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在房間之內,拿起自己的平板訪問着那個黑客社區“The Risk”,“風險”。
版頭還有一串血紅色的大字,“Catch Me If You Can”——“有本事來抓我吧”。
總之從社區名到這個版頭的素材,就透露着一種“非法”的氣息。
黑客有很多社區的。黑客們的社區自然也是要分很多種的。有一些就是單純的討論一些計算機的知識,一些編程的心得,共享一些自己寫的程序。插件、補丁,算不得什麼危險地方。
但另外一些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教授遠程控制技術、免殺技術,甚至提供遠控、免殺、DDOS的服務。他們會教人盜號、入侵、滲透、編寫木馬、反向工程……
這種網站在絕大多數國家都是“非法”的存在。規模一大,就會引來大國安全部門的注意,然後網站就在各種打擊之下無法訪問,從此消失。
這類網站多如牛毛又不會長久存在,隨生隨滅,但是又殺之不絕。
不安分的靈魂永遠不缺。
當然,向山此時此刻尚沒有這麼多感想。
他對這個網站的第一印象就是……
創建者一定是個沉迷老電影的中二病。
“Risk”是一部關於著名黑客的紀錄片,而頗具挑釁意味的“Catch Me If You Can”都是犯罪電影的名字,還算有點小名。
向山點了進去。前幾日,他在網安部門的監控之下,臨時註冊了一個“Ramanujan”【拉馬努金/羅摩奴闍】的ID。
這種網站是標準的“游擊隊根據地”,不需要用戶提供任何身份證明,只有一個ID與一個密碼就行。向山本來覺得自己是“羅摩計劃”的負責人,所以用一個“Rama”的ID就很合適。但是“Rama”這個ID又很不幸的被人搶佔了。於是向山只好選擇“Ramanujan”——這個名字屬於一位偉大的數學家。而在那位數學家之前,還有一位吠陀教聖徒也叫這個名字。他是羅摩奴闍派的創始者。這個名字的含義類似於“羅摩的弟弟”。
向山發誓,自己真的只是隨便用搜索引擎找了一下關鍵詞,沒有特別刻意的要取一個很帥的ID。畢竟網安部門的人還在盯着,他也不好意思翻閱詞典去找順眼的詞。
而向山現在在看的,則是那些黑客對那一連串不明代碼的討論。
順帶一提,失竊的數據在後續的文件之中將以“悉多”作爲代稱。
在神話之中,“悉多”是“羅摩”的妻子。悉多曾被十首魔王羅波那劫走。而羅摩則在神猴哈奴曼的幫助之下,尋找到了十首魔王,並且將之擊敗,奪回了自己的妻子。
黑客們實際上還是很敏感的。雖然他們看到了一串地球計算機無論如何都不能運行的數據,但是在“祝融”威望的保證之下,他們看完了“悉多”的這些代碼,並確實感受到了裡面的“規律”。
這似乎是一種高度基於“經驗”與“直覺”的感受。
這個事實出現之後,那些黑客們反而興奮起來了。他們開始猜測這“悉多”“到底是個什麼黑科技”。
畢竟,“悉多”真的不像運行於本世代計算機上的玩意。
而那家位於歐洲的翻譯軟件公司,據說已經被黑客們打得像個篩子一樣了。那些黑客正在那家翻譯軟件公司設備的每一個角落裡,尋找可以爲這些代碼提供運轉條件的協議、工具、插件什麼的。
他們當然一無所獲。
但是“一無所獲”本身反而激發了這些黑客的興趣。
在一部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眼中,事情大概就是……
“居然藏得這麼深,肯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於是黑客們提出要羣策羣力來破解謎題。有幾個黑客已經在當場討論“我們能不能寫個模擬器出來運行這些數據”的事情;。
向山還是蠻關注這個問題的。
因爲研發部門這幾個月也有人在做類似的嘗試。向山也有參與一部分工作。
當然,向山覺得最有希望的方向,還是還原出那些外星垃圾原本的樣子,然後再做其他嘗試——比如給它和地球計算機之間寫一個兼容協議,或者在外星計算機裡面編寫地球的系統。
畢竟暫定代號“奧倫米拉”的外星垃圾,也是個圖靈機的工程實現。從零開始摸索進行編碼還是可以的。
把一臺現代的裸機放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計算機研究人員面前,那些研究人員也有可能摸索出編程的方式。雖然肯定沒有現代程序員寫得好,但至少可以跑起來。
不過,這些黑客天馬行空的腦洞,還是給了他一些觸動。
這些黑客並不知道“奧倫米拉”內導出的數據全貌是什麼,更不可能知道“悉多”所包含數據的的“功能”【畢竟向山都不知道】。這些數據對他們來說就是一段形狀非常奇怪、並且暫時無法運行的“黑箱”,根本看不到“箱子裡面”是什麼內容。
但是這不妨礙他們用各種手法去折騰“悉多”所包含的那些代碼。
正是因爲“悉多”太神秘了,所以越來越多的黑客想要來一窺究竟。
到了這一步,“悉多”所包含的數據真面目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它變成了一場只存在於少數技術宅中的狂歡活動。
黑客們也在鉚足了勁的破解。
而這些動靜,最終也驚動了羅摩項目的安全部門。
準確的說,是網安部門的技術人員瀏覽這個社區的時候,發現了這段數據。他們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然後下載了“祝融”公開的數據,並將之與羅摩項目內部的數據進行對比。
到這時,“泄露事件”纔算被發現。
在事發的時候,幾個大國就想過要打掉這個網站。但是“祝融”在幾天之前就上傳了這些數據,並出現了數千次下載與訪問。而這些數據又有可能在一些更封閉的社區之內被二次共享。
總之,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專家分析,現在端掉這個社區,只會更加刺激那些黑客。
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裝作不存在。
而向山也因此才得以看見這些討論。
不得不說,其中有些點子還挺有意思的。向山都暗暗記了下來,打算和研究部門的人交流一下,自己也做一做。
這裡就涉及到一個有那麼點尷尬的現實。羅摩計劃立項倉促。除開合衆國下場最早,有提前佈局之外,其他所有國家都被這麼一件事打亂了手腳,只派遣了“信得過同時有能力”的學者。首先還是“信得過”。所以,羅摩項目園區內的學者,雖然都是頂尖層次,但同層次的人物外面也有不少,不可能全都囊括。
而更可惜的是,對“破解”有着特殊天分的傢伙,個頂個都是不安定分子。這些黑客在計算機科學領域或許是能夠留下小小一筆的人物,但是他們幾乎不可能通過政治審覈,進入羅摩項目的這個園區。
他們的視角,他們的技術觀念,和向山這種科班出身,強調“建設”的大相徑庭,所以他們提出的點子,很多都是向山過去沒有想到的、容易忽略的。
這甚至讓向山產生一種“要是他們也能參與研究就好了”的念頭。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
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
“請進。”向山開口說道。
推門而入的是胡幹事。這位負責協調共和國學者與園區組織的幹部,向山已經很熟了。在向山接任研究部門負責人的職位後,胡幹事幾乎就專職負責與他對接了。
胡幹事熱情的說道:“向主任,這位是老家來的同志。聽說你們是見過的。”
向山看見胡幹事身後的人,有些驚訝:“雷幹事?”
來人正是當初將他招募進這個項目的那位劍眉星目的軍人。數年不見,這位軍人面容沒有任何改變。他一個立正,對着向山敬了個禮,道:“共和國解放軍,駐聯合國軍事參謀團,雷朝陽。實在不好意思向研究員,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告訴您我的真名。”
“這次您連肩章都帶了啊。”向山掃了一眼:“我該稱呼您雷大校?您前幾年應該不在聯合國軍事參謀團工作吧?”
“叫我雷參謀雷大校都行,您要高興叫我老雷也成。”雷大校笑了笑,很好說話,但是沒有回答向山後面的那個問題。
很快,在胡幹事的說明下,向山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雷大校這次來這邊,是參與暫定名爲“哈奴曼項目工作組”的。這個工作組是針對“泄密事件”臨時創立的,理論上的負責人是向山。
而雷大校則是負責向山與共和國軍方對接的人。
向山皺眉:“軍方……這件事與軍方有關?軍方也要出面嗎?”
“現在還說不準。”雷大校搖了搖頭:“這一次事件已經被定性爲‘恐怖襲擊’了。如果‘羅摩項目’的真相被流傳到社會上去,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動盪。所以,各國將會通力合作解決這次事件。”
“至少,‘祝融’這個危險分子一定要控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