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遲疑了片刻後問道:“那天晚上的女人,是誰?”
安心望着他,瘋了一般的哈哈笑了起來。
喬御琛上前,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聲音有些大的喝道:“夠了,說話,是誰。”
“你分明,已經想到了。”
喬御琛心一沉,“是安然?”
“沒錯,就是她,是安然,是她。”
喬御琛鬆開手,往後連退了兩步:“你瘋了吧。”
“怎麼,你不信我?”安心揚起下巴:“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是假的,可就在這幾天,我想通了,是安然,反而好,因爲是她,所以你們這輩子絕不可能走到最後。
安然在這世上最愛的人,就是她母親,那天,她回家發瘋,因爲她沒能見到她母親的最後一面。從前我沒有想明白,她明明就是跟她母親一起離開的,爲什麼會沒有見到她母親的最後一面。
直到真相大白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爲你。喬御琛,你不光害她做了四年的牢,你還讓她失去了,跟她母親告別的機會,她到死那天都會恨你的。”
喬御琛的心,瞬間像是結了冰一般。
他整個人的表情,也呆住了。
是安然……
他第一次要安然的時候,那種感覺……熟悉的讓他以爲,是在夢裡遇到過。
他閉目。
是安然,不會錯。
所以……害她失去她母親的人是他,害她坐牢的是他,害她失去孩子的……還是他。
是他,親手毀了安然的一起。
安然恨他,安然在這世上,最恨的人,竟然是……他,喬御琛。
哈哈,是他。
喬御琛垂頭,心疼的像是被什麼撕扯開了一般。
看着喬御琛的狼狽,安心握拳,沒人能讓喬御琛變成這樣。
可是安然做到了。
她好恨,憑什麼是安然,憑什麼是那個賤女人呢。
喬御琛立在原地足有五分鐘,這才邁着沉重的步伐,轉身要走。
安心望着他:“如果你現在回去告訴安然,那晚的那個男人是你,安然一定不會爲你生下這個孩子,她的烈性,你應該比我清楚,你告訴她的那一刻,不光會失去她,還會失去你們兩人的孩子。”
“閉嘴,”喬御琛人生中第一次說這麼沒有氣勢的話。
因爲他沒有力氣,心痛到感覺整個人,隨時都能癱軟在地。
他明明……不是一個懦弱的男人。
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害怕,因爲害怕會失去。
“喬御琛,跟我合作,我爲你保守秘密。”
“我讓你閉嘴。”
“我不要求你離婚,不要求你爲我離開安然,不要求做你的妻子,只要你,在我人生最後的這些日子裡,能夠多來陪陪我,讓我能夠……安心的離開這個世界,就可以了。”
喬御琛握拳,“我不會跟你合作。”
他終於知道安心打的什麼鬼算盤了。
她要他陪在她身邊,這樣一來,安然勢必會因爲他對安心的好而痛苦。
她是即便死,也沒打算讓安然好過。
“如果這件事兒安然知道,你……”
“安然不會知道,我也不會告訴她,”他眼神堅定了幾分。
他怎麼敢告訴她。
安心有句話說的是對的。
安然知道的那一刻,就是他失去妻子和孩子的時候。
他寧可昧着良心欺瞞她一輩子,也絕對不會告訴她這件事。
“你以爲你瞞得住嗎?”
喬御琛冷眼看向她:“那我就殺了你,你沒有機會告訴安然這件事兒。”
“御琛,遇到感情的時候,你也變成了傻瓜是嗎?”安心笑着哭:“我剛剛分明告訴過你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了這件事兒,你以爲,沒有人告訴我,我就會知道了嗎?”
喬御琛凝眉:“是你舅舅還是你母親?”
“如果我舅舅和我媽手裡有這樣的籌碼,你以爲他們還會去坐牢嗎?”安然苦笑:“你現在,別無選擇,只有我能堵着那個人的嘴,也只有你,才能堵住我的嘴。”
喬御琛沉默未語。
“跟我合作,對安然的傷害,只是短暫的,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回到安然身邊,跟安然重新來過了。我說過,我不會破壞你的婚姻,我只是害怕……害怕一個人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安心眼眶裡全是淚:“御琛,求你公平點,你毀了安然的人生,你愧疚,可我的人生,也是被你毀了啊,我現在多後悔,如果五年前,我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該有多好……”
喬御琛現在整顆心都是亂的,他根本就沒有心思聽她訴說自己的悔不當初。
他轉身要走,安心喊道:“我給你時間考慮,三天,三天以後,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合作,那麼……我們就報道上見吧。”
喬御琛拉開門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醫院樓下的。
他坐在臺階上,連抽了三支菸,腦子這才稍微清醒了幾分。
他掏出時機,撥打了林管家的電話。
“少爺。”
“你來……接我一下。”
“少爺,你怎麼了?”
“我在醫院住院部門口。”
他說完,就將電話掛斷。
林管家開車來到醫院的時候,喬御琛正像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一樣,孤零零的坐在臺階上,垂着腦袋,眼神有些呆滯的看着地面。
林管家上前,蹲在臺階下,仰頭看向喬御琛:“少爺,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安心她……走了?”
喬御琛擡起佈滿紅血絲的目光看向他,費力的扯了扯嘴角:“漢卿哥。”
林管家凝眉,他只在夫人去世的時候,這樣叫過他。
林漢卿握住他的手:“我在。”
“是我,是我毀了安然的人生,是我毀了她。”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只是未到心痛時吧。
冷酷如喬御琛,心痛到極致,也一樣控制不了自己的淚腺。
林管家上前,將他攙扶起:“我帶你找個沒有人的地方。”
喬御琛沒有掙扎,由着他帶着自己離開。
兩人來到會所,他常用的包間,林管家把門關上,走到他面前。
“少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安心說了什麼不利於你和夫人的話?”
“你信嗎,那天晚上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安心,是安然。”
林管家愣了一下,他一下子就理解了喬御琛的話是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
“怎麼會是……會是安然呢?”喬御琛伸手捂着自己的頭:“我一次也沒有想過,竟然會被安家人欺騙的這麼徹底,我一次都沒有想過,那晚的人,還可能是別人。我以爲,我與安心往日裡並沒有什麼往來,她沒有理由欺騙我,可是爲什麼……爲什麼那晚的人,會是安然,我毀了她,監獄裡,被人虐待失去的孩子,是我的,漢卿哥,我就是個畜生,我竟然……”
林管家站在他身前,竟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實在是個太過可怕的……真相。
“漢卿哥,我以後該如何面對安然,我該如何……如何彌補我自己的虧欠,她最恨的,就是那晚奪她清白的人,她甚至告訴我,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死的很慘,即便那個男人死了,她依然恨他……”
“少爺,這事兒不能讓夫人知道,以現在夫人的狀態,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即便你當初不是故意的,你也是無奈之舉,可是……在夫人的立場來看,夫人更加無辜,她是無辜的人,默默的承受了原本不屬於她的罪與罰。”
喬御琛閉目,怎麼能不無辜呢。
清白被毀,母親走了,甚至於她自己也被他害的坐了四年的牢,失去了孩子。爲了報仇,她步步驚心的跟他在一起,卻被他算計,再次換上了他的孩子。
“所以,這件事,我們必須把它藏的嚴嚴實實,決不能讓夫人知道。”
林管家說着,眼神森寒了幾分:“必要的時候,我就除掉安心。”
喬御琛嘆息,有些無力的道:“知道這件事兒的,不只有安心,除掉了安心,我們也找不出幕後黑手,這事兒依然會是定時炸彈。”
“可是若不除掉安心,這會成爲她傷害夫人的籌碼。”
喬御琛身子向後靠去,閉目,想到了剛剛安心跟自己談的條件。
他微微握拳,“安心的病又復發了。”
林管家臉上染上一抹驚喜:“這麼說來她的命……”
喬御琛點頭:“沒錯,命不久矣。”
“這次,我們說什麼也不能讓夫人去救她性命。”
“她不說出這個秘密的條件是,讓我陪她走完人生最後的路。”
林管家想了想:“少爺,在沒有找到另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之前,答應她。”
“如果我走近安心,安然會痛苦,我發過誓,絕不傷她。”
“可如果你不這樣做,對夫人的傷害,更大,橫豎都是感情用事,你只能權衡利弊。答應安心,你可以守護的更多,失去的更少。”
喬御琛閉目,搖了搖頭:“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林管家想了想,這種情況下,少爺的確需要靜一靜。
他恭敬的離開,守在了門口。
喬御琛擡起手,看向安然親手給自己戴上的戒指,慢慢的親吻了一下。
安然……我該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