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斯特”的夏天是最漂亮的,陽光灼灼其華,彷彿能刺穿雙眼般熱烈。窗外清脆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顫動,脈絡清晰,一切都舒展出生命的常態,慵懶而生活化。
莫染看向窗外的操場,有學生三三兩兩的聊天,打鬧,散步,或者乾脆躺在綠瑩瑩的草坪上睡着了。
是羨慕吧,羨慕他們的真實的生活感,和切膚的生機。
而那些實實在在的生存之感,是莫染永遠無法體會的。那個男人,給了自己別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卻都不是自己所想要的。好像,給了自己最寬廣的天空,卻同時,在自己身上繫了最牢不可斷的線。
十四年前的那個雨天,莫染已很少回想起,而那天的記憶,也連同那天的雨水一般乾涸在記憶的長河中。唯一記得的,只有迷糊的睡夢中,有人將自己輕輕抱起,頭頂是黑色的大傘,沒有讓自己臨到一滴雨水。
彷彿預示着什麼一般,自此以後的莫染,總覺得頭頂始終有一把黑傘罩住了所有的風雨,卻同時讓自己再也沒有見過蔚藍色的蒼穹。永遠是安全的、壓抑的黑色,包裹住全部。
沒有疼痛,沒有擔憂。住最大的城堡,最豪華的裝飾,最美麗的裙子,最精緻的食物。卻沒有生機,不像活着。如同櫥窗裡德芭比娃娃,美麗到傷感的華貴感。
自己就是他的芭比娃娃吧。不許說不,只需要乖巧的接受他的“寵愛”,而自己是永遠無權做出選擇的。
他早就說過了,不是麼?
他說,你是我的了。
多麼霸道,多麼不可一世的宣誓,不過,他有那個資本,不是麼?只是,從那天起,他真的身體力行了。
如同他吃飯時用的刀叉,領口帶有精緻花紋圖案的鈕釦,手中熠熠奪目的鑽石鋼筆,以及口袋裡的純金打火機。
她是他的,不容反駁,不容對抗,印上了他的戳記。一輩子。
當看到由於一個男生的頭被投來的籃球不幸砸中,而周圍響起一片並無惡意的歡笑,莫染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如櫻桃般充滿甜蜜的又或。微翹的鼻尖,如瓷般白膩的肌膚,由於天氣的溫度而略顯微紅。如玻璃珠似的黑色雙眸浸水般溼潤瀲灩,晶亮的神色如同攝取了太陽的光澤。羽睫時而撲扇一下,輕撫在左眼角那顆黑色眼淚痣上。捲曲的長髮隨意搭在腰間,有幾縷髮絲調皮的鑽進了脖子。盡顯清純與嬌媚的合體,讓人忍不住去採擷其甜美。
突然響起一陣刺耳卻清脆的下課鈴聲,還沒等藍眼睛的老教授喊下課,學生就迫不及待的涌出了教室。
其實課堂上教的這些理論知識莫染早就知道,只是想在這裡上學。或者說,爲了待在人羣中,爲了能感覺自己是活的,而不僅僅是玩具般的存在。
偌大的教室只剩下莫染一個人慢悠悠的收拾着書包,然後一個人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