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格爾在樓梯間奔跑着。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身的景況。
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可怕的俠客突然就篡奪了安全系統的高級權限——這或許有可能是某個白癡將權限碼存進了記憶硬盤裡,然後這硬盤有被誰挖出來了。
本格爾的意識再也無法觸及這個大樓的安全系統核心。他此時此刻已經徹底失去了對這個領域的控制。
在過去,在大樓內,本格爾就好像神一樣,隨意一個念頭都會被系統自動化爲干涉現實的力量。
但現在,這種“權力”被剝奪了。
由於emp的關係,樓頂的衛星信號接收站也廢了。這棟樓暫時也沒法獲取內功高手的遠程支持。
況且,看這個俠客的內功,等閒內功好手未必有手段去對付他。
所以,現在只能逃跑。
——我絕對不能死在這裡……我才五十歲,怎麼可以像緩存文件一樣這麼輕易的死去……
本格爾如此想到。
但是,他很快也看到了那個直播。
那是自己手下的學徒用本地網絡發給自己的。
他看到自己在逃竄的畫面,也看到隔離牆不斷放下的畫面。
不妙。
他心想道。
這傢伙是想要將這個大廈變成一個迷宮,最大限度的阻礙手下的救援。
本格爾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有些無法理解,爲什麼最核心的權限會泄露出去。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至少還能支撐一會……
至少能夠和本地的援軍快速匯合。
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大廈的廣播系統突然開啓。
這代表着敵人內功對整體系統的進一步侵蝕。
一段悠揚的嗩吶聲出現在走廊之中。
不,不對。
不只是這個大樓。
所有看着這一幕的直播的人,都聽到了突如其來的音樂聲。
與此同時,一個歌聲不緊不慢的出現在了本格爾的身後。
“擡起頭望一望,天與地兩茫茫……”
——他來了……
本格爾顫抖了一下。
由於失去了控制,他甚至無法在這個大樓裡給自己定位,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閘門還沒有被放下。
“逃……”
副團長突然想起來了。再網上三層,有一個平臺。那個平臺是用來停放飛行器的。
——只要抵達了那裡……
對,只要抵達了那裡就可以獲救。
就算這個俠客武功高絕,也不敢出現在那個平臺之上。
那樣的話,他多半會遭到數公里內所有軍方武力的遠程狙擊!
而那個俠客就算可以駭入所有智能飛行器,傳統的無動力滑翔翼他總不可能駭入了。
——只要能夠抵達那裡……
本格爾催促自己的的義體加速。
“心中會有一種思念/叫做家鄉/渾身帶着傷/風雨裡我獨自闖/只怪歲月流轉/年少太輕狂……”
那個聲音依舊綴在他身後。由於特殊的混響效果,本格爾竟很難區分它到底是遠還是近。
每當他感覺自己好像遠離了敵人的時候,那個聲音又彷彿會重新拉近彼此的距離。
“可恨啊!俠客!”本格爾一邊潰逃,一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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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爾看着地上的若干殘軀,忍不住驚到:“師兄,神了!我還以爲你退役之後身手不退步就了不起了呢……”
對於已經熟練掌握了大部分技巧與戰術的武者來說,只有“實戰”才能讓他們進步。
當然,在腦海之中進行模擬訓練也是有一定效用的。但是那終歸不如實戰演練。
而鬆島宏作爲一個運動員,退役之後應該只有少量與幫派分子戰鬥的經歷纔對。
賈德爾多年之前關注過鬆島宏的比賽。那個時候鬆島宏的武功強則強矣,卻不能讓他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覺。
可剛纔鬆島宏衝陣的瞬間,那種時機把握、戰術編排,均是到了巔頂水準。
一個賦閒的運動員武道家,無論如何都不該有這種身手的。
“少說廢話多做事。”鬆島宏道:“我去那邊那個路口守着,你在這裡設置參數。”
“好嘞。”賈德爾叫了一聲,將自己的數據接口連在的營地的指揮系統上。
鬆島宏則站在不遠處的地方。
賈德爾很快就按照鬆島宏事前說好的參數,將武器重設了一道。這確實是他擅長的事情。他的成名戰,就是鑽進官府的火力陣地,改變了官府武器的參數,讓他們攻擊自己人。
只不過,鬆島宏給的那些參數,卻好像不是單純的“逆轉敵我”一樣。
鬆島宏不懂內功,這個應該是其他江湖人告訴他的。
“所以果然還是在武館待不住,忍不住想要出手嘛?真的是,早點說啊,跟我一起混江湖多好,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賈德爾如此嘀咕。
但很快,他就不說話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內裡如同海嘯一般襲來,直接衝向了軍方的指揮網絡。
剎那間,正在行軍的部隊亂了。
許多自動武器被設置了虛假的目標,一些部隊開始彼此攻擊。
很快,就有內功高手反擊。
鬆島宏站在路口,望向遠方。由於這一場無聲處的無形戰鬥,原本軍隊推出來驅散黑暗的照明設備開始變得明滅不定。
“我滴個生產線誒……”賈德爾叫道:“師兄,你可能沒有感覺到。看到遠方那個開始雜亂的……”
“閉嘴幹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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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主副手咬着牙,道:“見鬼……見鬼!由於剛纔的emp,現在很難連上遠程的衛星信號,只有有限的有線信號還能用。這個內功高手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爲什麼可以如此……如此……”
大量有較高權限的軍官都在第一時間斷開了指揮網絡,避免自身也被下蠱毒。
一衆武官們只能依靠原始的語言系統,接替下不能工作的信息網絡。
當然,作爲這個時代的暴力機構,基因庫護衛武裝當然也有做口令、旗語、電報指令之類的培訓。
但是,終歸是不能與智能化的指揮系統相比。
更糟糕的是,由於之前黑幫建立的火力陣地與地雷陣,所以整個部隊都是以散兵線的形式推進的。
這極大的加大了指揮的難度。
就在一衆無關門焦頭爛額的時候,有人指着塔頂,驚叫道:“看,本格爾閣下!”
那是七百四十五層的一個小型平臺。平臺只有二百平的樣子。末那騎士團副團長本格爾推開平臺大門,跌跌撞撞的走了出來。
“他出來了!他逃出生天了!”
副手不由得振奮了起來。
儘管“科研騎士團駐地被衝擊”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失職了,但是,這無論如何都比副團長被殺了要好。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傳來片片驚呼。另一個身影從那個大門裡面鑽了出來。
瞬間,遠處的一個防空炮陣地有了反應,數發導彈直接打了過去。
“該死!該死!”輔官暴跳如雷:“我讓所有人準備好狙擊,但是不包括放空炮陣地!那些傢伙白癡嗎!啊!居然用那種武器轟擊科研騎士團駐地?”
近防炮陣地並不能直接通過網絡激發,必須有人在物理端口輸入指令【這也算是一種慣例了,畢竟天下第一的黑客是一個鐵桿的俠客,任誰也不敢把戰術/戰略武器製造成遠程聯網操控的東西】所以他並不覺得會是那個內功高手的操控。
但此時說什麼都晚了。
保衛武裝根本沒有預料到自己後方會有導彈飛來,射向自己面前的美以美大廈。
事情太過突然,等狙擊手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導彈就已經加速到子彈無法捕捉的地步了。
實際上,在軍官叫罵的話還沒說完之前,導彈就已經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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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格爾揮手掃開身邊的碎石,脖子上的義眼看了看。
剛纔一發導彈擊中了上方樓層,導致大量建築結構坍塌,無數碎石砸了下來,破壞了自己面前的飛行器。
但萬幸的是,自己沒有死。
“到底還是顧忌我的性命……”本格爾如此安慰自己:“那麼,那個俠客應該是死了吧……”
“舉起了手中的酒啊/今生就做朋友/就算天高地厚/咱也要一起走/時間像流水/就像黃河水再流/多少時光/就一去不再回頭……”
但是,這個時候,一陣歌聲將他心中的些許期待盡數擊碎。
“啊……啊……”本格爾幾乎不能動彈了,合成器將巨大的恐懼全都轉化爲雜音。
本格爾知道,自己的醜態正在被同步直播——現在,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被消滅了。
直播之中那個因恐懼而無法行動的敗者,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
一臺飛行器快速接近。飛行器懸浮,其自帶的擴音器喊道:“本格爾閣下,堅持住!我們來救……”
“簌”的一聲,一枚防空飛彈從平臺下方射出,將這一臺飛行器射爆。
火光穿透了煙塵。
在塵埃之內,一個武者,如同戲劇的“亮相”一般,隨着火光,擺出了一個長劍平舉的定格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