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鷹把人領到飯廳然後就沒了影,鍾未昔一個人面對一桌菜,不知道是該吃還是該等。
“鍾小姐,我大哥在外面辦點事,他說了讓您先吃。”肖鷹又突然進來,袖口挽着,看樣子是去洗手了。
鍾未昔低頭起身,也去洗手,回來肖鷹坐着沒動筷子,顯然是在等她。懶
就這樣,兩個不太熟的人一起吃完晚飯,肖鷹讓保姆們來收拾桌子,陪着一臉的笑,禮貌而客氣,“鍾小姐,你到樓上早點休息。”
鍾未昔搖頭,坐着沒動,“他不在,我想回校。”
“可能不行啊,鍾小姐,你別爲難我了,大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回來見不到你……”肖鷹一笑,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可這恰恰讓人覺得膽寒畏懼。
別看肖鷹笑着說話,給人的感覺卻絕非泛泛之非,鍾未昔咽咽口水,飛快地起來,跑上了樓。
目送着消失的身影,肖鷹上揚的嘴角和滿是笑的眼睛陡然下垂,用力抓了兩下頭髮,哄女人倒不如去砍人來得痛快,乾乾脆脆。
大哥也真是的,去辦事也不帶他去,非要讓他陪一個小女孩吃什麼飯,唉,爲了表現他的友好,不擅長笑的他硬擠出笑,笑得臉都僵了。
不行,大哥回來得補償他,怎麼着也得賞他點東西。
肖鷹看看手錶,二十點,拿上車鑰匙馬上跑出去,立非凌晨會到碼頭,看在大哥幫了這麼大的忙的份上,他決定不跟大哥要賞賜。蟲
大哥最近煩惱事挺多的,一方面要收人,還要做到不動聲色,不能讓白京和萬允得到消息或是有所察覺,以免造成像上次被佟冠楠掐死在搖籃裡的事件,一方面又要查這些人的底細,不能把一些不乾淨或是別有所圖的人放進來。
認識這麼多年,大哥做事一向認真,親力親爲,他這個做小弟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想好了,等立非來兩個人要助大哥一臂之力,把大旗拉起來,一呼百應。
只要他們兄弟同心,一個佟冠楠算什麼,十個佟冠楠也照樣不是他們的對手。
不想去昨晚的房間,她挑了離他臥室最遠的一間,門擰不動,是鎖的,又去擰旁邊一間,還是,連續擰下去,除了衣帽間,別的都不可以。
這突然的發現迅速堵住了她的退路,明擺着他知道她的意圖,鍾未昔白着臉靠在牆壁上,整個屋子靜得可怕,最後硬着頭皮進了臥室。
洗澡前鍾未昔不敢穿昨晚的睡裙了,到衣帽間找衣服,一側滿滿的全是他的,另一側全是女裝,她隨意挑了一件襯衫和牛仔褲,雖然知道這樣穿着睡覺會不舒服,但是爲了安全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敢睡深,夜裡醒過來幾次,坐起來打量臥室,沒人,到了下半夜,她睡得沉,希索的聲音根本沒傳到她耳朵裡。
直到一陣手機聲驚擾了她,好象聽到有人說話聲,冷冷的,像極了某人。
睜開眼睛,側身而躺的她不敢動,牆壁上倒影出她身後有個身影在接電話。
“……你閒着沒事打什麼電話?”
“老大,我接到人了,這一時興奮就給您打了過去,對不住,對不住了,我知道您下半夜纔回去,您接着睡,接着睡。”
“不要耽誤辦事,早點回來,掛了!”
房間空曠,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只要豎起耳朵,那電話裡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鍾未昔聽得出來是肖鷹給他打的電話,聽語調好象極度興奮,她不想知道接什麼人會這麼興奮。從聽肖鷹叫他大哥開始,她就猜他們在做什麼勾當,關於黑社會的,因爲佟冠楠的手下也是這樣一口一個大哥,一口一個老大。
“醒了?”黑司曜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她一怔,下意識屏住呼吸,僵硬地躺着。
“來,告訴我第一天軍訓感受怎麼樣?”身後的牀鋪動了動,他靠過來,親暱地撫上她的肩膀。
她眼睛閉得緊緊的,希望用裝睡來矇混過關,他脣邊劃出一抹玩味,指尖輕輕彎起,撫過她的粉頸,隨後慢慢撫摩上白皙的臉蛋,垂在枕頭上的長髮,托起尖尖的小下巴,一點點轉過來,不信她還能裝下去。
“我不會傷害你,你在怕什麼?”聲音不大,卻刺入她心口,肝臟俱破。他就是想知道她第一天的軍訓感受,非知道不可。
到了這裡她再裝就不切實際了,鍾未昔緩慢地掀起眼簾,根本不敢看上面的這張冷徹的臉,很快又垂下去,被逼得沒有辦法,呼吸都是那麼小心翼翼,“還好……”恐懼已經完全攫取了整顆心,擠出來的聲音無比吃力,被他撫過的地方此時冒出一串小疙瘩。
“什麼叫還好?”又來了,她又開始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黑司曜臉色轉眼鐵青,“把衣服脫了。”
這聲音如同魔音,穿透耳膜,直刺大腦神經,太陽穴跳疼,昨晚還不夠,他要進一步欺負她嗎?鍾未昔臉色蒼白如紙,不敢置信地看着上方的男人臉。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吊燈被他擰開了,將室內的一切照得灼亮刺眼。
在這個夜裡他的眼睛尤其詭藍,宛如一條劇毒的眼鏡蛇在牢牢盯着即將入腹的青蛙,在青蛙兩條腿划着向後挪移逃跑的時候,眼鏡蛇一把扣住。
她抖着身子終於啜泣出聲,“對不……起……我……的錯……”句子殘破,快拼不完整。
“你有什麼錯?”他哼着,抓住她埋下去的下巴,蹭到一手的淚水,他終於還是把她弄哭了。
“是我不對,我錯了……”她哭得抽噎,只要能放過她,不脫衣服,她願意道一百個道歉,一萬個歉。
哭聲在偌大的臥室裡尤其清晰,黑司曜既覺得又惱又恨,怒火中燒。
該死的,他已經放低了姿態,從方方面面關心她,通過一切能利用的關係,給她在學校裡打點好一切,他甚至爲了她冒着被黑宗朔察覺的危險讓車天天去接人。
爲什麼?她爲什麼就是看不到,看到他的用心,看到他的好就這麼難嗎?
晚上在外面辦事,弄個不小心就是死,偏偏他的腦子裡還滿滿的全是她,想着可以早點辦完早點回家抱着她入睡,他衝在最前面,冒着危險把貨拿到手。拖着滿身的疲憊到家,不過是想抱抱她,和她聊聊學校的一些事,僅此而已,爲什麼就變成這樣?
他和她之前爲什麼就這麼難溝通?她沒腦子嗎?還是沒眼睛?怎麼就看不出來他對她的心。
在她眼裡,他就是個瘟神,躲都躲不及,被他碰一下她就要抖好久,多可笑,她爲什麼這麼厭惡他,厭惡到了如此地步!
是不是他做什麼都沒用?做什麼都是錯?
他不說話臉陰沉如冰,鍾未昔不禁後退着,不想已經到了牀沿,再向後退,整個人摔下去,“咚”頭又撞到了牀櫃上。
“嗚……”她哽咽出聲,爬坐起來後退着,蜷成一團,散亂的頭髮凌亂地流瀉在抱起來的膝蓋上,顫抖到不行。
怒、傷、恨、惱,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在心口衝/撞,撞得他五臟俱焚,黑司曜聽着她發出來的一連哭響聲,閉上眼睛不去看,拒絕再心軟。
她有什麼資格讓他這樣,有什麼資格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低聲下氣。從小除了黑宗朔,人人在他面前都是畢恭畢敬的,只有她處處給他臉色看,不是哭就是躲,要麼就裝啞巴不說話,強迫下說的也能抖上半天。
夠了,真的夠了!
“滾!”他保持着那個姿勢,不再動,冷冷地說完,也不看她,又吐出一聲暴喝,“我叫你滾,聽到沒有!滾得越遠越好!別讓我再看見你!”
假如有旁人在聽來就是一句親密的情人間說的氣話,可鍾未昔卻當真,不單當真了還馬上慌張地爬起來,低頭飛快地跑出去。
“最好一輩子別出現,滾,滾得越遠越好!”她跑下樓,他的怒吼驚得她差點一腳踩空,從下面上來的魁梧身影幾乎將她撞倒。
肖鷹趕緊扶住,一看,“鍾小姐?”
這大半夜的她怎麼從大哥房間裡跑出來了,披頭散髮,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和大哥吵架啦?
伸長脖子看向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大開着,裡面的燈光照在走廊的地毯上,可以想象裡面的人現在有多火。
“對不起……對不起……”鍾未昔連聲道歉,眼淚掉得兇看不清是誰,只看到一上一下兩個模糊的影子,急忙跑下樓。
“哎……”肖鷹看着跑出屋子的小影子,別看白天熱,這已經是秋天了,大半夜的外面氣溫不比白天,她一個小女孩穿那麼少出去肯定會冷。
肖鷹擡腿要往上走,齊立非拉住,“去追吧。”
肖鷹看看黑司曜的房間,再看看樓下,沒聽,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聽到裡面有打火機的聲音,才帶齊立非進去。
“大哥。”肖鷹平常一嚴肅的人,在黑司曜卻是嚴肅不起來,笑着進去,指着齊立非,“我把人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