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謝亦溫陪着顧雲錦回門。
顧雲錦和謝亦溫一同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本一直覺得謝亦溫氣色不好,又傳出病重的消息, 這次指不定是什麼樣子。
但沒想到這次一看, 謝亦溫的臉色紅潤, 眼睛明亮, 一看便是很有精神。
一下子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依顧雲錦之前的想法, 只怕就算太孫好了得勢了,也未必會照拂將軍府。
顧雲錦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也未去深究, 請安之後說要領謝亦溫去給母親上柱香,便就走了。
給母親上了香, 顧雲錦纔去見的顧海生。
又去了二房和三房, 都一一見了見。
吃過午膳, 謝亦溫被顧海生叫走了,兩人不知聊了些什麼, 顧雲錦和崔氏郗氏坐在壽安堂,陳氏帶着顧雲嫿也在。
崔氏就問了問她這幾日在太子府可還習慣,太孫對她如何?太子妃對她如何?幾句話問下來,其實都是關心,顧雲錦一一回答, 才讓崔氏放下心來。
老太太聽着她們聊着太子府, 開口問道:“雲錦, 你覺得郡王殿下如何?”
崔氏和郗氏的臉色都微微一變, 嘴上的笑還在, 卻是有些僵硬不自然。
顧雲錦看着這二人的臉色,心頭有些不解。
但她還是看着老太太回道:“回祖母, 見過兩面,並不瞭解是個什麼性子。”
這句話對老太太來說,似乎毫無用處。
她看着顧雲錦直言道:“若與二孃婚配呢?”
顧雲錦看了一眼坐在陳氏身側的顧雲嫿,又看了一眼陳氏,平靜回道:“這我說也不合適,全看二孃和大夫人以及祖母的意願吶。”
老太太道:“是李側妃有這個意思,如今你已經是太孫妃,所以今日問一問你。”
顧雲錦微微頷首回道:“李側妃與太子妃不合,我既嫁給了太孫,自然是太孫什麼態度我就是什麼態度。”
她說完,顧雲嫿終於冷冷開口說道:“所以大娘子的意思是,我若與郡王婚配,我們便是敵人?”
顧雲錦看着她,想着她因爲沈家公子聯手沈清悅的事情,皺了皺眉:“說婚配還爲時尚早,看樣子,二娘子已經忘記沈大公子了?這就能接受與郡王談婚論嫁?”
她一句話出來,崔氏和郗氏都愣了一下,與沈大公子又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和陳氏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卻不好對着她發火了。
只聽陳氏道:“子虛烏有的事,望太孫妃不要壞二孃名聲。”
顧雲錦也懶得與她們廢口舌,望向老太太說道:“這件事情,祖母不用問我的意見,主要看祖母想給二娘子尋一個什麼人,權利?還是恩愛疼惜?若是前者,那你們選郡王怕是會落空,也別生了盼着太孫出事的心!”
她冷冷的一句話,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你說的對,既是二孃的婚事,那便看看二孃的意見,這樣我就應下李側妃的帖子,見一見看看吧。”
顧雲錦淡淡的嗯了一聲。
頓了頓她又淡淡說道:“祖母,很多選擇都是相互的,你現在的選擇,將來也會是我的選擇。”
她的臉色平靜,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太太也是生了讓顧雲嫿嫁給郡王,賭一賭的意思,這也是放棄了謝亦溫這個太孫和顧雲錦這個太孫妃。
但大家也都沒有想到顧雲錦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將來成王敗寇,她不會手下留情。
崔氏看着陳氏和顧雲嫿,又看了看顧雲錦和老太太,無奈的嘆了口氣。
顧雲嫿聽着她這話,冷笑了一聲:“太孫妃這是威脅起祖母來了?”
顧雲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話頭都沒接,緩緩起身說道:“我去看看父親與太孫聊什麼?”
說着,便就走了。
一直看着她走到門口,顧雲嫿突然起身說道:“顧雲錦,你不要以爲你是太孫妃了就得意猖狂,太孫能活到幾時都未可知呢!以後有你求人的時候!”
這話,讓滿堂的人太陽穴突突直跳,包括老太太都臉色煞白。
“顧雲嫿!”老太太厲聲喊道。
顧雲嫿直挺挺的站在那兒,仰着頭一臉的倔強,顧雲錦聞言頓住了腳,冷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回來,徑自走到顧雲嫿跟前。
看着顧雲嫿這張倔強的臉,揚手狠狠的就打了兩巴掌下去。
她常年習武,手勁兒極大,兩巴掌下去顧雲嫿鼻血就流出來了。
顧雲嫿感覺腦子嗡嗡嗡響,耳朵一片嘈雜,嘴裡涌出一股鐵鏽味,有溫熱的液體從鼻孔裡流出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還有下一次,我就一刀砍了你!”
顧雲錦的語氣狠戾,她冰冷的眼神似來自寒冰地獄,所有人都被顧雲錦嚇得一驚魂失色,老太太看着流着血臉色蒼白的顧雲嫿,與顧雲錦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雲嫿一言未發,顧雲錦也懶得等她回答,轉身離去。
她出了屋門後,陳氏哭爹喊孃的聲音響起,老太太讓徐嬤嬤趕緊去請醫生。
崔氏緩緩站了起來,對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母親也不要太生雲錦的氣,這話是在這裡說的,雲錦氣惱也正常,出了這個門可能太孫都不知道今日二娘子這話,若是皇帝聽到二娘子這話,能否留下這條命也未可知!”
老太太看着崔氏,啞口無言,過了許久才緩聲說道:“她與你要好一些,有些話你同她說說。”
“好,兒媳記下了。”
“嗯。”
“那兒媳就先回去了,一會兒還要早點準備晚膳。”
老太太聽着崔氏的話,點了點頭。
郗氏也起身說道:“我與二嫂一同去吧,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出了壽安堂,郗氏便拍着胸脯說道:“真不知道大嫂是怎麼教育顧雲嫿的,那種話也不過腦子就說出口!以後要是不收斂,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事來。”
崔氏面無波動,淡淡道:“嬌慣太多了,陳氏萬事依她,老太太常年誇她聰慧!這性子哪裡是一天養成的,以前沒有人擋她的道,現在有了,自然就忍不了了。”
郗氏若有所思,崔氏又道:“按我說,大娘子也沒擋她的道,這恨是從何而來?來得莫名其妙!”
郗氏道:“莫非,她心悅太孫?”
崔氏冷笑了一聲,看了郗氏一眼,有種看個傻子的模樣。
“你再想想,爲何剛把顧雲錦接回來沒多久就下旨賜婚了?這麼多年,怎麼不見把顧雲錦接回來呢?”
崔氏話落,郗氏恍然大悟。
此時顧海生和謝亦溫在書房下棋,顧雲錦調整了情緒才尋了過去,她到時,顧海生和謝亦溫臉色都很好,應該就算談了什麼也是愉快的。
她坐在謝亦溫身側,只看,誰也不幫?
可顧海生和謝亦溫都很有意思,總想讓她幫自己,顧雲錦忍不住笑了笑:“我纔不,你們輸了又沒彩頭。”
兩人紛紛搖頭,顧海生看着謝亦溫說道:“就這性子,一輩子很長,太孫殿下多包容她一些。”
謝亦溫回道:“岳父放心。”
下了幾個時辰的棋,這勝負難分,崔氏安排早早的就用了晚膳,建安的風俗回門的姑娘當日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到婆家。
只好一同去吃晚膳,晚膳後,兩人起身回太子府。
臨走時,顧海生留下顧雲錦,說有點事情要跟她說。
“太孫剛纔與我說,你們要離開建安一段時間。”
顧雲錦道:“嗯,就是出去走走。”
顧海生尋思了片刻說道:“那估計你們回來時,爲父已經離開建安了,你如今身爲太孫妃,事事要以自己爲主,切不可逞強!”
顧雲錦點了點頭,又聽顧海生說道:“我給你留幾個人,主要是保護你的安全。”
聽着顧海生的話,顧雲錦微微搖頭:“我手裡有人,能護我安全,父親身邊的人也不能離身。”
“你身邊的人你二叔與我說了,但沒有嫌多的,爲父離得遠,只能這樣安安心,這些日子你在府裡受了些委屈,是爲父對不住你!”
顧海生這話,讓顧雲錦眼眶酸澀,原並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委屈,此時顧海生提起,卻有些想落淚。
“父親不要這麼說,女兒不覺得有什麼委屈。”
“若是你母親還在就好了,這麼些年,爲父也想過很多次把你接到建安來,可我曾去廣陵遠遠的看過你,你在那邊過得很開心,爲父心裡就想,舅舅舅母以及外祖母對你一向要好,你在廣陵可能比在建安要開心許多吧。”
顧海生的聲音很輕,顧雲錦的淚眼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個接一個的往下落。
“你心裡……不要怨父親。”
顧雲錦哽咽道:“女兒不怨。”
“成親了,更要好好疼惜自己,怎麼開心就怎麼過活,雖然父親從不覺得皇家有情,可以信任,但你們的婚事,是太孫親自求的,他與別人,應該還是不一樣的。”
顧雲錦聞言,緩緩擡頭:“不是皇上賜婚嗎?”
“是皇上賜婚,可那也是他周旋許久之後的結果,皇上原本就喜歡他,只要他好起來,一切都會是他的,所以,娶你,是他的心意,並非算計。”
顧雲錦微微頷首:“女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