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神醫立即遞上。
然而遞出之後,又不禁覺得遞出去的動作太順手了些,竟顯得自己像是個打下手的。
許明意將藥箱背在身後,看向從院中跟出來的秦五,隨口就吩咐道:“秦五叔,我先回城一趟,你且留在此處守着裘姑娘——待阿珠回來之後,讓她回城尋我便是。”
雖說先前被她打過的那個姓林的男子,如今家中已被官府查上了,但說不好會不會再來鬧。
且即便沒有姓林的,說不定還有其它心懷叵測之人在盯着這裡。
無論如何,多些防備總是好的。
她先前打發了阿珠去街上買些東西,此時人還未回來,便只有讓秦五叔暫時守在這裡了。
秦五猶豫了一瞬之後,點頭應下。
正好他也不想摻和在姑娘和吳世孫的事情裡,眼不見爲淨吧。
裘神醫聽得這句吩咐,不由多看了馬背上的女孩子一眼。
他剛想同吳世孫提一句,要留下一個人看着他閨女,誰料還沒開口,這丫頭就先安排好了——
看了一眼魁梧高大的秦五,裘神醫放心地上了馬車。
“走吧。”許明意看向吳恙。
視線中,卻見少年拽着繮繩驅馬朝她走近了幾步,微微傾身,擡起一隻手臂,徑直便將她背後揹着的藥箱摘了下來。
他將藥箱背在自己身後,才道:“好了,走吧——”
他驅馬行在前面,許明意看了一會兒那道揹着藥箱的少年背影,片刻後,纔跟了上去。
出了衚衕,二人在前頭並肩將馬騎得飛快,小七則趕着馬車帶着裘神醫跟在後面。
不過小半時辰,吳恙與許明意便趕到了城南別院。
“公子,許姑娘——”
守在暖閣外的歲江見得人來,連忙快步迎上前去。
“人怎麼樣?”吳恙問。
“方纔已經昏過去了!”
歲江心情焦急間,不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空蕩蕩的身後。
而後,視線便落在了自家公子身上揹着的那隻藥箱上。
……總不能沒請到人,公子便乾脆搶了藥箱要自己上手?可這種事,重要的不是藥箱吧?
見吳恙和許明意腳下匆匆往暖閣中行去,歲江也不敢多問,正要跟進去時,只聽得自家公子吩咐道:“且去院外守着,待會兒小七會帶一位郎中前來——見着了人,你便立即將人帶進來。”
歲江聞言這才瞭然,立即應下,拔腿往前院快步行去。
密室內,比平日裡多點了兩盞燈,此時尚算光亮。
然而通風不佳,人剛踏進去,鼻間便盡是濃重的血腥之氣。
許明意走到矮榻邊,立即拿手探了對方鼻息。
“如何?可還有氣息?”吳恙在一旁問,邊將藥箱取下。
“氣息雖弱,卻尚存。”許明意說話間,極快地替已無意識的歲山探了脈象,又察看了五官各處。
從這些症狀上來看,她大致可以確定是什麼毒了——
心中有了分辨,她極快地打開了那隻藥箱,邊同吳恙說道:“快將他的上衣除去,我要施針。”
吳恙雖心中下意識地略覺不妥,但見女孩神色認真急於救人,他當即也就沒有猶豫地替歲山解開了衣袍,拉到腰間位置。
他突然想到了與她初識時,姑母的誕辰宴上,太子出事,他與她一同救人的情形——
那時他便知道,她與尋常閨閣小姐頗爲不同。
許明意施針罷,從藥箱裡找出了三隻瓷瓶,依次打開放在鼻間嗅了嗅,從最後一瓶中倒出了兩粒藥丸。
見她要往歲山嘴裡塞,吳恙快一步奪了過來代勞。
扎針他不會,但喂藥他還是幫得上忙的。
“這藥可以解毒?”吳恙喂下之後問道。
許明意搖了頭。
“只能暫時阻止毒性繼續蔓延而已。”她將藥箱裡裡外外翻看了一遍,見再沒有可用的東西,便向他問道:“外面可有紙筆沒有?”
“有。”
吳恙立時起了身,沒多問任何:“我去取來。”
他將紙墨拿來之後,許明意拿起筆,在榻邊的小几上寫起了需要用來解毒的藥。
她字寫得很快,幾乎沒有什麼猶疑。
直到寫到最後,筆下忽然一頓,思量了一會兒,才又重新下筆。
“這是解毒的藥方,先使人將藥抓回來。”她吹了吹紙面,又補了一句:“應當大致可用,待神醫到了,再將那些不妥的撿了出來便是。”
吳恙點了頭,將藥方接過。
看着這張藥方,少年心中有了答案。
他在京中時,曾多次聽聞,鎮國公府許姑娘身邊的大丫鬟阿葵極擅醫術——
眼下看來,真真正正有本領的,怕是不止那丫鬟一個。
甚至,根本是另有其人。
但他沒有多說多問任何。
她爲了幫他救人,此番在他面前幾乎毫無掩飾保留——他只需做到心中清楚,並繼續爲她保守這個秘密。
吳恙正當要出去差人抓藥時,忽然聽到了密室的門被打開的動靜。
歲江帶着裘神醫匆匆走了進來。
“怎麼樣?”裘神醫邊問邊往榻邊走來。
見那裸露着上半身的男子,頭上身上各處穴位扎着的銀針,又看一眼小几上被打開的那隻瓷瓶,裘神醫不禁暗暗驚訝。
他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女孩子。
行啊,這小姑娘——
他上前替歲山把了脈診看,就聽身後的小姑娘說道:“怕神醫來得遲,我便自作主張先寫了一張藥方,本打算先應付着,您既到了,便看看這藥方哪裡需要改一改,或是您重新寫一張。”
她還寫了方子?
裘神醫意外間,吳恙已將東西遞了過來。
“請神醫過目。”
裘神醫立即打開來看,越看眼神便越是複雜。
哪怕說了倒像是事後諸葛亮,要搶人功勞似得——可說句掏心窩的話,這毒若換作是他,也會選擇這麼解!
可這裡有一處不對啊……
神醫指了指其中兩味藥,道:“這兩種藥不宜混用……拿筆來,我來換掉。”
許明意應下,忙取了筆給他。
在旁看他換了兩味藥,許明意認真點頭道:“果然還是我班門弄斧了,神醫如此一改,當真妥當多了。”
裘神醫扭頭看了一眼拍馬屁的小姑娘,動了動眉毛:“是嗎?”
別以爲他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