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病房前,蕭籽棠揉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制止住滿腦子紛亂的想法,推門,走進了滿眼純白的房間——
看着病牀.上那個滿臉亂七八糟傷痕、腿上打着石膏的男人,蕭籽棠的心一顫,走進去,目光復雜的看着閉着眼休息的鄭經理。
聽到有人進來,動了動,他緩緩睜開眼,看到來人,眼底閃現出一抹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揶揄,“真是有趣,昨天是我去探你的病,今天換你來探我的病……”
聽到這,蕭籽棠蹙起的眉頭再度加深——這麼說,他的確是去過自己家了?
頓了頓,她走過去,看着他微幹到有些發白的嘴脣,轉身倒了一杯水給他,語氣疲倦,“怎麼沒人照顧你,你的家人呢?”
眉梢不被察覺的一跳,病牀.上的男人低了低頭,嘴角仍然彎着,聲音有些啞,“他們都沒什麼時間,況且我的情況,還不至於糟糕到什麼都需要別人照顧……”
看着他嘴角的傷痕,蕭籽棠輕輕嘆息一聲,有些艱難的開口,“昨天——你去我家的時候,是不是……”
她看着他的眼神已經帶了歉疚,有些沒有底氣的問,“是不是見過我的男朋友了……”
“呵……”鄭經理笑出聲來,語調喜怒難辨,“見過了,我和他還‘親切友好’的談了一番話。東#方小說#網 .LNWO.”
“談什麼了?”蕭籽棠緊張的提高了聲調。
“我說他,好像不太適合你。”沒有隱瞞,他直言不諱,臉上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也許我說這話你會怪我多管閒事,但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他太過強勢,強勢到讓人感覺是生活在他指縫的陰影裡,喘不過氣,擡不起頭……我說的沒錯吧?”
蕭籽棠抿緊嘴脣,不說話,心裡卻涌動着一陣陣細細密密的疼痛。
“我以爲,不是每個人都經得起那種山崩地裂海枯石爛的的,聽過那首歌嗎,‘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纔是真’……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他淡淡的笑着,目光深邃幽靜,彷彿裡面藏着會催眠的鐘擺,看着蕭籽棠,“我好像很久沒看到你露出笑容了,是因爲他吧?既然你這麼不快樂……”
閉了閉眼,蕭籽棠絞着自己的手指,吐出一口氣,平復心緒,打斷他,“我的事,鄭經理還是不要多費心了——我今天來,只是想問問,你,你會受傷……真的是因爲遭到歹徒了嗎?”
綻開笑容,他閉起眼睛,臉上是嘲弄與惱恨交織的表情,“的確是遭了歹徒,不過這應該是我見過最‘善良’的歹徒了,還會教我做人的道理,‘做人要安分守己’——免費上了一課之後躺在這兒,很值啊……”
“不過——”鄭經理擡起眼,目光帶着一絲冷意,“你回去替我轉告你的男朋友,他的所作所爲,並沒有讓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相反的,我越來越覺得活着有趣了……”
這番話,讓蕭籽棠最後一抹期許也隨之破滅了。東方|小說網| .lNW.只感覺自己的心裡有什麼東西沉入了深海之中,再也尋不回了。
暗暗的捏緊了拳頭,蕭籽棠看着他恨意幽深的目光,顫抖着,“你是說……是他找人傷害你的?”
“我可沒這麼說。”鄭經理聳聳肩,“不過你應該最瞭解你男朋友的個性——說一不二。他說了要讓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我看他不像是會光說不練的人,你說呢……”
蕭籽棠看着他傷痕累累的樣子,痛苦的抿緊嘴脣。眼底,緩緩浮現出一抹哀慼,哀慼之後,逐漸清晰的,是另一抹決然的神色。
“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擾了……”無聲的嘆息着,蕭籽棠轉身,腳步虛飄的往門外走去。
“如果那不是你想要的——”鄭經理急促的坐起身體,衝着她的背影喊着,“如果你覺得不快樂,趁早抽身吧,選擇錯誤的路,只會讓你更加迷失自己……”
從醫院出來,外面的雪已經下得很厚了。戴上大衣連着的帽子,蕭籽棠踏着雪,把手放進口袋裡,一直往路的前方走去……
冷風似乎要將她身上僅存的一點溫度也吹走,繞着她,不停的打轉。
這個城市裡有一條穿城而過的江,蜿蜒着如一條玉帶。
踩着積雪,一路發出咯咯的聲音,江邊的風更加刺骨。看着江上瀰漫的水霧,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彼岸……
指尖凍得發麻,孤獨無依的蕭籽棠觸了觸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此刻的她急切的想跟誰說說話,哪怕只是讓她聽聽誰的聲音也好,只要是熟悉的,只要是讓她覺得踏實的……都可以……
翻了翻電話簿,她一個個的看着那些號碼——
不經常聯絡的同學,太久沒見面的朋友,正在上班的同事……
才發覺,原來能夠和她談心的人,竟然是這麼貧瘠。
停在那個刺眼的名字上時,她停頓了一下,隨即,快速的翻了過去——
從來沒有那種感覺,廖蒼毅,是可以作爲一個依靠出現的。他永遠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割傷別人,也割傷自己。
他的懊悔永遠都發生在鮮血橫流之後……
回想了兩個人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的腦海裡竟然一片空白——
除了胸口處若有似無的痛,什麼也沒留下……
在手即將凍僵之前,她把電話收回了口袋——
痛苦時,唯一想要傾訴的對象就是哥哥,可是,要怎麼跟他說,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自以爲是的選擇這條路,我不應該不聽你的話,現在我後悔莫及,現在我一無所有……
然而,這卻是她選擇的人生。
擡頭,看了一眼讓人眩暈的天空,雪花打在臉上,讓她的神志逐漸變得清明。
那些錯誤的開端,是該儘早讓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