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熙會不會被打死,謝清溪是真的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想出門。可是單她們兩女孩,那是哪都去不了的。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以前在江南那會,蕭氏看謝清溪看的可嚴呢,她還是照舊能溜出府門玩。不過如今這會大哥哥和二哥哥都不在,謝清湛又不頂事。
於是蕭熙便求到了蕭文桓面前去。
蕭文桓這幾日聽說謝家的表妹又來家裡住,在家裡頭簡直就是貓着走,就連他娘後院請安也不來了,說是夫子留了功課,他要日日做功課。
蕭熙原本還拿這事當笑話說給謝清溪聽,只說她這個三哥,平素就不愛讀書,如今因姑母家的兩個表哥實在是太長進了,對比才知道差距。於是原本不太管兒子學業的蕭川這會都拿起棍棒教子了。
不過謝清溪知道,蕭文桓這是在躲着她呢。自打端午龍舟會之後,謝清溪就確定了當初那位男扮女裝闖入自己家中的九爺,就是當今的九皇子。
蕭文桓這膽子也是忒大了些,居然敢讓皇子進了他家。於是每回瞧見蕭文桓,謝清溪就時不時地警醒這位表哥,讓他知道,這把柄還捏在她手裡呢。
於是蕭熙在旁邊搖了蕭文桓半晌的手臂,又是撒嬌又是討好,蕭文桓愣是沒鬆口。可謝清溪一開口,嬌嬌俏俏地說道:“表哥,我聽說京城的坊市乃是熱鬧的,我到現在還沒逛呢。”
蕭文桓恨不能指着謝清溪的鼻子說道,上次你讓我請杜同霽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出門了。可是這話他問不出口啊,自從杜同霽那事之後,他就突然發現自家這個表妹未免也太厲害了些,簡直是誰得罪她誰就沒好下場啊。
所以就算給蕭文桓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得罪這位小姑奶奶啊。
於是蕭文桓便說道:“這兩日定是不成的,表妹剛來,祖母看你看的嚴實呢。只怕咱們剛到門口,母親就能帶着人追了過來。過兩日安平公府的夫人不是要來府上做客,那日母親定是沒空管咱們的。”
“哥哥這主意好,”蕭熙當即便說道。
而謝清溪則是怔了一下,半晌才說道:“安平公府,是不是就是宋家?”
“表妹你也知道他家啊,”蕭熙倒是有些好奇。
不過蕭文桓卻是一點也不奇怪,他道:“聽說那位被流放之前,是先任蘇州布政使,又纔去了金陵出事的。”
“誰啊,你們說的是誰啊?”蕭熙拉着蕭文桓的手問道。
當年這事鬧得極大,安平公府的宋煊,誰人不知是皇上的伴讀,在官場那叫一路的順風順水,那簡直就是天下公侯子弟的傑出代表。
可一夜之間,卻落得流放三千里的下場。若不是宋煊是在外當官,他貪贓枉法之事同安平公府實在是牽扯不深,所以宋家這才能逃過一劫。不過皇上當初還是下了斥責聖旨,訓斥安平公未能教導子弟。
所以京城都在隱隱猜測,安平公府到這輩只怕是要降爵傳位了。
蕭熙見她哥不說,就更加好奇了,一個勁地追問。
而謝清溪則想起了紀仲麟,也不知那個少爺如今如何了?謝家回京的時候,商船又出海去了,而成是非成師傅則是匆匆告辭,又再次啓程踏遍大好山川去了。
還有馮小樂一家子,估計這會日子過的更紅火了吧。
過了兩日,安平公府的人果真是來了。不過蕭老太太卻沒叫謝清溪出去見面,只怕是覺得見面有些尷尬吧。畢竟當年宋煊被拿下後,便是謝樹元前往金陵擔任江南布政使。
蕭熙在前頭見了客人,便推脫說自己昨日吹了風頭有些疼,遊氏最是寶貝這個女兒,趕緊讓丫鬟伺候她回來歇息了。
兩人一匯合,便換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青衣小帽,打扮成小廝了。結果兩人穿上了衣裳這才發現,全都不象。謝清溪面容太過細嫩,就跟那水豆腐一樣,哪家小廝這樣皮光肉滑的。再說她這長相,靈動狡黠的杏眼只那麼一擡頭,全身的靈氣便藏不住。
而蕭熙如今都十四歲了,胸脯有些鼓鼓的了,兩邊耳朵都打了耳朵,所以這會穿上小廝衣裳也不象。
蕭文桓一看見她兩,恨不能去撞牆,這長相這打扮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兩姑娘都眼巴巴地瞧着他,那架勢要是他不帶她們出門,只怕當即就能哭出聲來。
“咱們就去琉璃廠逛逛,可不能再去別的地方了,”蕭文桓早就想好了,這琉璃廠都是賣古玩字畫的地方,往來的那都是達官貴人,尋常的無賴地痞也不敢過去,就連普通老百姓去的都少。
謝清溪雖然想大街上逛逛,可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本就不合規矩了。左右待她成親之後,她求着那誰誰誰帶她出去逛便是了。
想到這,她的一張小臉突然變得紅撲撲的。
蕭文桓這時正好看她,便驚喜地問道:“表妹,你爲何臉頰這麼紅,可是生病了?”
謝清溪瞪他,你才生病了呢。
蕭文桓被她瞪了一眼,只得嘿嘿一笑,就帶着兩人出門了。他總共帶了四個小廝出門,結果裡頭還有兩個假的。
這兩小廝是蕭文桓慣帶着的,直到三少爺要帶小姐和表小姐出門,那臉幾乎是垮下來的。不過真到了出門的時候,卻是打起十二番的精神。這出門被查出來了,頂多是一頓板子,可是小姐們要是出了事,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謝清溪以前逛街,多是買些路邊的小玩意,逛逛書店吃些外頭的館子,其他地方以謝清懋那樣的性子也不會帶她去。
所以這來古玩店還是頭一遭呢。
剛上車三人一塊說着話,可等了一會,就聽外面漸漸熱鬧起來,吆喝聲也多了起來,什麼湯圓餛飩燒餅,賣什麼的都有。別說謝清溪心裡活絡起來,就連蕭熙幾次都想掀起簾子,就是被蕭文桓喝止了。
謝清溪也知道這古代雖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可這些規矩都是給大戶人家的小姐立的,真正這些市井百姓,他們的生活那樣的鮮活明亮,就連一笑一怒都是發自內心,不會有人要求他們笑不露齒。
不過謝清溪也並不是對如今的生活不滿,畢竟她享受了這世上的榮華和尊貴,自然該守着這榮華所帶來的約束。
畢竟,世上安得兩全法。
“哥哥,咱們今個能下館子去嗎?”蕭熙在旁邊甜甜地問道。
蕭文桓眉眼不動地問道:“你出錢嗎?我身上可沒銀子。”
蕭熙狠瞪了他一眼,小聲地嘀咕:“小氣。”
說着,她就將荷包舉起給蕭文桓看,只見裡頭鼓鼓嚷嚷地也不知是裝着什麼東西。
蕭熙見他還是一臉不屑的模樣,直將那荷包拉開一角,露出裡面的金光燦燦。蕭文桓倒吸了一口氣問道:“你帶這樣多的金子出門幹嘛?”
“你不是說要去琉璃廠的?”蕭熙理所當然地問。
蕭文桓立即無語,說實話他作爲兒子,這尋常無論是月例還是賞賜都比蕭熙多。可是,他如今也到了在外頭應酬的年紀了,這人情往來的,每個月銀錢都不夠。偏偏蕭川又生怕兒子學了外頭那些勳貴子弟尋花問柳的臭毛病,對兩個兒子的銀錢管的也有些嚴厲。
“咱們今個就看看而已,你們姑娘家玩什麼古玩啊,”蕭文桓偏頭看着她說道。
蕭熙立即撇嘴,委屈地說道:“你看看人家大表哥和二表哥對錶妹多好,二表哥還給表妹送過西遊記孤本呢,你連個花瓶都不給我買。”
蕭文桓:“……”
同謝家表哥比學問是個渣,被親爹罵就不說了。如今連親妹妹都在傷口灑一把鹽,蕭文桓表示這個世界真的好殘酷。
還沒等蕭文桓悲春傷秋呢,就見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等三人都下了馬車之後,蕭文桓怕在這街上再遇上什麼人,便立即領着她們往街角的古董店去了。
一進門,便是撲面一個鎮宅的青銅器立在這裡,蕭熙和謝清溪看着這半人高的青銅獸,蕭文桓立馬低聲說道:“這可是人家的鎮店之寶,聽說是商周時代的青銅器。”
謝清溪聽完,立馬就震驚了,眼睛看的都有些直了。雖說以前在現代也進過博物館,可那都是國家的東西,還隔着一層玻璃,你頂多就拍拍照片。
“蕭公子來了,”聚寶齋的掌櫃手裡拿着個東西,瞧見蕭文桓便過來打招呼。
蕭文桓來的不算多,不過他是由成國公家的小兒子帶來的,所以掌櫃對這些京城勳貴家的公子哥那是一記一個準。
當然這些公子哥手裡頭未必就有銀錢,可架不住人家家世,這爵位可是實實在在地在那呢,除非犯了殺頭的大罪,要不然這一代傳一代的,都是這京城裡的尊貴人家。
這家掌櫃的姓付,這會正在樓上雅間裡招呼一個貴客,這會便立即說道:“我讓店小二領着你上上頭的雅間去坐坐,待會有什麼想要的,只管吩咐就是。”
蕭文桓一轉頭,就看見這兩姑娘盯着人家架子上的東西看呢,還不時湊在一塊說話。這時候付掌櫃往這一瞧,原還想說這大戶人家的小廝怎得這般沒規矩,結果就看見其中一個小廝耳朵上的耳眼子,當即不說話了。
他在這琉璃廠待了都快三十年了,迎來送往的,什麼沒見過啊。
於是便店小二在這邊好生伺候着,自己捧着手裡的東西便上樓去了。
其實這些東西吧,侯府的庫房裡頭也有,可是吧,這外頭的東西怎麼看都覺得比家裡頭的新奇。蕭熙拉着謝清溪正在看一對鳳頭簪,說是前朝的好東西。
謝清溪當即嚇了一個激靈,蕭熙問她是怎麼了,她只搖頭。待她追問久了,謝清溪只得說道:“我怕這簪子是從陪葬裡頭盜出來的。”
這古玩店裡的東西來源砸,有些是家境敗落過來賣了的,而有些就是盜墓賊從墓穴之中盜出,賣到這裡的。蕭熙被她這麼一說,也是汗毛直豎。
等兩人朝這邊的架子上逛的時候,就突然一個雪白的影子在二樓閃過。
還是蕭熙先發現的,她拉着謝清溪的手便歡快地指着說道:“溪兒,你快看是大白狗啊,它這身皮毛養的可真是好啊。”
謝清溪一轉頭,就看見湯圓大人正昂首朝這邊看着。
“不過我怎麼看它不太象狗,倒是象,”蕭熙支吾了半晌。
“狐狸,”蕭文桓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蕭熙立即歡快地說道:“對,就是狐狸,我看着它象狐狸呢。”
“還看着象,”蕭文桓撇嘴看她,有些怒其不爭地說道:“人家就是條狐狸,不是狗。”
“誰會沒事養狐狸啊,”蕭熙嘀咕着,不過又盯着欄杆邊的狐狸看,腦子卻浮現的卻是一條狐皮披風。
“呲,”突然那狐狸撩起嘴中尖銳的牙齒,衝着蕭熙便怒目。
“這狐狸難不成還能聽懂人話不成?”蕭熙問旁邊。
謝清溪笑呵呵地看着它,笑着說道:“它很聰明的。”
結果話音剛落,湯圓大人就一躍到了欄杆邊上,蕭熙睜大眼睛時,就看見它又一下子從兩米多高的地方竄了下來。蕭熙剛要尖叫,就見這狐狸蹭蹭地跑了過來。
她還以爲這狐狸是來報復自己的呢,就往蕭文桓身邊躲。誰知人家雖是往這邊來的,可是到了謝清溪的腳踝邊就停了下來。
“你可真是聰明,”謝清溪微微彎下腰去摸它的腦袋。
不過此時蕭文桓卻是越看越覺得怪,要說這養狐狸當寵物的,那還真的少。不過他可不同兩個妹妹久在後宅,他日常在外頭交際,對於京城的這些貴人們多少是瞭解的。
而養狐狸,特別是一隻白狐狸的,蕭文桓就想起一個人。
那就是今上的親弟弟。
恪王,陸庭舟。
蕭文桓剛要阻止謝清溪,可她只笑着說道:“它很乖的,不會咬人的。”
“還是少碰吧,我可聽說連八爺都被它撓過呢,蕭文桓眼睛不錯地盯着看,生怕這白狐大人一個興奮,就給小表妹的臉上來一下。
這寵物但凡撓了主子的,多是被拖出去打死,或是剪了爪子上的指甲。可是這條白狐惱了八皇子,誰都沒吭聲,就連八皇子的母妃都不敢跟皇上哭訴一句。
所以小表妹要真是不小心被撓了,他擎等着被打死吧。
結果湯圓就在謝清溪的腿邊蹭着,顯示好久沒見她的親密。
說實話,她和陸庭舟還真的好久沒見了,兩人如今雖在一處待着,可是卻也不能時常見面。而且她總覺得陸庭舟這些日子應該挺忙的,要不然她都人家坐了好幾回客,都再沒見過他。
要不是今個出來閒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偶遇他呢。
不過謝清溪還是挺美滋滋的,京城這麼大,她出門閒逛都能遇見陸庭舟,可見他們是真有緣分。
虧得蕭氏還不知道她這想法,要不然非得被她活生生氣死。
瞧這姑娘,多好哄啊。
不對,這姑娘都不需要別人哄,她自己都能把自己哄好了。
這會三人都盯着這白狐看呢,樓上的雅間門開了。
只見一個穿着雨過天青色錦袍的男子緩緩走出,他腳上穿着是同色的靴子,上面繡着銀枝竹葉紋。
他輕喊了一句:“湯圓。”
就見湯圓大人噌噌噌地順着樓梯往上面跑了。
“原來它叫湯圓啊,居然是個吃食的名字,”蕭熙捂着嘴巴笑道。
謝清溪無奈,只默默吐槽道,那是你還不知道他給汗血寶馬起了什麼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