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化的狴犴陡然擡起巨爪，朝着李思的頭頂，以泰山崩落之勢，狠狠拍了下來！
李思一直以來豢養的兇獸，對他言聽計從，在別人面前兇猛如虎，在他面前溫順如貓的可怖怪物，居然對着它的主人李思反戈一擊！
只有秦楓知道，狴犴作爲可辨忠奸，公正嚴明的神獸，確實不可能爲虎作倀，爲李思殘害忠良！
在秦楓與韓非子在秘牢內交談的時候，當時還是一頭黑貓模樣的狴犴，心中可能就已經對秦楓和李思做出了判斷和抉擇！
“喀喀喀”骨骼斷裂的聲音，只在一瞬之間，巨爪之下的李思，就好像是面捏成的假人，直接被狠狠拍倒，壓制在了大殿的地上。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渾身上下的骨骼，都不知道斷裂了多少根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李思歇斯底里慘叫道：“狴犴，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連你也背叛我！”
就在這時，巨大化的黑貓狴犴已是開口說道：“李思，本座早年追隨你，你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卻一直鬱郁不得志……”
“本座相信你必可一展抱負，也看中了你想要經世濟民的初心！”
“你險些被逐出秦國的時候，是本座鼓勵你寫《諫逐客書》給秦皇，讓你得到了青睞和重用……”
“本座也很欣賞你早期做廷尉時，勤勉奉公，剛正不阿的狀態……”
狴犴雖然說着話，但按住李思的巨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
“但是，當你權傾天下之後的所作所爲，你做了些什麼？”
“法律在你的手裡成爲了黨同伐異的工具，還有什麼公平正義可言！”
狴犴厲聲喝道。
“李思，你——已經忘記自己經世濟民的初心了！”
“你已經不配當本座的主人了！”
被狴犴這樣喝斥，李思登時咬住牙，忍着劇痛掙扎道：“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
“你這畜生你知道什麼？”
“就算那些事情，都是本相做的，秦楓雙手沾的鮮血，比起本相只會多，不會少！”
“你不認本相爲主，難道反過來認秦楓爲主嗎？”
“老夫不服，老夫……”
“你以爲他還是以前的秦楓嗎？”
狴犴的話音剛落，只聽得“咔嚓”一聲脆響，李思痛得慘嚎了起來。
李思的渾身上下，骨頭已徹底斷了，只是還有一口氣沒有散掉，卻是再也難以叫囂出聲了。
“尊主大人，奸臣李思，如何處置，聽您發落！”
狴犴看向秦楓，聲音傳遍四海歸一殿內。
秦楓卻是擡起手來，對着殿上的秦皇道：“陛下，臣想將李思交給天下儒生議罪，再由有司對照秦法秉公處理！”
秦皇嬴政聽得狴犴居然沒有要求立刻處死李思，也沒有要他來發落，而是交給秦法秉公處理，又是微微驚訝道：“秦楓，你難道不怕李思通過秦法爲自己脫罪嗎？”
“李思畢竟精通刑名之術，秦法也是他起草創立的，無人有他更熟悉！”
“若是他一朝得以翻身，恐怕你會非常地被動！”
秦楓淡淡笑了笑說道：“若是交由陛下裁決，只怕李思之後，我秦楓就算不想成爲第二個李思，天下人也會以爲不過是秦楓取代了李思而已……”
“天下的權柄還在陛下手中，而不在陛下制定的秦法手中……”
“李思也好，秦楓也罷，人民都以爲只不過是陛下翻雲覆雨的牽線木偶而已……”
秦楓說的話，雖然中肯，但卻是大逆不道，此時此刻，四海歸一殿上，也只有他敢說，也只有他敢講。
“這對於威加四海，功蓋千秋的陛下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但對於大秦的未來，對於陛下的繼任者們卻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法的權威，必須要樹立起來，讓陛下的意志，以法律的形式流傳千代萬代……”
“甚至法的權威，要超過陛下之後，歷代秦皇的權威！”
“這一次的李思之案，會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要讓天下百姓都知道，大秦的律法，法網恢恢，即便連主持編纂他的人，也不可能成爲漏網之魚！”
“更要讓天下百姓都知道，大秦的律法，一旦成文，就不是兒戲，陛下亦不會插手法律的裁定……”
“只有這樣，才能讓大秦律法，成爲鐵律！”
“才能讓大秦百姓人人知法守法，天下才能順治。”
秦楓身邊的韓非子似還想勸說他什麼，秦楓卻已是先開口了。
“有天下儒生評價，有司必不敢徇私枉法，即便他能通過秦法爲自己脫罪……”
“一個失勢之臣，可以用法律爲自己爭取生存的權力，甚至是自由，本來就是法律的勝利！”
“那也是秦法的進步，是大秦的進步。”
秦楓笑道：“至於我的個人安危，這不在我的考慮之內！”
就在這時，秦皇嬴政忽地開口問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你的‘利’是什麼？”
“難道說，你與儒生一般，不爲‘利’而爲‘名’，想要揚名立萬？”
秦楓拱手笑了笑說道：“陛下高看臣了，臣亦是爲利而來！”
秦皇嬴政微微詫異道：“那你想要什麼？”
帝王心術，對於不圖名利的人，總是會不自覺地有懷疑之心。
而事實也證明，不圖名利的人，往往反而是覬覦帝位王座的真正竊國大賊。
如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正是如此。
他爲了治水，長年沒有回家，看起來大公無私，實則在舜帝之後，終結了更加開明的禪讓制，開啓了父傳子的“家天下”。
秦楓淡淡說道。
“只不過，臣所要之利，恐怕略有不同罷了！”
“臣所要的‘利’，乃是要利天下萬民！”
面對秦皇嬴政皺眉警惕的眼神，秦楓超然袖手，笑着說道。
“秦也好，周也罷，自古興亡更替，不過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要大秦長治久安，百姓就可安然生息，這方纔是對天下最大的‘利’！”
秦皇嬴政聽到了秦楓的話，微微一愣，陡然就意識到了什麼。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秦楓依舊淡淡笑道：“我亦姓秦，亦是秦人！”
他的回答，沒有絲毫故作神秘的成分，卻是陡然之間，讓嬴政思索到了什麼。
他驟然在王座上起身，拱手道：“求夫子教朕治國之道！”
秦楓笑了笑說道：“還請陛下先行赦免稷下學宮衆儒生，再請方雲來這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