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孩子又瘦又小。由於他的面容與東亞人差異較大,所以陸軒宇一時之間也無法判斷他到底幾歲,但想來應該是十歲出頭的樣子。
這個男孩看上去非常驚恐。
這讓陸軒宇感到很奇怪。
確實,由於他現在的雙腿比過去要長一點,所以這條舊褲子看起來有點像七分褲,整個小腿的機械結構都暴露了出來。但這不應該引起驚恐纔對。陸軒宇的“病友”們也不是關禁閉的狀態,也有人在外面走動。“超人企業在研發機械義肢”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了。現代人不應該爲止感到驚懼纔對。
更何況,這小孩出現在這裡,就說明他的家長多半與這裡有關,不是志願者就是工作人員,再怎麼也不至於爲這點事驚訝。
總不至於在他眼中,我長得很兇惡吧?
雖然很奇怪,但是陸軒宇還是走進兩步,伸出手,想把那孩子拉起來。但這小孩卻更加恐懼了,掙扎着在地上挪動,一點點後退,同時嘴裡還嚷着什麼。
不是漢語也不是英文,與陸軒宇在外國偶爾聽見的幾門語言都不像。
陸軒宇撓了撓頭,用英語說道:“我不知道是爲什麼,但聽着孩子,我只是想幫你。”
然後,他再次靠近,打算在引起別人注意之前就把這小孩扶起來,然後立刻離開。
那孩子動作幅度更大了。
然後,就在陸軒宇彎下腰的瞬間,那小孩躺在地上,毫無徵兆的飛起一腳,腳尖狠狠扎向陸軒宇的面部要害。
這一下,發力不算科學合理,動作也不算多快,但是卻非常狠毒,突然出擊,不帶一點猶豫。
陸軒宇本能的反手一撈,握住了那小孩的腳踝。那孩子的另一隻腳立刻就跟了過來,角度一樣陰狠。看樣子他攻擊的目標依舊是陸軒宇的眼睛。
陸軒宇立刻將那小孩甩了出去。小孩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兩圈,然後竟似觸動了什麼傷心事,居然嗚咽哭泣起來。
陸軒宇驚出一身冷汗。正想制服這少年然後質問兩句。
但那小孩的哭聲終於引來了保衛人員。
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跑了過來,看見那小孩,驚了一下,立刻對陸軒宇呵斥道:“站在那別動!離那孩子遠點!”
那個小孩見到有其他人來了,立刻翻身站了起來。陸軒宇這幾個月都在病牀上度過,疏於鍛鍊,只在復健的時候訓練過上肢的肌羣,所以雙手力量不大。而且他還是下意識的收着力的。那小孩倒下的瞬間好像也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他飛快的跑了出去,快得好像一陣風。
陸軒宇本來有心去追,但是那保衛人員立刻攔住了他。
旁人只看到那小孩被甩除去之後哭出來的畫面,從正常的邏輯出發,這種情況下有問題的應該是陸軒宇這個強壯的成年人才對。
而且那孩子確實跑得很快,一轉眼就沒影了。
而那名警衛也叫來了同伴。
數分鐘之後,陸軒宇在佛洛倫斯的辦公室裡見到了向山。
向山罕見的摘下了智能眼鏡。那副眼鏡就掛在他領口。他的手指一直揉着額頭,彷彿非常頭疼的樣子。
陸軒宇發覺自己有點惶恐。他說道:“向先生,真是不好有意思,這件事居然驚動了你,這……”
向山嘆了口氣:“不,我瞭解過前因後果了。從監控資料上看,這件事是個誤會。請你不要在意,忘了它吧。我代表公司及個人向你致歉。”
“不不不……”陸軒宇連忙擺手,“我沒有被冒犯什麼的。”
“代表公司,是因爲我們公司的員工在沒有弄清楚狀況的前提下限制了你。”向山如此解釋道。
剛纔,那些保安都懷疑陸軒宇是出現了什麼變故,表現出過於旺盛的攻擊慾望。
雖然還沒有出過問題,但是這個醫療中心的項目都要在腦子上動手腳,所以這些員工的培訓手冊裡是包括“如果應對行爲失控的患者”的但這僅僅是以防萬一。
他們剛纔就是覺得,自己遇見了這個“萬一”。
再者,他們其實認識那個小孩。
“至於代表個人,是因爲那小孩是我朋友家的……”向山頓了小半秒,才吐出最後一個詞,“養子。”
“養子?”
“我的朋友,約格莫夫,幾年之前在做第一例基因改造手術的時候,周圍神經系統發生了局部的癌變。那些癌細胞後來被他無償捐贈給了全世界。爲了避免‘捐贈者後代爲了個人基因的隱私而不允許學術界使用樣本’的狀況,約格莫夫選擇不要後代。”向山如此說道。
“啊?”陸軒宇沒有理解:“爲什麼?”
“捐贈那些細胞,就代表將自己的遺傳物質也一併捐贈了出去。任何人都可以知道他的基因裡有些什麼,可能因此而推測他私下的性格傾向之類的。有些人挺介意這些的。”向山說道:“而你的DNA顯然不止屬於你自己。至少你會與你後代共享絕大部分DNA。”
“這……”陸軒宇驚了:“需要犧牲這麼大嗎?”
“還好吧。”向山聳了聳肩:“至少他現在有錢,收養個孩子還是很簡單的。”
陸軒宇點了點頭,心中產生了對約格莫夫的敬意。他猶豫了片刻,然後說道:“但是,我覺得那孩子很有問題啊。”
向山一愣,就這麼看着他。
陸軒宇猶猶豫豫的將自己與那小孩的衝突講了,然後說道:“看他攻擊我的樣子……沒有絲毫的猶豫。這孩子肯定沒少鬥毆。我甚至懷疑他殺過人。”
向山一驚:“這也能看出來?”
“不是,就是個比方。他的動作什麼都很外行,但是對着要害下手的狠勁……”陸軒宇說着說着,愣住了:“真殺過?”
向山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鐘,他才幽幽的說道:“這個地方的安保,是招收退伍的武警與軍人的。這裡面有不少人都親手斃過犯罪分子吧。”
“但,可能,啊,只是可能。”
“這座醫療中心保衛科所有成員,他們殺過的人加在一塊,都沒有那小鬼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