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告知這樣的事實,而且根本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只是覺得“我必須得知道”就這麼輕描淡寫似的脫口而出了?別開玩笑了——“這算什麼?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雖然覺得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麼,然而話到嘴邊,早已經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不論是聽着、看着都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憤懣,“妹妹?那種東西,我纔不稀罕呢!爲什麼事到如今才......?!”
頓時,憂揪着父親領口的雙手因爲不知所措的情緒而不聽使喚似的微微顫抖着,同時,看着他的目光也變得泫然欲泣似的,視點漸漸失焦。片刻後,彷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淚水,就這麼悄無聲息般淌過面頰。
順着下巴,滴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你難道不覺得你和媽媽都太過分了嗎?擅作主張地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緊接着又擅作主張地對我抱以我根本無法實現的期望,尤其是媽媽,每當我稍有偏離了她的期望,就幾乎每次都用那樣的做法對待我......”
他一邊目不轉睛似的盯着司;一邊像是完全失控了似的機器一樣滔滔不絕地說着,“你每次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每次都是!從來都只是看着;都只是站在媽媽那邊!”
“哪怕,我一次次地求你幫忙——!”
緊接着他總算是放開了司......瞬間,只見他像個行屍走肉似的軀殼一樣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低着頭,用雙手猝不及防似的遮住了自己的臉。那副呆若木雞般的僵硬表情,就像是電影的特寫鏡頭一樣,瞬間被定格得清清楚楚。
此時此刻的司不知道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兒子,因此,面對他那歇斯底里似的怒吼,司就連最簡單的反駁也無法鼓起勇氣說出口。因爲那些全部都是事實。自己確實絲毫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同時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猛然發現——對於憂,自己好像一無所知。
這時,只見憂彷彿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用右手背擦了擦留下的淚痕,“請保持安靜。”在被鄰桌的兩位身着制服的高中生以好像有些生氣的語調及口吻提醒後,他纔想起這裡是圖書館。
於是,他的視線又落回到坐在對面的彤那裡,“剛纔你說讓我別恨媽媽是嗎?”
“是喔。作爲同學來說,我不希望她以這樣的方式被自己最看重的家人記恨。尤其是被你記恨。”說着,她將手裡的書本又翻了幾頁,緊接着再次將視線從書頁上拉回到看着仍有些激動的憂身上,“不過,這只是我的個人想法。你要怎麼做;怎麼想,那都是你的事。我不會要求你按照我說的那樣去做。”
話音剛落的瞬間,她拿起桌上的筆,在手裡如釋重負似的轉了一圈後,又再次擡起視線補充道:“而且我也很清楚現在的你,是不可能做得到的。畢竟憎恨這種東西一旦在心裡紮下了根,就很難把它消除了。”
說完後,只見她低頭從放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包裡拿出一封信以及一本書,“這封信和這本《如果,人生能夠重啓》是織囑咐我在合適的時候交給你的東西。”
重新坐下的憂雖然表情有片刻的猶豫,但是仍然伸手把它們接了過來,“簡而言之,那傢伙沒能對你說的話,以及來不及對你說的話,都在這裡面了。”
瞬間,憂的視線就落到了眼前的信封與書本上。
不過現在的他心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僅僅是想要做到“把彤說的話聽完”都已經是竭盡全力了。不可能再瞬間能做到心平氣和地看這些東西。不過在明白並理解了這兩樣東西里可能有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後,他莫名其妙地覺得稍稍安心了些。
“之後,要怎麼處理它們就完全是你的自由了。如果實在覺得礙眼的話,燒了也好;扔了也罷,我都不會有意見的。”彤一本正經的說着,瞬間,只有嘴角微微上揚。
“對不起,請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緊接着,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憂居然逃也似的走出了圖書館——此時此刻的他已經不想再在那個地方呆下去了......如果繼續待在那裡的話,就算是他再笨也會察覺到某個事實——“若是繼續呆在那裡的話,自己最柔軟的部分就會一直被觸碰......”他隱約覺得,彤的話語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而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變成那樣。
所以纔像現在這樣不顧一切逃了出來。穿過柏油馬路,頓時,信號燈以及數也數不清的車流,躍然眼前。再加上頭頂上這剛巧到正午的太陽,周圍這撲面而來的灼熱感霎時間讓他感到有點兒目眩。
再加上,腳底隱約卻確實緩緩傳導上來的熱,更讓他感到莫名的焦躁。
於是,趁着信號燈還沒有產生變換之前,憂以最快的速度,毫不猶豫似的穿過了柏油馬路來到了對面。再往前走段路的話就能看見一片望不到盡頭的防風林。然而事實上此時此刻,它早就近在眼前了。
“......”
在經過了片刻的沉默後,再次擡起頭望向它的憂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毫不客氣地便走了進去。——環顧四周這裡遍佈着各種各樣的樹木與植被,以及一片片像是潺潺流水似的綠蔭。除此之外在觸手可及的空氣中,也漂浮着許許多多像是水滴似的霧氣。腳下也隨處可見長滿了雜草。
土壤雖然有些泥濘,然而卻並沒有妨礙到無法前進的程度。
於是他乾脆利落地低頭捲起褲管,一邊撥開腳邊的雜草;一邊往更深處走去......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很有可能會迷路。可是在憂不由得這麼想的瞬間,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海浪聲——也就是說,就快要到盡頭了。只要......翻過眼前這座斜坡的話——
緊接着,他毫不客氣地爬了上去!
不一會兒便到了頂端,緊接着又毫不猶豫似的沿着有點兒陡峭的下坡走了下去。而當雙腳終於再次又踩在堅實、平穩的地面上時,他猛然發現自己的眼前有着一片看似“人”字形的農田。
不過外邊都用圍籬圍了起來。
然而要越過它也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圍籬的高度只到膝蓋以下。所以,憂沒費多大勁兒便跨了過去!緊接着便沿着細長,像是平躺着的煙囪一樣的田埂來到了海邊的沙灘上。
剎那間,雙腳接觸到沙子的那種好像有人在腳底撓癢癢似的感覺,讓他覺得頗爲新鮮。而且除此之外因爲海水頻頻彷彿沖刷的緣故既不會很燙;也不會很涼,只是有種雙腳被牢牢吸住的錯覺。
就像是磁鐵似的。
緊接着,他找了個不會被人打擾的角落坐了下來,背後正巧有棵樹。所以憂便很自然地把背輕輕地靠了上去——隨後眯起眼睛,任由鹹鹹的海風從臉上悄悄掠過......
慢慢地,只見他的表情也緩緩放鬆下來,而不會再像之前那麼緊繃、糾結了。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只要感覺心裡不痛快的話,我都會像之前那次一樣摸索着來這裡,“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似的樣子呢?”
然後,在某一天,她忽然就像是理所當然一樣地出現了......
在眼前不遠處原本只會有零星海鳥光顧的防波堤上,此時此刻正站着一位頭戴遮陽帽;身穿白色連衣裙,卻赤着腳的女孩子。“喂——?有聽見嗎?”現在,她雖然面朝大海,但是很明顯,是在和我搭話。
“什麼?”
因爲這裡,此時此刻除了我們倆之外並沒有別人。頓時,這種空曠的感覺也讓憂不由得緊張起來。而且他自認爲已經把“我現在不想和陌生人說話”這樣的意思,通過自己那稍顯欠揍的表情表達的非常清楚了。
然而,她卻表現得毫不在意似的,“既然聽見了的話,就別故意無視我嘛。”緊接着,女孩兒輕盈、熟練地跳下防波堤,“難道,你討厭和我說話?”緊接着,踏着恰到好處似的小碎步朝憂這邊走來。
“不,我只是不想和陌生人說話而已。”
可能是害羞吧?憂不由得別開了視線,不再去看她那既純粹又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似的微笑,“嗯,也對。在你看來的確我們不過才見了幾次面罷了。確實可以說是陌生人。”不一會兒,只見她來到憂旁邊,很自然地坐下。
“不過對我來說,這可不是第一次見面呢!”
隨後,又用彷彿非常開心的語調補充到,緊接着又不由得露出了像是“絞盡腦汁之後,總算是將難題解開”似的笑容,也正是由於這樣的笑容,理所當然地便將憂原本並不感興趣似的態度漸漸給抹消了。“也就是說,我們以前見過?可是即使是算上今天,我們才見過三次而已啊?”
只見他不由得將視線從波光粼粼,泛着漣漪的海面上拉回來,再次轉頭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兒。
“而且你爲什麼會向我搭話?”
“討厭我向你搭話嗎?”
霎時間,憂愣住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會用疑問來回答自己的疑問,“不,我只是想知道爲什麼。”漸漸的,兩人之間的對話就以這種略微有些尷尬的方式漸漸展開了。
只不過,會覺得尷尬的,恐怕只有憂這邊而已吧?
“爲什麼呢?”
只見女孩兒不由得用食指輕輕地抵着下巴,歪着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因爲,你這段時間來,臉上都帶着好像有很多煩心事兒似的表情,所以我就想......如果向你搭話的話,是不是就能讓你暫時忘掉那些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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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她還沒說完就被憂苦笑着自嘲似的打斷了,“哪有那麼簡單啊?”
“嗯?不行嗎?”
“不行!”
這個瞬間,憂不假思索似的回答得斬釘截鐵,然而——面對她忽然微微向前傾身,並把臉湊過來的舉動,又不由得有些動搖,“真的不行嗎?”尤其是面對那好像真的因爲自己的一句話而大受打擊似的表情......
“真是的,都說了不行了!”
他看着雖然繼續嘴硬,然而面對就在眼前的那張笑臉,頓時動搖得非常厲害!因此,後半句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咦?你的臉很紅哦?怎麼了嗎?”
“......所以說!別湊過來啊......”
面對她那鍥而不捨似的追問,憂一邊擺出很不耐煩的表情;一邊做得離她遠了些。可是每當他那麼做的瞬間,好不容易留出的距離都會被頃刻間消滅掉,“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討厭得那麼徹底吶......”
說着,女孩兒赤着雙腳,垂下視線。緊接着將半顆腦袋也埋在了臂彎裡,“啊?”
她說得很小聲;很壓抑。雖然一點兒責怪的語氣都沒有,然而卻能輕而易舉的從那看似溫和的語調裡感受到確確實實的傷心。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轉眼間就變成了憂這邊。
“其實,我並不討厭你。”
在經過了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沉默後,他總算是組織好了語言,“不如說,你能和我像這樣很自然的搭話,我真的很開心。因爲......這確實讓我暫時忘掉了那些明明纔剛發生不久的事。”不料話音剛落的瞬間,眼前的女孩兒就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非得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套出你的心裡話,還真是有趣......哈哈哈哈!”
只見她用手捂着臉笑個不停,不一會兒,連肩膀都彷彿跟着微微抖動了起來。
“喂!”
憂慢了半拍才察覺到自己上當了,表情立刻陰沉得像是一片巨大的積雨雲似的。“......我果然還是討厭你。”然而,對於他這番彷彿一本正經說出的結論,女孩兒顯得滿不在乎,“可是,我挺喜歡你的。”
說着,她一邊將垂肩似的短髮撥到耳後;一邊從旁邊大大方方地打量起憂此時此刻連耳朵根都紅透了似的害羞表情,“那算是什麼啊?告白嗎?”
只見他一邊心虛似的移開目光;一邊有些懊惱地追問道。
“你說呢?”
整個過程中,甚至連她的臉都不敢看。然而自己此時此刻卻被對方大方地盯着看......“我名叫筱,少年你呢?”緊接着,也許是感覺盡興了吧?女孩兒一邊竊笑;一邊說道。同時,也將視線重新投向海面......
“憂......我叫憂。”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又再次聽見了那個像是很開心的聲音,“我記住了!”然而,當他再次循聲轉過頭去的剎那,那個女孩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彷彿像是“從未存在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