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阿玉,你何必把自己也牽連進來,”雲晚簫輕咳了兩聲,雖說是口上是輕責,心裡卻是滿滿的感動。
霍小玉轉過臉來,挑眉笑道,“要不牽連我,也成,你不娶我便是。”
“你,你不嫁我,又嫁誰人,”雲晚簫臉色一沉,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鬆一分,更顧不得邊上還有黃衫客,“我……我做那麼多,究竟又爲了什麼?”
“噗嗤,傻將軍,逗你玩呢!”霍小玉忍不住笑了一聲,心底歡喜得厲害,眼前的晚晚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羞澀,雙頰上已淡淡浮起紅霞來——每當晚晚如此,霍小玉就覺得晚晚好看得緊,心裡更暖得緊。
“咳咳。”黃衫客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有些唐突地打破了她們的甜蜜,只見他將手中的匕首放在一邊,笑道,“這匕首已經成雙了,人又何必等到後日才成雙?選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日就在這兒把親成了,如何?”
雲晚簫愣了一下,倒是霍小玉先反應了過來,只見霍小玉滿臉驚喜,往來時的方向瞧了一眼,笑道:“原來今日這兒當真是嫁花魁啊!”
“哈哈,後日在下實在是不便出現,所以就先冒昧佈置了這兒,更冒昧請二位來此,想提前喝二位的喜酒,不知道霍姑娘與雲將軍願不願賞在下一杯?”黃衫客撫須大笑,這個七裡煙花巷中的小院確實被他包了下來,方纔院中的喜字,皆是他佈置好的。
雲晚簫本來還奇怪爲何這裡滿布喜字,如今聽他這一說,恍然大悟,“先生處處設想周到,這杯喜酒自然是該喝。只是,這拜堂之禮,如今高堂未在,只怕是成不了。”
“哈哈哈,說得在理,這拜堂之禮留待後日便是,只要這酒算是喜酒便好。雲將軍,薄酒已備好,這邊請。”黃衫客大笑引路,確實是有備而來。
“先生,請。”雲晚簫現下雖滴酒未沾,可這心裡已隱隱有了醉意,從掌心暖暖地散佈開去,沁入了霍小玉的掌心。
霍小玉竊笑一聲,忽地湊到雲晚簫耳畔,低聲道:“晚晚,後日究竟是你嫁,還是我嫁呢?”
雲晚簫愕了一下,恍然明白了霍小玉的意思,瞬間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接什麼?
霍小玉狡黠地一笑,又低聲問道:“晚晚,可要當心了,別輸了陣,又輸了……”最後那個字細得如絲,卻也媚得讓雲晚簫的心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至少……至少略懂!當不會輸!”雲晚簫連忙應了一句,只覺得一顆心火辣辣地跳動着,一刻也靜不下來。
“哦?”霍小玉意味深長地勾脣一笑,挽住了雲晚簫的手,跟着黃衫客一路走入小院內的小閣中。
小閣中,遠比外間還要喜慶,一對龍鳳喜燭紅彤彤地映照着堂中的大紅喜帳,只要踏進這裡,就讓人覺得心暖與心喜。
自然,對雲晚簫而言,還有一種既期待,又害怕的緊張。
霍小玉悄悄打量着身邊的雲晚簫,此刻哪裡還是那個面如寒霜的雲大將軍,人說新媳婦的笑最是嬌羞,如今雖然看不見自己,可只需偏頭往晚晚一瞧,便知道古言半點不差,甚至還差了四個字——“如夢似醉”女商王妃,狠囂張。
霍小玉竊笑不語,與雲晚簫並肩而坐,不再有當初與李益同坐時忐忑,心頭滿滿的都是平靜的溫暖。
黃衫客親手爲雲晚簫與霍小玉斟滿了酒,舉杯笑道:“今日一杯薄酒,聊表心意,願二位從此白頭到老。”
“先生多次出手相助,該是我先敬你纔是。”雲晚簫連忙舉杯,“請。”
“請。”兩人舉杯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酒汁入肚,泛起的點點熱浪漸漸在雲晚簫腹中蔓延開來。
雲晚簫不禁道:“好烈的酒!咳咳。”
黃衫客點頭笑道:“如今太平不易,好酒難尋,與其去喝那些兌了白水的美酒,不如喝這種離亂百姓自家釀造的糙酒,每喝一口,都有滋味。”
雲晚簫覺察黃衫客似是有話要說,邊斟酒,邊問道:“先生可是有話要說?”
黃衫客含笑不語,只是舉杯站起,來到小閣窗邊,望着烏雲漸濃的天空,眉頭忽地一揪,“前途未知,世事偏轉,我這一次種的因,不知道是不是我想要的果?”
雲晚簫低頭小啜了一口烈酒,只覺得甚爲燒舌,“亂世難平,我與先生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天命,呵呵。”黃衫客突然一聲冷笑,將杯中烈酒飲盡,歉然轉頭瞧着雲晚簫,笑道,“不說那些煩心事了,來,今夜來個不醉不歸!”
雲晚簫點頭喝酒,心頭卻泛起一絲不安來,先生素來料事如神,此次欲言又止,不知道究竟是爲了什麼?
霍小玉含笑起身,執起案上酒壺,笑道:“這烈酒傷身,晚晚要少喝,先生也要少喝。”
“若不喝個盡興,怎算歡喜?”黃衫客說完,坐回座上,連連擺手,“無趣,無趣!”
“不若讓小女子爲先生獻上一舞?”霍小玉依舊笑着,卻沒有把酒壺還他的意思。
黃衫客笑道:“既然霍姑娘與雲將軍已是共約鴛盟之人,怎可只有霍姑娘獻舞,雲將軍不獻技的?夫妻夫妻,就算不夫唱婦隨,也該婦唱夫隨纔是。”
雲晚簫愕了一下,“我獻技?”
“雲將軍敲得一手好鼓,莫非將軍忘記了?”黃衫客淡淡笑道。
雲晚簫連忙道:“現下夜深人靜,敲鼓豈不是會擾了旁人,不若……不若……”
“不若晚晚吟詩,我舞之?”霍小玉挽住了雲晚簫的手臂,笑瞧着黃衫客,“先生,可好?”
“將軍豈能不擊劍而歌?”黃衫客含笑擺手,四下瞧了瞧,起身走向了勾住大紅喜帳的簾鉤,當即將簾鉤扯了下來,拉成了直杆,朝雲晚簫一拋,“雲將軍看劍!”
雲晚簫接住直杆,“當真要擊劍而歌?”
“雲將軍只管擊劍,霍姑娘只管曼舞,歌的事,就容在下獻醜了!”黃衫客大笑說完,沉吟想了想,捻鬚唱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雲晚簫心頭一凜,當年李太白也是如黃衫客一般瀟灑好酒之人,這首《將進酒》從黃衫客口中唱來,更是別具一番蒼涼的意味異界擼啊擼。
霍小玉放下手中酒壺,輕輕拐了□邊出神的雲晚簫,低聲道:“呆子,還不舞劍?”
雲晚簫回過神來,左手捻一個劍指,右手直杆有若長劍般劃出一道弧線,隨着她的身形移動,綻放出一串華麗麗的劍花。
霍小玉瞧着眼前英姿颯颯的雲晚簫,心頭又添了一份欣喜,歡喜地捻了蘭花指,宛若飛天般扭動腰肢——每當雲晚簫一劍落下,霍小玉總會恰到好處地彎腰仰瞧雲晚簫,就好像是天上的仙子翩翩飛舞在側,畫面如詩,更如夢境,美好得令人沉醉。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黃衫客眸底泛起一絲前所未有的迷濛,瞧着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不禁嘴角一揚,當年的風塵三俠也曾如此對酒當歌、只醉今宵吧?
酒?
黃衫客鼻翼微動,瞄見了桌上酒壺,一邊唱歌,一邊悄然走近酒壺,還沒來得及提起酒壺,便被眼尖的霍小玉當先順勢拿了去。
“斟酒之事,就由我來。”霍小玉笑盈盈地眨了下眼,這話雖然沒說出口,可那意思黃衫客卻是清楚明白。
無奈地搖搖頭,黃衫客繼續唱着,由着霍小玉邊舞邊給酒杯斟滿酒。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趁着雲晚簫一劍刺遠,霍小玉相舞三步之外,黃衫客趁勢提杯仰頭就飲,美美地讚了一句,“好酒!雲將軍,可願來一杯?”
“好!”雲晚簫回身收劍,黃衫客將另外個酒杯朝雲晚簫一拋。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雲晚簫接住酒杯的同時,黃衫客唱完了這最後一句,放聲大笑道:“痛快!痛快!雲將軍,霍姑娘,二位的這杯喜酒實在是喝得痛快!”說話間,忽然閃到了霍小玉身後,猝不及防地將霍小玉手中的酒壺一奪在手,仰頭就將酒壺中的酒喝了個乾淨。
霍小玉驚然看着黃衫客,勸道:“先生可要注意身子。”
“無妨,無妨啊!”黃衫客得意說完,側頭瞧了瞧外間的天色,“瞧這老天只怕要下雪了,我也該走了。”
“先生要去何處?”雲晚簫喝盡杯中酒,問向黃衫客。
黃衫客饒有深意地一笑,說道:“這小院三日後纔會有人回來打理,今夜這天色也晚了,二位不若安心在這裡歇上一夜,說說心裡話也好。”
雲晚簫與霍小玉羞然對瞧了一眼,再欲說什麼,黃衫客已一去無蹤。
“晚晚。”幽幽地,聽到霍小玉柔柔一喚。
雲晚簫轉頭定定看着她,卻瞧見她猶若狐狸般的笑意漾滿眼眸,不知道是因爲腹中烈酒,還是因爲隱隱覺察的不安,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又飄回來了~大概還有17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