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恢復了自己龍門客棧老闆娘較小的模樣,停止的空間又重新的活動起來,店小二與廚子兩個迷迷糊糊的從地上爬起來,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幾句,忙去牽那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廚房中掙脫出去的驢子。
“如意姑娘你還要吃驢板筋嗎?”凝香看着刑如意的眼睛:“若是姑娘還想吃的話,凝香親自爲你做。”
刑如意搖了搖頭:“這驢子太不正宗了,就算做成了驢板筋也不是我想要吃的那個味道。算了算了,還是請凝香掌櫃將這頭驢子賣給農戶吧,趁着年輕力壯的,還能幫農戶家做些活。”
“掌櫃的,這……”
小夥計已經將驢子牽到了廚子跟前,廚子也已經重新拿起了刀,聽見刑如意這話,兩個人都爲難的看着凝香。
凝香笑了笑,對着刑如意道:“多謝姑娘!”
說罷,將剛剛在二樓時,刑如意給的那錠金子又送回到刑如意的跟前。刑如意看了看,用手推了回去:“這錠金子既給了凝香掌櫃,如意就沒有打算再拿回去。凝香掌櫃也先彆着急謝我,我這裡還要向掌櫃的討要兩個人。”
“凝香知道姑娘想要找的是誰,跟凝香來吧!”凝香說着,示意小夥計將驢子重新牽回驢棚,並囑咐他,今日就尋個合適的口,將這頭驢子給賣了,至於賣價多少,讓小夥計自己張羅着看。
小夥計愣愣的應着,與廚子互看了一眼之後,牽着驢子去了驢棚。
刑如意與狐狸、常泰他們跟着凝香一同去了後院,在一間看似不起眼的草房內找到了失蹤的蘇家三少爺蘇景瑞以及蘇管家。只不過這二人也都被變成了驢子,一隻壯年的,一隻老年的。
“既然都是驢子,爲何不一同關在外面的驢棚裡,難不成這少爺變成的驢子更加昂貴些?”
“在凝香眼裡,這些驢子或許是不同的,可在買家眼裡,它們沒什麼不同。之所以沒有將它們放在驢棚裡,是因爲凝香知道,幾位遲早回來。哦,凝香的意思是,衙門裡的人,遲早都會查過來。”
“既然知道衙門的人會查找這邊,爲何不放過他們?”
“因爲他們都不是好人,不值得放。”凝香掃了一眼蘇家三少爺變成的那頭驢:“其實,那日姑娘在集市上買傘的時候,凝香就看見了,甚至還想過要阻止姑娘。眼下看來,姑娘之所以買那把傘,應該也是看見了附着在那把紅骨傘身上的蘇家四小姐蘇淺淺。”
“你知道?”刑如意反問,不過很快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凝香是妖,又是在這紙店鎮上做客棧生意的,這來來往往的人和事,只怕少有能瞞得過她的。
“凝香自然知道,因爲那蘇家四小姐是被我給嚇的。”
“你給嚇的?”刑如意沒有想到,凝香居然還跟蘇家的事情有關。
凝香點點頭,走到門口,看着天上漂浮的雲朵,輕輕的嘆了口氣。
“白天,我是這龍門客棧裡的老闆娘,晚上則是山中修行的蜘蛛精,也就是旁人口中的妖怪。其實,我已經很小心了,選的地方,也都是平日裡這些凡人都不太會去的地方。所以,當我看見蘇家三少爺與四小姐拉拉扯扯的闖入我修行的地方時,我也給嚇了一跳。
那個時候,我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本來樣貌,若是貿然變回人的模樣來,反而更是惹人注意。況且,那個時候我也被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給吸引住了。”
“難不成這蘇家三少爺跟四小姐之間還有什麼牽扯不清的事情?”
凝香點點頭:“若只是聽他們二人的對話,我覺得是的。”
“他們都說了什麼?”
“他們提到了蘇家的大少爺跟大少奶奶。”凝香轉過身來:“你們既調查到我這裡,就應該知道蘇家大少爺其實對我是有恩的,在蘇廣才的事情上,他也算是幫過我。至於蘇家大少奶奶,她本就是這鎮子上的人,爲人熱情大方,雖沒有幫過我,卻也與我有過幾面之緣,是凡人之中難得的好姑娘。
所以,當蘇家三少爺跟四小姐提到他們的時候,我便不由自主的多聽了幾句,可是越聽,就越覺得這凡人的心當真可怕的很。”
“蘇家三少爺與四小姐蘇淺淺似乎與大少奶孃的死有關。”刑如意主動說出自己在蘇家調查的結果。
“是的,我也聽到了。當時四小姐蘇淺淺的神情很激動,她告訴蘇三少爺,當初之所以會跟他在一起,就是爲了讓他幫自己對付大少奶奶。如今,大少奶奶已經去了,她希望三少爺不要再糾纏。可三少爺卻威脅四小姐,倘若她敢背叛自己,當真跟大少爺走到了一起,他就把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包括合謀殺害大少奶奶的事情,全部告訴大少爺以及蘇家的老爺夫人。
三少爺雖是姨娘生的,是蘇家的庶子,但身體裡流淌着的好歹也是蘇家的血液。四小姐蘇淺淺卻是不同,她是蘇家的養女,雖備受寵愛,可到底不是蘇家的人,倘若這些事情被揭穿,蘇老爺那裡未必還會袒護這位四小姐。
三少爺要求四小姐聽從自己的安排,嫁給自己所選中的那個人,然後二人聯手將蘇家的產業轉到自己名下。等到那個時候,四小姐是不是還要跟着那位大少爺,他就管不着了。”
“這麼聽來,蘇家這位三少爺,倒像是蘇家最壞的那個人。”刑如意說着,也瞟了一眼最靠右邊的那頭驢子。她用的是鬼術,所以能夠透過驢子的表面看穿對方人類的模樣。雖長相周正,但卻明顯不如蘇家二少爺長的好看,且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小家子氣。那兩雙眼睛,更是充滿了算計。
“小門小戶愁的是柴米油鹽,婆媳相處,這大門大戶鬧的自然是爭權奪利。蘇家大少爺與二少爺都是蘇夫人所出,算是嫡子,能夠名正言順的繼承蘇家的一切,這位三少爺雖自小就外出奔波,也在爲蘇家的產業打拼,可一旦蘇老爺放權,他這些年的打拼就是在爲蘇家的另外兩位少爺做嫁衣,同是少爺,三少爺心中自是不願意的。”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點,另外一點是現在的蘇夫人原本也只是一個側室,若非正房鬧情緒,她也不至於成功上位,而蘇家現在的大少爺,二少爺,也不會成爲嫡子。”刑如意搓了搓手:“看來,這蘇家三少爺與自己的母親盤算的更遠,恐怕不單單只是想要蘇家的產業而已。”
“蘇家的產業最終落到誰的手裡,與凝香無關,凝香關心的只是蘇家大少爺以及大少奶奶的遭遇。從他們二人口中,凝香聽到,大少奶奶之所以患病,甚至最終離開都是這二人在背後搗鬼,他們下毒的方法,簡直超出了凝香的想象。”
“這件事,我之前在蘇家的時候也曾調查過。四小姐蘇淺淺送給大少奶奶的枕頭中摻入了有毒的花朵,這些花朵可以在無形之中讓人生病,甚至奪走人的性命。”
“不光是枕頭,還有大少奶奶的衣食住行。”凝香目光凌厲的掃了一眼蘇三少爺變成的驢子。“大少奶奶喜愛菊花,這在紙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大少爺迎親當日,在喜袍上繡的底紋也是菊花,由此可以想見,這菊花在蘇家也一定種了不少。”
“的確有很多,貌似連大少爺的院子都改成了掬院。這【掬】字,既包含了菊花的【菊】也有捧菊在手的意思,是大少爺將大少奶奶比喻成了自己手中的菊花,蠻有詩意的。”
“這世間,本就癡情少,負心多,偏偏這一對兒又被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所害。”凝香又嘆了口氣:“大少奶奶喜愛菊花,平日裡也多半是自己在搭理,所以這兩個人就在種植菊花的盆沿上塗抹了毒汁,也正是那些毒汁害得大少奶奶失去了光明。可這些人仍是不肯放過她,甚至趁着她失明,越發的手段惡毒,他們收買了大少奶奶身旁的婢女,在她的衣裳上藏毒針,在她帶的簪花和朱釵的根部浸毒液。這些毒液原本就是從動物或者植物身上提取的,一次兩次的不會立刻造成傷害,但天長日久卻可以一點點侵蝕掉大少奶奶的健康。
他們很聰明,知道大少奶奶離去之後,大少爺那邊肯定要問要查,所以大少奶奶生前用的東西都是準備了兩份的。一份是有毒的,平日都藏起來,待大少奶奶離去之後就徹底燒燬了。另外一份卻是好的,由那些被買通的丫鬟分別替換,擱置在房中,所以大少爺他什麼都查不出來。哦,不!也不是什麼都查不出來,至少大少爺知道,有人在暗害大少奶奶。”
“蘇景伯他知道?”
“他知道,因爲他跟大少奶奶一樣中了毒!中了那菊香枕的毒。”凝香說着,垂下了眼:“蘇家的人只知道蘇家大少爺隱居廟宇,卻不知道他在離開蘇家的時候,就已經毒素入體,甚至隱隱約約的猜到了是誰害了他們。可他心善,加上大少奶奶已去,他也無意苟活,覺得中毒是世間最好的安排,所以不願意追究。”
“蘇景伯應該是與自己的妻子調換過枕頭。”刑如意猜測着。
“是!大少爺他的確這麼做過。大少奶奶用了那枕頭不久,就覺得極其不舒服,大少爺心疼她,便將兩隻枕頭給對換了。那個時候,大少爺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自己最寵愛的妹妹竟會送一隻有毒的枕頭給他的妻子。
那隻毒枕頭雖然被大少爺拿去了,可到底還是在兩個人的牀上,毒素也不會只挑着一個人去影響。大少爺是男子,身子骨要比大少奶奶好一些,而大少奶奶呢,若是沒有其它的那些毒,她興許也還能多撐一些時候。只能說,這些人太着急,也太聰明瞭。”
“尤其那個蘇淺淺,一心想要害死大少奶奶取而代之,卻沒有想到,夫妻共枕,她最終害死的並不是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