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故人

少年身上帶傷,右手臂力奇大,鐵槍揮舞間只看到他身體邊四處都是槍影,怕是有幾十人圍攻也近身不得。

林天揉了揉眼眶,這少年使槍的路數似乎對上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成百上千的敵人。這槍法單打獨鬥過於浪費,正適合衝鋒陷陣,上陣殺敵。

沒等林天開口,青牛老馬識途一般順着小道朝農家走去。再走近一些已經能感到槍風刺骨生寒,少年槍法威猛,風采懾人,林天在心中暗歎了聲好,此子假以時日,必然是馳騁疆場的不世猛將。

“好槍法。”

看到高興處,林天不由喊出聲來。

少年聞言,翻甩一槍,把地面砸出條一米多長的槍痕,收身挽了個槍花,定眼看向林天。

少年眼神純淨毫無雜質,偏偏又夾雜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憂國憂民之意,似乎天下興亡都負於他一人雙肩。林天只覺一股正能量撲面而來,精神也振奮了不少。

“兄弟好槍法,不知道附近可有個叫秦佚的老者居住?”林天下牛抱拳道。

少年把槍橫拿在右手,雙目直視林天道,“你認識我師父?”

哈哈……林天心頭大喜,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啊,終於找到個知根知底的熟人了。

“秦佚大叔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少年微微皺眉,黯然道,“他被下了天牢。”

林天腦袋有些懵,停了停再問,“你是說他犯了律法?被下了大獄?”

“不是大獄,是洛陽的天牢,河東道軍部直接來抓人押解去洛陽的,”

少年轉身從屋裡擡出兩張椅子,擺了張原木桌,泡了兩杯粗茶。林天趁機探頭往屋裡瞅了瞅,家徒四壁,依然保持着十幾年前的樸素風格。再回頭看院子旁邊的狗窩,青石壘成的狗窩苔痕斑斑,窩前的破碗積滿了雨水,也不知道是沒養狗,還是已經被餓跑了。

這就是自己以前的嬰兒牀啊,狗窩依舊,狗媽媽去了哪裡?

“這麼多年,你們生活還是沒一點起色嗎?”林天從懷裡摸出一兩銀子,遞給少年。

少年不接,搖頭說,“馬上就會好起來了,昨天我才領了四兩銀子,生活足夠。”

“秦佚大叔到底犯了什麼律法,會被抓去洛陽?”林天立刻收回銀子。

少年捏着茶杯,怒氣從眼裡升騰而出,“妄議朝政。”

“他一個山野村夫,怎麼會妄議朝政,爲啥不是永定府軍部處理,會被帶去洛陽?”

林天有些詫異,按說一個普通人,就算說出再大逆不道的話,也不可能河東道軍部越過永定府軍部來抓人,更不可能被直接送去京都洛陽處置。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武相慕容明光那老匹夫一直覬覦師父的帝王之術,想拉攏師父,師父從來都是把來示好的官員打了出去。明光**絕不會讓師父落在正明帝手裡,這次不管從與不從,都凶多吉少。”

少年目中滿是恨意,也有無奈。他一毫無背景的少年,要在權傾朝野的武相明光手裡救出師父秦佚,又談何容易。

“媽的,這個世道沒王法了嗎?這個武相慕容明光是什麼路數,等我考取文位告上金鑾殿,讓他丟官下獄。”

“明光是當朝武相,太后的親弟弟。大夏朝一百七十位武進士,一千二百六十餘文進士,大半是明光老賊的門生。武舉人、文舉人之中更不知道有多少是老賊的黨羽。我欲去京城洛陽探監,沒走出河東道就被軍部的人擋了回來,如果不是河東道書院執院唐文頌相救,我霍雲鵬現在只怕已是路邊枯骨。”

少年霍雲鵬雖然話語裡憤懣不平,眼神依然清澈,面目間正氣凜然。

林天暗暗點了點頭。受此大波折,他恨得只是世間不平事,對自身的遭遇反而不怎麼在意。此人不凡,胸中有山河。

“雲鵬兄說得了四兩紋銀,可是昨日也參加了童生考試?”

“嗯,我當時也在第九考廳,不知道哪個考生試場做出了武舉戰詩,文氣直衝屋頂,把整個考廳都炸塌了。永定府又出了個不世奇才,永定府之幸,大夏國之幸啊。”

霍雲鵬眉目間露出喜色,看得出是真心爲此事感到欣喜。

又不是他中舉,高興個什麼勁?

霍雲鵬無私的胸懷讓林天臉上發燒。記得前世他都是扎小人咒罵公司比自己業績好的同事,有時候還會打小報告,暗裡使絆子,恨不得業績第一那同事出門就被車撞死。

“雲鵬兄,不知道怎麼才能救出秦佚大叔。”

“哎……”霍雲鵬長嘆一聲,語氣開始低沉。

“現在大夏百姓知洛陽有正明帝,軍部、文部只知洛陽有浩儀太后。慕容一族權傾朝野,內有武相明光把持朝政,外有靖國元帥明珠統領一百八十萬西涼大軍。想要救師父只有考取功名,進儒殿面亞聖,當面請亞聖裁奪。”

霍雲鵬說到此處,霍然站起,“就算放棄才氣灌頂的機會,我也要在亞聖面前歷訴明光老賊之罪,救師父出天牢。”

“好,我們一起考功名,面亞聖,救秦佚大叔。”林天聽得熱血沸騰,也站了起來。

青牛仰頭,哞哞嘶鳴,看來也很贊同兩人說法,轉過狗窩直接進了個殘破的牲口窩棚。林天搔了搔腦袋,青牛應該是來過這裡的,這一定秦佚大叔的家。

“你和我師父是怎麼認識的?我怎麼沒聽他說過有你這麼個小孩朋友。”嶽鵬皺眉,哪有人這麼自來熟的,這話也說的太突兀了些。

“秦佚大叔可是每兩年要去一次終南山訪友,他可提到終南山有他收養過的一個小道童?”林天訕然道。

“你就是那個豬生狗養的牛踢兒?”霍雲鵬兩眼放光。

林天黑着臉,無奈道,“對,我就是那個被蠢牛踢過腦袋的牛踢兒。”

霍雲鵬呡着嘴脣強忍住笑,右手狠狠拍在林天肩頭,“兄弟,你回來了就好,先坐坐,我去市集買些酒菜,今天我們一醉方休。”

“等等,能看看你平時做的詩詞嗎?”

確定霍雲鵬是秦佚的徒弟之後,林天很有親切感,擔心一個常年習武之人,在文學上的造詣會差強人意。

霍雲鵬進屋拿出一張粗紙放在桌上,“這是我昨日考童生做的戰詩,我默了下來,你看看,我去市集買酒肉。”

“給青牛買筐紅蘿蔔。”林天對着他背影喊。

他一個傷殘人士,幹嘛不騎青牛去街上買東西。林天扭頭,青牛已經在牲口棚裡歪七扭八地睡着了,不時甩甩牛耳朵,驅趕蚊蟲。

拿起有些咯手的粗糙紙張,上面擡頭用淡墨寫了三個大字:夜戰策

粗紙淡墨,看得出霍雲鵬的經濟條件不是很好。

字跡雖然工整,總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紙上墨痕淺淡,寫着幾十個字,似乎是首七絕。

夜深槍戟裹套套

輕蹄戰馬口塞好

將士皮鞭輕輕撩

潛入敵營滴蠟燒

讀完紙上這幾十個字,林天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心口一股一股地疼。霍雲鵬寫的這是啥JB玩意,還想考童生?!

套套、口塞、皮鞭、滴蠟都齊活了,霍雲鵬描繪這夜戰場景還是很生動銷魂的,不過崇聖書院批卷的執院又不是窯姐兒,會吃他這套?

林天把紙擡高,對着太陽瞅了半晌,又斜着看,歪着看,倒着看……最後含了口茶水噴上去,再進屋找個根蠟燭烤乾,依舊沒看到半分才氣顯現。

沒半分才氣,甚至文采都欠奉。只有直白的戰術闡述,雖然很實在,但也太淺顯了些。如果讓他仔細闡述如何用兵夜裡偷襲敵人,也許能玩出點花樣。

武功再好又有什麼用?大不了一個打五個。

乾元大陸法則才氣爲尊。沒有才氣灌頂,得到文位,讓文心驅動才氣臨陣書寫誦讀本位戰詩,屠敵十丈。怎麼去馳騁沙場,做那萬人敵的不世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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