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真的不管我孃親的事情,我們,”烏洛蘭的話還沒有說完,塔娜便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
啪地一聲,讓帳篷內的人都忍不住朝這邊看,脫脫臺吉更是立即怒道:“塔娜,你怎的這麼無理?”
“哼,烏洛蘭和她娘害我母親,別說是打她,就算是一刀殺了她,都不能消我心頭之恨,”塔娜看着脫脫臺吉橫眉冷對怒道。
旁邊的扎哈臺看着塔娜,呵斥道:“好了,塔娜,你先不要激動。”
“大哥,我怎麼能不激動呢,她們居然敢這麼對待母親,”塔娜臉上滿是燃燒的怒火,看向烏洛蘭的眼神恨不能殺了她。
“好了,大哥一定不會讓母親白白受傷害的,”扎哈檯安撫她,而此時大夫正在給夫人看病。
此時伯顏站在脫脫臺吉的身後,看着跪在衆人面前的母親,而烏洛蘭此時則捂着半邊臉,眼眸微垂着只敢看着地下。
“好了,都安靜,你們母親此時還病着呢,”脫脫臺吉此時也不好太過偏向烏洛蘭母女,只得這般適當地拉着偏架。
而扎哈臺等人都還沉默無言,但是塔娜則是轉身看着對面站着的烏洛蘭和跪在地上的人,厲聲道:“來人,給我將這兩人都拖出去,我不想在大帳中看見她們。”
“塔娜,”脫脫臺吉又叫了一聲,但是語氣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嚴厲,塔娜是他的嫡女,也是臺吉夫人生的唯一姑娘,比上頭的幾個哥哥都要小上好幾歲,所以就連脫脫臺吉都對她寵愛有加。
所以此時她即便發出這樣的命令,脫脫臺吉也只是不贊同地看了一眼。可塔娜自小就被嬌慣着長大,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因爲她見沒人動手,竟是一下子跨過去,便拉住烏洛蘭的手臂,將她拉扯着就出了帳篷。
此時脫脫臺吉因夫人還躺在牀榻上,並沒有阻止女兒的動作。之前臺吉夫人讓烏洛蘭的母親穆氏過來伺候,誰知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夫人突然面色發青,隨即便昏迷了過去。
部落中的大夫被喚來給夫人診治,結果一瞧見這模樣,便說是中毒了。
所以此時脫脫臺吉也不敢有多說,韃靼女子嫁人也是要帶上嫁妝的,而脫脫的夫人忽都氏當年嫁給他的時候,來了三千頭牛羊,而她的父親更是大都的貴族,因爲就算脫脫最喜歡的穆氏,但是他最倚重的兒子依舊是忽都氏所生的扎哈臺。
此時謝清溪正在帳篷內用膳,而她叫了一聲外面的侍女,侍女進來之後一副憂心忡忡地模樣。謝清溪輕笑了一聲,問道:“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熱鬧?”
這個侍女本是烏洛蘭母親的貼身侍女,被烏洛蘭調撥過來給伺候謝清溪,此時她顯然是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纔會臉上露出如此擔憂之色的。
誰知這個侍女還安慰謝清溪:“不過是有些吵嚷而已,王妃娘娘並不用害怕,不會有人來打擾您的休息。”
謝清溪輕笑地看了她一眼,只是用勺子攪動了一下碗中的奶茶,這味道可真夠羶的。
“沒事就好,”謝清溪點頭。
她突然端起茶碗,問道:“你要喝嗎?”
謝清溪來了這幾日,就連對烏洛蘭都沒有好臉色,所以此時她這麼問侍女的時候,侍女也是訝異了一下。
就在侍女想要開口拒絕的時候,突然謝清溪擡了一下手,是一方繡着鴛鴦戲水圖案的帕子,顏色是……
謝清溪看着倒在地上的侍女,看了眼手中的帕子,這是謝清湛給她的,沒想到居然這麼好用。她立即便上前開始怕侍女的衣裳,三下兩除二地便將這個侍女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看着穿着單薄的侍女,她還很好心地將人拖上牀了,只是這姑娘看着挺矮的,怎麼這麼敦實。
待謝清溪換好了衣裳之後,還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梳個個辮子。反正這幫人此時都聚集在夫人的大帳之中呢,待到了約定的時間她再出去便是。
等帳子被掀開的時候,謝清溪擡頭就看見謝清湛大大方方地進來。她有些吃驚地看着,而謝清湛也很是無語地搖頭:“這幫韃靼人壓根就沒防護。”
大概是覺得陸庭舟他們根本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裡,而他們所居住的又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就算謝清溪逃跑了,只要不是騎馬,就很快都能被抓住。所以他們壓根就沒怎麼看守謝清溪,就是以爲漢人的女人都膽子很小,也不會騎馬。
“沒想到你居然還真能說動那個什麼塔娜,給她母親下毒?”謝清湛原以爲謝清溪的計劃或許不會這麼輕易成功呢。
誰知這會人都聚集到大帳去了,所以他此時出入根本猶如無人之境。
謝清溪攤手無奈道:“她又不傻,我只是教她怎麼做而已,顯然韃靼人的腦袋也並不是核桃那麼點大。不過那個臺吉夫人肯定不是中毒了。”
看出來這個伯顏和扎哈臺之間的鬥爭還是很激烈的,要不然那位臺吉夫人也不會劍走偏鋒地,真的聽她這個外人的話。
顯然謝清溪的話,給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原來女子之間的鬥爭還可以這般。
“咱們什麼時候離開,”謝清溪看着外面,而謝清湛則是按住她的手臂。
此時有紛雜地腳步聲從外面傳過來,謝清溪立即噤聲不再說話。
“現在大夫正在給那個臺吉夫人治病,他們還派人去咱們的商隊找藥材了,所以我們只要跟着商隊的人一起離開就好,”謝清湛對着她輕聲說道。
此時外面已是烏黑一片,在草原上燈油是個昂貴的東西,尋常牧民根本捨不得點燈,因此這會連綿的帳篷之中,只有寥寥幾盞星燈。、
謝清溪被帶謝清湛一路帶着走到了他們趕來的馬車上,而謝清湛扶着她上車,待進了馬車之後,便將馬車地板上的地毯拉了起來。
“這裡面的暗格剛好夠一個人,所以你先躲在裡面,”謝清湛立即說道。
這輛馬車是他們從葉城帶來的,就是爲了這個時刻能用到。而此時成是非等人還在大營之中,因爲他們是前往大都的藥材商人,昨日的時候就給脫脫臺吉送了不少禮物。而今日臺吉夫人中毒,便立即想到他們,所以快馬加鞭過來跟他們索要藥材。
因爲他們拉了一馬車的藥材過來,謝清溪這會還覺得整個車廂裡頭都是藥材味道呢。
謝清湛是駕車的,所以這會已坐在馬車上面。而方纔換班的侍衛,這會也重新站了回來。而這些侍衛倒是站得筆直,往來的風吹的呼呼地響動。
待成是非等人出來的時候,一切都還順利。成是非他們是被脫脫臺吉的二兒子賈魯給送出來的,他們正登上馬車,準備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蒙古包中傳來一聲長哨聲。
“怎麼了,”賈魯回頭看了一眼,便立即問道。
而很快便有一隊人馬過來,賈魯看着爲首的伯顏,立即臉色難看起來。伯顏不許馬車離開,而賈魯則看着他怒道:“三弟,你爲何也太過分了,他們是來救母親的人,是咱們的貴客,你怎麼能這麼對待我們的貴客。”
“二哥,恪王妃不見了,我懷疑是這幾個商人將她藏了起來,所以請你讓開,我要搜索馬車,”伯顏此時繃着臉,顯然臉色也並不好看。
自從烏洛蘭將謝清溪帶回來之後,就連父親對他們和顏悅色了許多,伯顏知道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能同扎哈臺他們相比較。可是母親曾教過他一句漢人的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本就是脫脫臺吉的兒子,也是尊貴的黃金家族後裔,憑什麼扎哈臺這些人就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所以在見到謝清溪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計劃,一個足可以改變整個韃靼部落的計劃。這些韃靼人相信天生武力,可這個世界上最終能勝利的人,是靠的謀略的人。
伯顏一直覺得他們部落的未來應該在他的身上,他看着賈魯,憤恨地說道:“你最好讓開,要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
賈魯雖只有身邊兩個護衛在,可是對於這個他一直瞧不上的伯顏,即便他帶着一整隊的人馬,他都是蔑視地眼神。他打量了伯顏一眼,只輕蔑笑道:“我便是不讓呢。”
此時馬車中的人顯然也聽到外面的動靜,而商隊的領頭人托克立即推開馬車,下來之後便用蒙語拱手道:“兩位殿下不要生氣,不過是要檢驗馬車而已,我們打開車門讓殿下們檢查便是。”
按理說賈魯和伯顏都不夠資格被成爲殿下,但是此時托克也只是恭維兩人。而成是非假扮的蒙古商人立即推開車門,馬車內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擺設,就只有三面的座位,甚至連墊子都沒有。
所以一眼就能看見馬車裡頭的東西,伯顏尤是不死心,圍着馬車轉悠了幾圈,這才死心。
而賈魯則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抱手對托克說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既然是丟了人,便是檢查也是應該的,”托克很客氣地說道,隨後他又道:“明日我們就將前往大都了,希望以後能在大都和二殿下您相見。”
賈魯豪爽一笑,便請託克上車。
馬車慢慢開始行駛,正當謝清湛準備甩開鞭子的時候,就聽成是非在馬車中說道:“清湛,慢些趕車,不要着急。”
原本已經揚起手準備甩開鞭子的謝清湛,突然手腕一別,鞭子打開了旁邊的車轅上。
謝清溪躲在這個暗格之中,兩邊是鏤空的花紋,在馬車急速前行中,疾風從兩邊灌進馬車之中。她的臉正好頂在一邊的暗格之中,實在是太冷了,太刺骨了。
待馬車再次停下來的時候,謝清溪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被顛散架了。
好在沒多久,暗格門再次被打開,突如其來的光亮,讓謝清溪忍不住捂了一下眼睛。待她再放下手,朝上看的時候,就見一個人手持油燈。
“先生。”
謝清溪看着鏡子中自己的臉,這才笑着給旁邊的成先生請安,“弟子謝清溪見過先生。”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磕頭禮,如今她雖是大齊朝的超一品王妃娘娘,可是見着自己的先生,依舊是行弟子禮。況且若不是成先生這會千里救援,只怕她也不會這麼輕易脫險。
“好了,這裡依舊是韃靼人的地盤,咱們還要謹慎行事。明日我們還是會隨着韃靼商隊往大都的方向走,但是到了晚上,我們就騎馬離開商隊,從北方走一直到喀城的木圖河岸,待過了河,對面便是來接咱們的人,”成是非將手中的小型地圖拿了出來,將明日的行軍路線和她們說了一遍。
謝清溪點頭,而謝清湛則是眉頭微鎖,越往裡面走就越靠近韃靼人的都城大都,危險就越大。但是顯然成先生所提的方案是最有用的。
“清溪對不起,”待衆人離開之後,營帳之中只剩下謝清溪和謝清湛。
謝清溪看着她六哥愧疚的臉,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如果這個世界連善心都是錯的話,那麼我們這麼多年所接受的仁義道德又有何用呢?錯的不是你,錯的那些別有用心的人。”
謝清湛還是面露羞愧,他一路上甚至在想,要是他沒來找清溪的話,她肯定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了吧。
這種念頭越來越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謝清溪看了依舊自責的謝清湛,知道他心中並不好受,原本只是隨手幫助的人,誰知居然就遇到這樣別有用心的人。
謝清溪知道她六哥哥素來是古道熱腸的人,就算在京城的時候,他看見路上有疾苦的百姓,都會忍不住伸出援手。謝清溪一直相信人性本善這樣的話,所以對於謝清湛她沒有絲毫的責怪,只有心疼。
“只能說爹孃來教育我們兩人的時候,沒讓咱們明白什麼叫世間險惡,”謝清溪忍不住笑着安慰謝清湛。
誰知她提起蕭氏和謝樹元,反而讓房中的氣氛更加沉默。
他們要安全地回到大齊,回到他們親人的身邊。
此時京城皇宮之中,文淵閣中依舊燈火輝煌。從葉城傳回的軍報早在幾日在就到了文淵閣中,根據探報所說,韃靼人此次很可能趁着冬季,大舉進攻大齊邊境。
“如今葉城有三萬守軍,只要葉城不破,大齊邊境便無礙,”其中兵部尚書陳江率先開口說道。
而三輔傅守恆則是看了他一眼,溫言道:“可是此番探報回稟,五胡和韃靼人顯然是打成了協議。這幫胡人想仗着冬季,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打得倒是好算盤。”
再過幾日就是年節了,沒想到在年關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內閣反而比平日裡頭更加忙碌。謝舫有些精神不濟地樣子,關於這次是否派兵前往葉城,早已經一團亂了。
葉城素來便有固若金湯地美名,多少次塞外那些遊牧民族想要打葉城的主意,可多少次又是鎩羽而歸,所以內閣一部分人便認爲以葉城的守軍自然能對抗這些胡人。
但是如今軍報上又說,韃靼有五萬軍馬,再加上五胡的兵馬,只怕有十萬人之多。如果這十萬軍隊着力攻擊一處葉城,聶峰的三萬兵馬肯定是抵擋不住的。
許寅立即說道:“我先前也問過陛下了,只是陛下身子欠安,只讓咱們拿出法子來,再交給皇上定奪。”
雖說是定奪,可誰不知道皇帝壓根就不會管這事。在他看來這些胡人和韃靼無非是螻蟻而已,邊關將士肯定能抵擋地住的。可就這簡單地抵擋得住四個字,又有多少忠骨將永別家園,永遠地埋葬在邊境之處。
“不管是韃靼還是五胡之事,都不可輕視,葉城乃是西北抵擋外族的一大屏障,一旦葉城失守的話,胡人便可進入河北,那麼長驅直入京師便迫在眉睫了,這可不是說笑的時候,”唐友明立即說道。
他說完之後,衆人突然靜聲了。
“就算這些塞外蠻族依舊象過往一般,只是入境搶掠,但是又有多少大齊的子民將喪生在胡人的鐵騎之下。自太、祖開朝之後,咱們大齊就將胡人打得擡不起頭,當年長驅直入,甚至快要打到了韃靼的老巢大都,那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快意,如今諸位難不成就要看着這些胡人在咱們面前耍威風嗎?”說話的是今年剛入內閣的曹傑,他在朝中向來有清名。
待內閣會議散盡之後,各位閣臣都乘坐馬車回家,因快到年關了,街上的店鋪閉市都比以往遲些。
謝舫到家的時候,府裡頭各房早就用過晚膳了。這幾日因邊關軍情,他幾乎都是在書房歇息的。
謝樹元和謝清駿早就等在這裡了,謝清駿親自伺候他用膳,而謝樹元則是坐在一遍,面色似乎有些鐵青。
待晚膳撤了下去之後,謝舫看着這父子兩人,淡淡問道:“說吧,出了什麼事情?”
“祖父,我今日已向皇上請命,若是此次大軍開拔,我願意以監察御史的身份隨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