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風語氣平淡說道:“這都是坊間傳聞,市井老百姓信得,也就罷了,你居然也信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他似是好不容易等着羊湯冷卻些許,端起來,小抿了一口,說道:“坊間還流傳我李淳風駐顏有術是因爲喜好採陰補陽,一夜可御百女,這你也相信嗎?”
燒羊湯的老漢“呵呵”一笑:“你猜我信不信?”
李淳風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嫌惡表情:“說正經事,虛域的那羣野蠻人,到底想幹什麼?”
老漢笑了笑說道:“我還以爲你會是來跟我打聽那名上清學宮新來首輔的具體根腳,想不到居然你堂堂國師憂心的是萬里之外的虛域邊疆。”
李淳風喜怒不形於色,卻是語氣之中難以掩蓋自己的不屑之意;“那名新來的小娃兒,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我如臨大敵的必要,不過是我朝的老儒生們想要拉上清學宮來給他們撐腰罷了。”
他放下湯碗,夾了一片羊肉,送入嘴中,一邊啖着,一邊說道:“上清學宮也沒有把他們當一回事,若是上清學宮當真想要染指我朝的朝堂,爲這些老酸儒們爭取點直起腰板的本錢,也不可能就派一名連文位都沒有的學子過來。”
這位可稱爲是納蘭女帝以下,萬萬人之上的萬古仙朝的國師大人,就如同尋常食客老餮嘴裡冒着熱氣,一邊津津有味地吃着羊肉,一邊說道:“上清學宮雖然是我朝大部分儒道官員的母校,但上清學宮爲何歷經數萬年風波,多少次政治災難,都絲毫無損,屹立不倒,還屢屢有加封?甚至連陛下都沒有爲難上清學宮,爲何?”
老漢坐在李淳風的對面,冷笑道:“你說說看!我還就是喜歡看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模樣。”
李淳風依舊不苟言笑,淡淡說道:“你先把羊蠍子端上來!”
老漢低聲啐了一句“吃貨”,轉身還是從鍋裡撈起熱氣騰騰,香氣四逸的羊骨頭,撈在湯碗裡,給他遞了過去,又用湯勺給他舀了一碗醋,遞了過去。
“蘸醋吃,解羶味!”
李淳風沒有推卻,卻還是將醋倒在了自己隨身帶來的碗碟裡,這才夾起筷子,大快朵頤。
連吃了好幾口骨頭上的好肉,他這才放下筷子,咂嘴道:“上清學宮之所以屹立不倒,正是靠的八個字‘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所以不管是李家還是納蘭家,不但不會想跟他們撕破臉,還會獎賞學宮,以示拉攏。”
他似是被羊肉燙了一口,放下筷子,繼續說道:“所以上清學宮如果站隊,這是壞了自己勢力的根基,這是找死!但是,上清學宮的聖人們又不能對自己在我朝的徒子徒孫徹底不管,所以纔會讓一個小娃兒來當這針扎屁股的首輔之位,這與其說是向酸儒生們表態,呵呵,倒不如說是個在向老夫和陛下表態——上清學宮絕不幹政,依舊是那個‘中正平和,不偏不倚’的君子學宮。”
老漢聽到李淳風的話,笑容玩味道:“你都沒去查一查那個小娃兒的根腳?我聽說的是,那個叫‘古月’的小娃兒在上清學宮的行蹤十分神秘,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人門下,說不定是哪位聖人的高徒。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李淳風冷冷哼了一聲,嘴角帶起一絲不屑冷笑:“聖人門徒又如何?我若是在上清學宮也是聖人,有些聖人也是名不副實,空有嘴皮子本事和境界,出了學宮,若是在域外狹路相逢,老子讓他們一隻手,都可以拍死這些狗屁聖人。”
李淳風胸有成竹道:“那個小娃兒,我也讓我的諜子去了解過,戶部文書也查了,伏波郡的讀書種子,父母雙亡,去年才應秋闈考入上清學宮讀書,想來應該是被哪位聖人看中,收爲了弟子。你以爲他是來萬古仙朝享福的?據我瞭解,若非有如假包換,聖人親筆回覆的鈞旨,酸儒們簡直都要以爲這臭小子是個假貨了,他光彈壓內部的這些老王八,老狐狸就要耗費大量精力,哪裡還能有餘力跟我掰腕子?”
老漢只是笑而不語,自己端着羊湯喝着:“攘外必先安內,所以你這是安內已成,準備對虛域動兵了?”
李
淳風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如今朝堂之上,暫時沒有了那些爲了反對而反對的煩人儒家言官,正是一舉解決虛域這個後顧之憂的好時機。百年之前,我就想收拾他們了!”
老漢皮笑肉不笑道:“你們萬古仙朝早年奪了虛域三顆星辰,連帶他們的母星都給奪了,建了伏波郡,還不帶他們人家奪回來的嗎?只准你們搶人家母星,不準人家奪回來?這是哪門子的強盜邏輯?!”
李淳風嗤笑道:“你懂什麼?這叫做‘王化’,伏波郡在虛域手中,哪裡有在我朝手中開發的繁華?生活富庶,民風淳樸,人民安居樂業,不知比在虛域的部落制下幸福多少倍!你現在可去伏波郡的任何一顆星辰上隨便抓任何一個人問一下……”
他冷笑道:“若有一人願回到虛域當子民,我李淳風名字倒過來寫!”
老漢嘖嘖嘴說道:“很多事情,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是你辯解就有用的……”
李淳風冷笑說道:“我們萬古仙朝李氏,最初也只有一顆神都星,如今呢,浩浩蕩蕩三十郡,上百顆星辰皆是王朝疆土,他們不也習慣了自己是萬古仙朝之人嗎?過了萬年,誰會在乎這些?”
老漢舀起一碗羊湯,幽幽說道:“李淳風,你雖是道家練氣士,可一點都不像道家人啊!儒家人呢,也不像,反而滿腹都是法家鐵腕和縱橫家權謀術,真是叫人看了生厭!”
李淳風擡起手來,丟出一枚刻成錢幣的靈晶,屈指一彈,錢幣飛出,被老漢一把抓住,攥在手裡。
李淳風冷笑道;“下次見面,我想知道那名虛家號稱是‘天神下凡’之人的底細。你手下弟子行走各方勢力,人緣口碑極好,打聽一個人,必不是難事。”
老漢並沒有剛纔說厭惡李淳風而拒絕,反而左手攥住錢幣,端詳了一下,冷聲說道:“才一枚玄字錢,一名虛域拔尖新人的根腳,就值一枚玄字錢?沒有地字錢,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淳風笑容玩味:“這是羊湯的錢!賞你的,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