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9 朕只信你

“消息可屬實?”解首輔握着密信,向那名送信之人問。

那人答道:“據查實,燕王於一月前便已病倒,而這些時日以來燕軍營中戒備異常,一直在試圖封鎖消息——是陛下早先安插在燕軍中多年的眼線經多次於營中查探,才得知了此事!且經過這月餘的探查可知,燕軍曾多番派人於滄州內外暗中尋醫,找的皆是擅醫心疾者!”

心疾?

衆大臣面色各異。

解首輔也因思索而皺緊了眉。

所謂心疾,定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間突然患上的急病——燕王以往便患有心疾嗎?

這一點他未曾聽聞過,而縱然是真的,想來燕王必也會盡力隱瞞此事,否則便等同是將自己的弱點宣之於衆。

燕王無子,其體魄是否足夠強健,關乎甚大,軍心便是其中一條……

若燕王當真出了事,那燕王大軍……

“這其中……會不會有詐?”有大臣猜測着道——實在是太突然了,就好比是本眼看要塌下來的天非但突然撐住了,還掉了餡餅下來!

難免叫人覺得不真實。

有大臣附和着點頭。

是否有詐,還真說不好。

畢竟當下也無人親眼瞧見,且病至何種程度,還會不會有轉機,這些都是未知。

須知就在兩月之前,定南王祖孫三人眼看着都出殯了,一轉眼就直接表演了個死而復生呢!

更何況是燕王這個?

“的確不該輕信……”禮部尚書十分困惑:“可若是詐,詐得又是什麼呢?”

這話引得幾人一陣思索。

倒也的確蹊蹺……

先前吳家那一詐,是爲逼出內奸現身,且是在自家中。

而燕王當下這情形,若是想贏,說得直白些,只管往前打就是了,待打個一年半載,到寧陽同吳家軍會合,再有許家軍在前接應,勝算是明晃晃擺在那裡的。

裝病,又能裝給誰看?

給朝廷?

可他們總也不能只因爲燕王病下,便就此鬆懈防守。相反,如此一來反倒是給了朝廷各處加強佈防的時間餘地!

而燕王大軍延誤行軍,錯失了便於乘勝追擊繼續前攻的時機,于軍心無疑又大有弊端……

至於藉此假消息,將朝廷兵馬騙過去擊殺?——直接殺難道不香嗎,爲何要多此一舉?這不是有病嗎?

這其中怎麼想,似乎都無甚可圖謀之處。

衆大臣對此無不是半信半疑。

解首輔又看了一眼手上的密信,遂交待道:“傳信於滄州附近各處,繼續查探此事虛實,務必要查清前因後果。除此之外,更須加強防守,時刻應對,決不可因這真假未辨的消息便放鬆大意,給人以可乘之機——”

當下,一切都須小心爲上。

傳信之人應下,領命而去。

……

如此又在一派風平浪靜中度過了半月之久,再有消息傳回時,已近是斷定的說法——

據探子眼線回稟,燕王軍中的主帥營帳內每日皆有不同醫者出入,且但凡是入過帳中的,皆被軟禁了起來,半步不許離開軍營。

他們于軍營中的眼線設法暗中逼問了一名醫者,那醫者稱,燕王因多日行軍趕路之下太過疲憊勞神而觸犯了心疾,近日已是昏迷不省人事,危在旦夕。

這是其一。

其二,據查實,燕王妃與燕王之女桑雲郡主如今已動身離開密州,暗中由燕王心腹護送正往滄州趕去。

其三,燕王或因心疾而病倒的消息傳開後,鄭太醫也出面印證了此事,其稱,此前燕王入京之時,他曾見過一面,觀其五官與耳垂處的變化,的確極像是患有心疾的症狀。

再有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燕王軍中出了內亂。

其麾下兩名得力副將,如今各握有近半兵力,二人各懷心思,皆有吞併除掉對方之意。因着這場漸漸擴大的內亂,燕王軍中人心浮動,燕王重病不起的消息也已近要遮掩不住。

燕王膝下無子,其一旦倒下,大軍無主之下,軍中局面失控內訌是必然的。

而這於朝廷有言,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甚至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朝野上下爲此很是鬆了一口氣。

有人稱,這是天佑大慶。

東宮內,脣色蒼白的太子立在窗前,看着院中皚皚白雪,只覺眼前一片茫然,連同一顆心也在這一片茫茫中失了方向一般。

他甚至感到不解。

當下這樣的大慶,這樣的君王,究竟還有哪裡是值得上天如此庇佑的?

這究竟是庇佑,還是摧殘?

二叔……當真出事了嗎?

男孩子眼底俱是憂心,情緒牽動肺腑,便又帶起了一陣劇咳。

內監聞聲趕忙走了過來,將窗子合上,扶着男孩子在擺着熏籠的榻邊坐下。

內監亦是憂心忡忡。

殿內是燒着地龍的,可殿下懼冷,總還要再擺上炭盆……

而縱然如此,這個冬日一來,肉眼也能看得出來殿下的身體在每況愈下。

再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

燕王病倒的消息,也傳入了慶明帝的耳朵裡。

原本近來的政事已不會再稟去養心殿,這個消息是明御史帶進去的。

爲此,明效之還同解首輔一行人起了爭執。

起初明效之慾進養心殿稟事,被宮人攔下,他質問爲何,宮人便答是太子殿下與解首輔的交待。

明效之爲之勃然大怒,當衆指責內閣官員立身不正,國君尚在竟不允官員面見,這分明是公然圖謀不軌,怕是有篡權專政狼子之心!如此行徑堪稱駭人聽聞,令人髮指!

一番話說得極重,說是指責,更像是痛罵。

且說是在罵內閣官員,實則是連太子殿下也一同罵了。

罵完之後,便硬闖進了養心殿,見得枯瘦病態的皇帝陛下,撲在龍榻前便是一陣痛哭流涕,痛斥朝臣居心不良,致使國君尊嚴無存,蠱惑年幼儲君把持政事,視君臣之道爲無物,如此下去只恐國將不國。

他哭得痛心而悲憤,彷彿下一瞬便要天塌地陷,朝局江山崩裂,直是感染得病牀上的慶明帝也不禁流下了兩行濁淚。

“明愛卿有所不知,他們如今這是在變相軟禁朕……他們不允任何人求見朕,朕對外面的局面形勢一概不知!”

“臣都看在眼裡。”明御史眼神堅定,字字鏗鏘:“陛下放心,有臣在,定不可能任由他們如此對待陛下!”

病中近乎神智不明的慶明帝眼眶紅極,顫顫攥住他的手,像是在奮力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好……好,明愛卿,朕信你,朕如今只信你!”

……

解首輔等人對此憤慨卻無奈。

真論起來,明效之既爲左都御史,的確是有監察百官的權力在——

其言辭雖有危言聳聽之意,但從某方面來說也在事實之中……

可他們究竟用心何在,對方難道就真的不懂嗎?

“這個明效之,一貫刻板迂腐,最喜與人唱反調!先前主張議和便是,明知不可爲,卻非要固執前往,在祁城一呆便是數月!”

“沒錯,這就是頭犟驢,你若同他講道理,他的大道理多得能將你砸暈過去!”

“只顧死守道理規矩,根本看不清形勢!”

可他聲稱只忠於君王,你能說他錯嗎?你能說他有壞心嗎?

本身固然是無壞心在,可若時機不對,愚昧二字何嘗不是最大的壞!

解首輔對此也覺無計可施。

此人如今幾乎每日都會去養心殿稟事,時而還會帶着皇帝的口諭行事,他們若是不贊成,便要叩一頂忤逆的帽子下來。

他昨日思來想去,想尋對方長談一二,可他這廂還沒來得及去請人呢,對方反倒先找來了,上來便是一通痛罵!

那一刻,看着對方唾沫橫飛的模樣,他承認他上頭了——

想他當年也是御史出身,在罵架這件事情上還沒怕過誰!

於是,二人在這內閣中大罵了一場。

其他官員眼見形勢太過激烈,恐這麼下去萬一再鬧出了人命來,於是,從原本的幫腔漸漸變成了勸架。

最終還是他略輸一籌……

畢竟不做御史許多年了,離開了那個圈子,一些扎心的詞彙運用起來到底是生疏了,比起這些仍在鑽研進步的年輕人,已經年邁跟不上最新形勢的他,無疑是顯出了頹勢來。

明御史走了,太醫來了。

昨日一罵,以此作爲收場。

這讓解首輔今日尚覺有些擡不起頭,此時聽着衆人言,便甚少發表意見。

有大臣提議不如尋個錯處,將其從左都御史的位置上捋下來,便省得再拖後腿了。

禮部尚書聞言苦笑。

錯處?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難。

公事之上,這位御史大人一直是嚴於待人,更嚴於律己,一貫是公事公辦,以身作則。

若不然,就憑對方這張連皇上都罵過的嘴,又豈能在都察院穩居左都御史之位至今?

這是個連緝事衛都抓不着錯處的主兒。

至於私德,那就更難了,此人既不講求錦衣華服,也不愛珠寶錢財。

若你要問,不愛財,那愛不愛色呢?私下是否偷偷養了妓子外室之類?

呵,他連媳婦都懶得娶,能養個鬼的外室!

若說這位御史大人愛什麼,嗐,還真有,只一樣,專愛挑人錯處!

據聞便是平日下值或休沐時,也愛在誰家府邸附近轉悠,聽一聽左鄰右舍對這位官員家中人等的看法;亦或是在茶樓酒肆裡一坐便是半日,專聽些官場上的八卦。

敬容長公主不就是受害者之一嗎?

人家橫豎就養面首這麼一個愛好,便被他盯着孜孜不倦地彈劾了這些年,先前長公主府新進一個面首,他便上一道摺子,還將人面首的名字來歷都弄得清清楚楚——長公主府內究竟養了多少個面首,他怕是比長公主本人還清楚!

聽着衆臣你一句我一句,解首輔剛好些的頭又開始疼了。

“莫要再說了。”

他打斷了衆聲,皺眉道:“只管盯着他便是,只要不惹出亂子來,不必再理會。”

這種人,你越理他,他越起勁。

反正他是不想再被對方罵了!

養心殿這邊,慶明帝的氣色近日隱隱有了些好轉。

這一日,明御史又來求見,守在殿外的兩名內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敢攔。

又聽聞燕王病重之事,慶明帝靠坐在牀頭,笑聲陰鷙而解氣:“……這就是反賊的報應!連上天都看不過眼了!”

他纔是受上天庇護的真龍天子,誰都休想要跟他爭!

敢覬覦他的位置的人,統統不會有好下場!

繼而問:“吳家和許家可有什麼動作反應?”

“回陛下,如今兩邊都沒了動作,此變故一出,各處都在觀望,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慶明帝笑得更大聲了。

“朕就知道,沒了燕王,許吳兩家便像是沒了主人的狗!沒了名目,且看他們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一直以來,他之所以忌諱許家和吳家,究其根本還是在忌諱燕王,恐他們一同倒向燕王——而只要燕王一死,將許吳兩家逐個擊破便成了遲早之事!

明御史所言不假,如今燕王病重的風聲已經傳出滄州,各處的確是有觀望之勢。

也因此,朝廷上下得以稍加喘息,不少官員私下感慨,倒也勉強能過上一個安穩年了。

很快便是除夕。

除夕清早,許明意正在明家外書房中整理書架。

既是扮作小廝,小廝該做的事情自是一件也不能少。

明御史從外面回來,見她還在忙活,反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這小姑娘太實在了,無論有人沒人,做事都足夠賣力。

然而許家的姑娘,每日在他手下做雜活兒,若是手磨得粗了,再生出凍瘡來,回頭鎮國公怕是要找他算賬的。

“行了,不必收拾了,今日是除夕,家中上下都給了兩日假,你也回去歇息吧。”

許明意便放下手中書冊,道:“左右也是閒着,正想借大人的紙筆一用。”

“我需處理些公務,你隨意便是。”明御史在書案後坐下。

許明意點頭,見外面風大,便欲將書房的門合上。

明御史清儉,屋內並無地龍,只燒着一隻火盆在。

她來至門內,雙手剛把住門邊,便見一團黑影爬上石階走了過來。

是天目。

它走進書房中,扇着翅膀跳了跳腳,將爪子上沾着的積雪甩掉。

許明意看一眼大鳥過於圓滾滾的肚子,便知它必是剛蹭完飯回來。

還不止是蹭飯——

見大鳥腿上綁着一小截竹筒在,她遂蹲身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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