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博與向山的距離只剩下咫尺。
巴爾博明白,他們兩個其實都陷入了一種“限制”之中。這個刺客絕對不能收回他按在控制檯上的手,與這戰車斷開聯繫。不然的話,巴爾博就可以呼叫部隊之中的其他武者過來圍攻。那樣的話,他就算刺殺成功,也一定會死。
俠客的終極目標是“從必然王國步入自由王國”,他們相信自己的理想國在未來。除非絕無希望,否則真正的俠客絕不會令自己輕易送命。
他只有一隻手可以攻擊——至少從視覺上來看,這個俠客沒有更多的附加義肢。
但是,巴爾博自己更早。他只剩下一截斷臂了。
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左手離開操控臺。現在他那點內功還能仗着主場優勢,在這個戰車的運算系統內組織一下反擊。但若是他將這隻手抽出來,那麼片刻之間,刺客就能攻佔這車的全部權限,衝回鐵華之內將他殺死。
大概只剩下十來秒的時間。
巴爾博揮動斷臂朝着向山打去。
義體人早就沒有了“左右利手”的區別。除非有意設計,不然左手和右手不會有力量上的差別。巴爾博義體的性能更強一點,但是卻只剩下一截斷臂。
而刺客卻有完整的手掌。
但巴爾博卻不得不這麼做。
在物理層,他與這個刺客間還有“義體性能”的優勢可談。
而在內功與算法的世界,他的劣勢更大。
向山反手撈住巴爾博的算筆。他雖然差點被這一截斷臂直接打飛,但駕駛位的空間畢竟是有限的。
而他成功擒住了對方的斷臂。
巴爾博的斷臂是人工肌肉纖維配合電動關節的。正是因爲這一定的人工肌肉纖維,所以他可以在間不容髮之間崩斷聲子刀的刀片。但是人工肌肉纖維這種材料,僅僅擁有爆發力,在持續性的施力上,是不如液壓系統的。
一如向山之前擒殺狂獵犬一般,向山再次在近距離上擒下了這個軍官。
巴爾博想要起腳,以踢擊進行反擊。向山卻先動一步,起腳踩在巴爾博的腳上。
巴爾博架勢受挫,身形一晃,向山左臂絞住他斷臂的同時,左手手指已經攀上了他後頸外裝甲的邊緣。
這是卜字戟的戟刺所砍出的傷口。
巴爾博不知道自己後頸上的傷口究竟有多大。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脊柱首創,那麼大腦對義體的操控力就會出現若干毫秒的斷檔。他大叫一聲,合身撞擊。向山擡起雙腳,抵在他義體腹部,再次破壞其架勢。
但巴爾博也找到了一丁點爆發的空間。他揮舞斷臂,對準向山脖子直刺,寸勁瞬間爆發。
打空了。
向山讓過這一下時候,手指刺入了對方的義體後頸。
手指壓碎了一塊頸椎骨。
巴爾博的義體瞬間向斷線了一般。
而向山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他的手按在巴爾博腿部的外裝甲上,運用高周波撕裂裝甲,瞬間廢了這傢伙一雙腿。
與此同時,在巴爾博意識斷線的這片刻之間,他的內功長驅直入。
巴爾博意識迴歸的時候,他就明白大勢已去。
操縱戰車,重新退回了銀色的大霧之中。一股內力攻入巴爾博的顱內芯片。
巴爾博感覺到,自己的武道系統內,一個算法被強行喚起。
那是……
——不不不……
巴爾博絕望的想要阻止自己的武道。
但是毫無意義。
接下來,這戰車的炮塔開始運作。炮彈的彈倉發出齒輪咬合的聲音。一發炮彈被壓入炮膛。
天啓連打,悍馬奔騰。
這一套連招本是用於在敵陣之中殺穿血路的。但是現在,這周圍全都是他巴爾博的友軍。
於是,炮聲震天。
向山利用這等功夫,將隨身攜帶的一些特殊彈藥,從地盤上的那個開口裡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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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爾卡雷·趙正站在鬆鷹大廈的樓頂上眺望北方。在這個高度之下,天際線隱約呈現出美麗的弧度。殘存的月光照耀之下,無數士兵正在荒野之上搜索,就好像爲了巢穴而奮鬥的工蟻一樣。
而東方的天空已經有一抹微微的白色。
“真是寂寞啊。”他如此說道:“以往的這個時候,阿爾斯特(狂獵犬阿爾斯特·格蘭德道格)會陪在我身邊。”
領主忍不住嘆了口氣:“能夠聊天的人真的越來越少了。”
“我還以爲您會直接前往荒野。”戴九太阿在他身邊聳了聳肩。
由於被“硬生生栽贓”了,所以戴九太阿一時之間不能走。進化語言騎士團的夥伴還沒有過來——或者說,“六龍教”的高層還沒有過來,戴九太阿也還不想走。
阿米爾卡雷道:“聽見的樂聲雖好,但若聽不見,卻更美。”【原文heard melodies are sweet, but those unheard are sweeter。出自約翰·濟慈《希臘古甕頌》,查良錚譯】
戴九太阿沉吟片刻:“‘所以,吹吧,柔情的風笛’?”【原文therefore,soft pipes,on,同上】
阿米爾卡雷意外的看了戴九太阿一眼:“您對這也有研究?”
“瞧您說的,我畢竟是研究語言流變的,對古代語言多少有一定研究。”戴九太阿笑道。
“是啊。古人說得很好的。聽不見的樂聲會更甜美。我站在這裡,想象那俠客被士兵擒拿的樣子,或許會比親眼看到更讓我愉悅。因爲在想象中,那個俠客可以被各種方式狼狽的捕捉到。但是現場往往不會有那麼戲劇化。”阿米爾卡雷道:“就算那個俠客真的難纏,巴爾博在限制住他的範圍之後,我也會親自出手,從天而降,將他斬殺。”
“嚯嚯。”戴九太阿點了點頭:“但是,剛剛不是有報告說,發生了一定規模的通訊障礙嗎?這可不是好兆頭。”
“大概是電磁脈衝吧?”阿米爾卡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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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戴九太阿沉吟片刻,伸出手,指了指荒野外的某處,道:“您說,那是什麼?”
阿米爾卡雷順着戴九太阿指着的方向亡語,不斷的調整義眼的鏡頭。
片刻之後,他纔不確定的說道:“那是鐵華?”
“那個區域,不是您搜索線的後方部分嗎?”
“啊……還真是?”
“這個區域,應該沒有使用鐵華的必要吧?”
阿米爾卡雷仍舊不驚惶:“在過去的記錄之中,鐵華也常常以地雷的形式埋在地下。畢竟地上突然爆出一團鐵華,吸引咱們武裝力量的注意力,就可以讓少量的俠客暗度陳倉了。這也是一個常見戰術吧。”
領主依舊老神在在,完全不擔心。
“您還真是有信心。”
“我對我的部下很有信心。”阿米爾卡雷道:“他們再如何廢物,也不可能被正面被俠客殺穿的——武祖和‘那個人’的組合在歷史上只是曇花一現,而且也失敗了。俠客是不可能正面穿過大軍的。”
“咳咳,作爲一個學者,我得提醒您一下,閣下,在‘秘密戰爭’的時代,一個早期武者殺穿軍隊可是常有的事情。”
“呵呵。”阿米爾卡雷笑了:“騎士啊,你沒有意識到嗎?秘密戰爭的時代,軍隊都是純熱武器武裝的自然人——他們是沒有義體化或有限義體化的基準人,在這顆星球上的活動能力真的不怎麼樣。他們會害怕流彈、跳彈、破片,戰場上的任何不幸都會還他們喪失性命。爲了配合熱武器,他們只能以散兵線的形式佈陣。”
“賽博武學最初就是針對他們的,而他們無法針對早期的武者。但現在,時代變了啊。”
但片刻之後,濃霧之中出現了大量的爆炸。
戴九太阿偏過頭看了看阿米爾卡雷:“閣下,時代變得可能沒您想象中大。”
趙老爺一言不發。
大概十分鐘之後,阿米爾卡雷·趙的地效飛行器撕裂銀色霧霾,來到了戰場的中央。
地上只剩下一片殘肢斷臂。無數士兵就這樣變得一堆垃圾。
似乎是因爲來自內部的攻擊,造成了這些士兵倉促間的反擊。由於鐵華阻斷了通訊,他們無法分辨敵我,所以每個人都亂打一氣。
絕大多數人都死在了己方的槍下。
而所有的攻擊的正中央……
阿米爾卡雷看到了一輛只剩下殘骸的戰車。
他找到了隱藏於迷彩中的二維碼編號。
這是他的輔官巴爾博的戰車。
阿米爾卡雷·趙沉默了片刻。他用自己三米高的義體扶正了戰車,往裡面看去。
裡面當然就只剩下一具殘骸。
而此時此刻,向山正拎着一顆腦袋,走在金屬氣溶膠相對稀薄的地方。一輛摩托從後方自動行駛過來。
向山重新騎上了摩托。他強制巴爾博彈開頭蓋骨,抽出其中大部分電子部件,但是保留了芯片、網絡接口與另一個接口。他從摩托裡面取出一個u盤,將這u盤插進巴爾博的腦袋裡。
然後,武祖全力拋投,將這顆腦袋扔出大霧的範圍。
他就這樣騎着摩托,向東南方穿插。
片刻之後,一支接到緊急集合命令的小隊路過這裡。他們聽到了一個微弱,但是權限很高的電磁信號。這個信號以他們爲條盤,接入了指揮系統。
然後,庇護者的部隊在指揮系統中,聽到了一首歌的廣播。
“negras tormentas agitan los aires【黑色的風暴在空中激盪】nubes oscuras nos impiden ver【烏雲遮蔽了我們的視野】aunque nos esperedolor ymuerte【即便痛苦和死亡等待着我們】traenemigo nos lmadeber【對抗敵人是我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