是說我之後重複的前半段是你用我的回憶鑄造出來的一個我的夢,而我走進罌粟田睡着之後,後面的夢境是屬於你的。你擔心我會發現這一點,所以,你把我的回憶固定死了,讓我在前半段回憶中無法更改任何事情,所以你在後半段夢境中,不斷地重複第一次夢境中的對話,讓我誤以爲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我的夢,可恰恰在完全屬於你創造的後半段夢境當中,你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雖然在你的夢中,你放任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可是卻沒有辦法去控制每一個細節,例如裝有旱地荷袋子的重量,當我撒完旱地荷之後,重量應該是減輕的,可是,我卻發現袋子的重量完全沒變。”
那清嘉深吸一口氣:“還有呢?”
唐千林道:“還有,如果這真的全部都是我的夢,在我的夢中,在我如此清醒的狀態下,我幾乎是可以爲所欲爲的,可上一次我衝你開槍的時候,你沒死,這就很奇怪,在我的夢裡,我要殺你,即便那是假的,你也應該倒下,可你沒有,那就說明這個夢不是我在控制,根本不是我的夢,而是你的,而我只是被拽入你夢裡的那個人,所以,我是被困在你利用我部分回憶加上你的植入,所鑄造的夢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