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4 我來接你了

定南王府大門外,此時“戰況”正激烈。

吳家的人在攔門,迎親的隊伍正要往裡闖。

四下圍着許許多多的百姓,笑鬧起鬨着——習俗在此,喜事當前,平日見了皆要畢恭畢敬的許吳兩家,今日誰人都敢調笑打趣一二。

天目此番陪着一同前來迎親,也不是隻做樣子的,此時秦五帶人在外面推門,大鳥則飛過牆頭進了院內,攻進了敵營之中。

“天目,你別忘了你可是姓吳的!”

“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一羣僕從被大鳥的翅膀揮扇得睜不開眼,抱着頭竄躲着。

親自來指揮堵門的吳然忙對小廝道:“快去母親院中,把天椒和天福抱來!”

對方有先鋒一個,他們亦有猛將兩員!

“罷了罷了……”

老管家走了過來,低聲道:“世孫,萬萬不可久戰……您聽聽那外頭的動靜,個個都是許家軍營裡出來的悍將!”

甭說是區區一道門了,便是座山,那也擋不住啊!

此時那都是小打小鬧,沒真正亮出力氣來呢!

“我再叫些人來!”吳然不肯輕易認輸,畢竟今日要出嫁的可是他的嫡親姑母,陣勢上可不能輸了去!

卻聽老管家又道:“世孫莫要忘了,同樣的路咱們太子殿下還得在東陽王府走一遭呢!”

許家那可是出了名兒的記仇!

若今日當真攔狠了,來日說不定就得報復在他們太子殿下身上!

吳然恍然。

他竟忘了這個!

許家的門可不是那麼好闖的,他可不能把二哥的路給堵死了!

恰是此時,天目又揮着膀子襲來,幾名僕從躲避間,外面的人趁機攻入,秦五首當其衝,一手緊扒着門邊,那高大的身軀就往門縫裡擠,一張凶神惡煞的黑臉上努力堆滿笑意:“諸位行個方便,行個方便!”

單是這張突然出現在視線中的大臉,便足以生生嚇退了幾名年紀尚小的小廝。

迎親隊伍緊跟其後,順勢就要涌來。

個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邊往裡擠,一邊從懷裡掏出紅封塞給攔門之人,笑着鬧着闖了進來。

潰不成軍的吳家衆人便也只好半推半就,就這麼放了敵軍入營。

炮竹聲響,披紅簪花的許昀面上掛着如沐春風般的笑意,在喜婆和衆人的擁簇下跨過了定南王府的朱漆門檻。

闖過大門,只算首勝。

內門處,一羣衣着華麗的女眷將月洞門堵得嚴嚴實實。

“過來了過來了!”

隨着一名報信的侍女快步而歸,衆女眷忙地投去視線。

一行人很快走近,那爲首的新姑爺可謂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本也是年過三十的人了,或因常年不曾外出,未曾經過什麼日曬雨淋之故,此時颳去一臉鬍子便露出了一張如玉面龐。精神氣足了,人也愈發挺拔,一身喜服更是襯得身形高大頎長。

待來至跟前,便露出和煦笑意,舉手投足間又自有儒雅書卷氣在,朝着衆女眷擡手揖禮間,立時就惹得衆大小娘子一陣面紅低呼。

趁虛而入,乃是兵法之中的老生常譚——

衆女眷回過神來,驚呼着“攔住他們,快攔住他們”,卻已然遲了。

眼看着一羣人就這麼闖過了內門,娘子們紛紛跺腳懊悔不已。

須知許家爺們兒靠臉娶媳婦,可不是頭一回了!

不該因想着這位姑爺上了年紀,便鬆懈大意的!

哎哎,怎就中了敵人的奸計!

目睹了這一幕的吳然愕然至極。

還能這麼幹?

他得記下來!

回頭告訴二哥!

這法子雖是挑人,但論起美色來,他家二哥也是可以一試的!

那邊,喜婆已經進了吳景盈的居院。

許昀帶人候在院外,一顆心砰砰砰跳得極有力。

很快,他便見到了被喜婆扶着一隻手走出來的人。

真紅對襟通袖喜衫,素光銀帶,霞帔鳳冠,錦袱墜珠搖曳。

看着這道朝自己走來的身影,許昀突然便覺胸口被無法言喻的情緒填滿,暖意滋生蔓延,轉瞬間便驅散了隆冬寒意。

喜娘笑着將挽着喜結的紅綢一端交到他手中。

許昀接過,握在手中。

“阿盈,我來接你了。”

蓋頭之下,吳景盈眼眶微熱,彎起嘴角,輕輕點頭。

她恍惚間覺得,這纔是她第一次成親。

不,這正是她第一次成親。

二人牽着細綢,並肩來到了前堂中。

定南王坐在主位之上,一旁是半月前剛來到京中的定南王妃——老夫人身體不佳,已有許多年不曾出過遠門。

或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來了京師之後,眼瞧着老太太的精神氣態反倒要更好過在寧陽時。

此時看着在面前跪下的一雙新人,更是要合不攏嘴。

許昀擡手深深施禮:“晴湖來遲,還望岳父岳母恕罪。”

“不遲,不遲……”吳老夫人笑着道:“今日時辰剛好,往後日子還長……不遲的。”

站在老夫人身側的徐氏聽得這一句,再看着這對新人,忽然便酸了眼眶。

定南王吃了敬茶,肅容訓言。

許昀與吳景盈認真恭聽罷,叩首三記。

“女兒謹記。”

“小婿謹記。”

“好了,去吧,莫要誤了吉時。”定南王語氣與平日無異,面色難得緩和許多。

吳景盈應下,再次拜別父母,適才由喜娘扶起而去。

看着那雙人影出了堂門,定南王微紅的眼角里似浮現了一絲笑意。

徐氏拿帕子擦去眼底淚痕。

“這是大喜之事……”

吳景明輕輕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臂,笑着低聲說道。

徐氏悄悄剜了丈夫一眼。

她當然知道是大喜之事,還不准她流兩滴開心的眼淚了?

她是真的高興。

阿姐終於嫁給了想嫁之人,要去過她真正想過的日子了。

從今後,這世間便多了一對心意相通的夫妻,少了兩顆飄浮孤寂的心啊。

長長的接親隊伍伴着喜慶的鼓樂吹打聲,穿過一條條長街,幾乎繞了大半座京城。

所經之處,圍看百姓無數,人聲鼎沸。

當下天下百姓多處困苦之境,故而就這場親事的操辦兩家早已商定,不宜也不可大肆鋪張。

饒是如此,卻依舊浩大而轟動。

非是沿途灑了多少喜錢飴糖,也非是陪了多少擡嫁妝,只因二人的身份與經歷,便足以叫這場結親註定萬衆矚目。

喜轎入了慶雲坊,在東陽王府外緩緩落下。

不早一刻,不晚一刻,正當吉時。

一切都剛剛好。

華燈初掌,處處皆喜紅之色,耳邊一派喜慶喧騰之音。

新人拜堂行禮罷,吳景盈剛被送進新房中,許昀便被一羣人拉了去敬酒。

吳景盈在喜牀上坐下,只聽得耳畔人聲嘈雜,房中像是有很多人在,有婦人的笑聲,一句接着一句的吉利話,還有小孩子在大人的指揮下笑着往她身上丟來紅棗兒,桂圓,花生等物。

“願新夫人早生貴子……”

“多子多福!”

在大人的“逼迫”下,小孩子們扯着稚嫩的聲音大喊着。

聽得娃娃們這般喊,婦人們便又笑起來。

感受着這些動靜,吳景盈坐在那裡,莫名便有些拘束緊張,交疊在膝上的雙手微微抓緊了喜服。

按說她到了這般年紀,早也不是什麼青澀懵懂的小姑娘了,且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什麼場面也都經歷過的……

可的確是緊張得厲害。

眼前垂着的大紅蓋頭,遮去了她不怎麼沉穩的神態,卻也叫她對本就陌生的周遭充滿了不確定之感。

直到於這一片嘈雜聲中,忽有一道熟悉的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今日有勞諸位夫人來添喜了,此時前廳已經開宴,各位也當去入席了。阿葵阿梨,帶夫人公子小姐們去前院罷。”

“是,諸位夫人請隨婢子們來。”

女眷們便笑着紛紛告辭而去。

“二嬸該渴了餓了吧?”許明意來到牀邊,輕聲道:“我已叫人備了些可口的小菜,待會兒便送過來。”

吳景盈聞聲間,一盞溫茶已遞到了眼前。

她接過來,捧在手中,一顆心就此落定下來,臉上也有了笑意,彷彿忽然就有了歸宿感,忽然就覺得……這是在家裡了。

有昭昭在,好似便是家了。

侍女替她打起一半蓋頭,她吃了口茶,本想說不必備飯菜來,恐叫人瞧見了覺得不合規矩,但話到嘴邊,抿脣一笑,卻變成了:“這一整日,可是將我累得要散架了。”

既是到家了,便不必再有那些層層顧忌了啊。

面前的女孩子笑意也愈濃,在她牀邊的鼓凳上坐下,笑着道:“今晚二嬸便好好歇一歇,明日也不必起早,在咱們家中敬茶不分早晚。”

一旁的陪嫁嬤嬤卻掩嘴笑了笑。

小姑娘還是小姑娘,豈知今晚又哪裡歇得成……

許明意留下陪着自家二嬸一同用了些飯菜,待估算着時辰,想着自家二叔或也該回來了,適才離開了此處。

許昀回來時,面上略有些醉意,腳下卻還是穩當的。

揭了蓋頭,吃了合巹酒,卸下鳳冠與沉瑣的喜服,各自梳洗罷,吳景盈坐在梳妝鏡前笑着道:“那麼多賓客在,倒沒想到你還能清醒着回來。”

他的酒量如何她是清楚的,本當他該是得被擡着回來。

“兄長和修予替我擋了不少酒。”許昀在她身後悄悄道:“且我那酒壺裡也不知何人動了手腳,像是提早摻了水的……”

想來不是父親便是昭昭的安排。

“我說呢,還當你酒量見長,可以一敵百了……”

吳景盈透過鏡中看着他,二人於鏡中四目相接間,忽然都不再說話,就這麼含笑靜靜望着對方。

此時侍女婆子都已退了下去,喜房中只二人在,四下寂靜間,喜燭發出一聲“噼啪”輕響,燈花閃了一閃,叫相視着的二人忽然回神。

許昀接過她手中長梳,輕輕替她梳理着烏髮,隨口說着:“今日是昭真元年,臘月初六……”

吳景盈輕輕點頭:“是啊,臘月初六。”

他們成親的日子。

然下一瞬,卻聽背後之人講道:“再有兩日,便是初八,正好趕得上吃臘八粥。”

吳景盈微微轉頭,看着他:“合着我家中將婚期定在初六,就是爲了叫我趕得及吃你家的臘八粥?”

“是咱家。”許昀糾正道:“咱們家的臘八粥可當真與別處不同……不止是臘八粥,各色菜式麪點那也是外頭比不了的,廚子皆是兄長天南海北尋來的,定能叫你日日飽口福。”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吳景盈到底忍不住笑了。

見她笑,許昀也跟着傻笑,彎身環住她,將下頜抵在她肩上,無比滿足地道:“阿盈,往後咱們便能一同吃臘八粥,一同用朝食晚飯,一同給父親請安,一同送昭昭出嫁,一同出門逛街市,上元賞花燈,春日泛舟遊湖……”

好像皆是些平常小事。

但放在從前,卻是在夢中也覺是妄想的存在。

可現在這妄想卻成了真,且一切只剛剛開始。

往後,他們有無數個日夜,儘可以拿來做這些尋常小事。

嗯,無數個,日與夜……

……

今年京師的初雪來得有些遲。

過了臘八節又三日,纔算飄了下來。

這一日,也是太子領兵出征之日。

清晨之際,細碎的雪星子剛在腳下鋪了薄薄一層。

昭真帝領衆臣將人送至宮門外。

少年披甲上馬,頭頂一縷紅纓如火,在雪中尤爲醒目鮮亮。

許明意等在城外十里處的長亭內。

二人未曾提早約定過,謝無恙卻仍若有所察地擡眼看去,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那道着檀色披風的身影,他眉宇間神色一緩,便立即勒馬,擡手示意身後人等停下。

見他要翻身下馬,許明意卻連忙朝他擺手,示意他不必下馬。

謝無恙雖一時不知爲何,身體卻已十分誠實地選擇了聽從。

二人相隔十餘步遠,見她朝自己笑,他便也露出笑意。

要說的話,要交待的大小事,近日都已說了許多遍了。

再說便囉嗦了。

行軍趕路自有章程,尤其今日又落了雪,說太多會耽擱路程。

她來送他,只是想送一送他而已,本想着他急於趕路之下,瞧不瞧得見她都無妨。

而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大鳥朝着謝無恙飛了過去,落在他身前的馬背上。

“……”看着大鳥身上那極合身的羊毛坎肩,謝無恙默了默。

不孝子愈發嬌貴了。

不過,大冷的天能捨得離開窩,冒着風雪來送他,倒還算有幾分孝心。

“行了,回去吧。”他擡手去推大鳥,卻沒能推得動。

下一刻,只見大鳥擡起一隻翅膀朝着亭子的方向揮了揮,叫了兩聲。

謝無恙一愣。

許明意也有些意外。

天目這是……要跟着吳恙一起?

“朵甘可不比東陽王府,那裡沒有鮮肉可吃,沒有軟毯可睡,可想清楚了?”謝無恙問。

“啁!”

大鳥迴應得毫不猶豫。

謝無恙笑了一聲,看向許明意。

女孩子笑着向他點頭。

既然孩子有孝心,那就帶上吧。

上陣父子兵嘛。

女孩子朝着馬背上的一人一鳥揮了揮手。

她就在家中安心等着這對父子兵早日凱旋。

渾渾馬蹄揚起雪霧,天地間一片茫茫,大軍漸漸遠去之際,女孩子也躍上了馬背。

……

兩場大雪後,很快便到了除夕。

這個除夕夜,明御史過得很是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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