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要好好談談,然而當奏真的獨自一人走進現在這個正被筱當做臥室來用的房間的剎那,仍舊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隨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明顯。房間並不是很大,眼前靠着落地窗的位置擺放着一個寫字檯似的書桌。
那上面還有一臺像是剛買的筆記本電腦,緊挨着它的兩側則放着音響。桌子下面則是密密麻麻的連接線。陽光透過落地窗緩緩灑向整個房間。身後靠牆的地方放着一張牀。然後,在它對面左後方的位置有着書架以及衣櫥。以及看起來像是被隨手扔在牆角里的吸塵器。
從這整潔、乾淨的樣子看來,彤老師似乎每天都會打掃。地板上甚至都爲了不弄髒而專門鋪着暗紅色的毛毯,所以即使赤着腳踩在上面也不會覺得太冷。此時此刻奏坐在了牀上,爲了打發這段說長不長,說短可能也不會太短的時間而從書架上隨便拿了本小說翻看起來......
結果還沒翻了幾頁就聽到了敲門聲——“老師,門沒鎖。”
霎時間只見她頭也不擡似的說道,“想進來就進來吧?反正,這又不是我家。”之後,奏合上書本,把它放在牀邊的櫃子上。“我在想你可能需要咖啡,所以去廚房泡了些。要嗎?”
彤一邊不緊不慢似的問,一邊大大方方走了進來,將咖啡放在左手邊的茶几上。緊接着又將它挪到了奏眼前。確保她伸手就能夠着。然後,和她一樣在牀邊坐下。
不過,兩人之間還是隔了些距離的。“以防萬一我先問一下,你之前說喜歡憂不是在說謊吧?”
見狀,奏擡起視線轉過頭看着她,“不是。”她回答得乾脆利落,在這之前連絲毫猶豫都沒有。簡直就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經準備好答案了一樣。“是嗎?可是你覺得筱她能接受嗎?”
“不管她能不能接受,我都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所以待會兒我會好好告訴她的......”
說完這番話的奏,表情看上去有點兒糾結、苦悶的樣子,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話裡也感受不到絲毫動搖的痕跡。“比起一直瞞着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直壓抑自己的感情待在她身邊,我覺得還是這樣比較好。”
奏猶豫了一會兒又緩緩垂下視線,盯着外套的袖口補充道。
緊接着再次與彤視線交匯的她硬是擠出了一個勉強可以稱之爲笑容的表情。“其實老實說,我也知道不該喜歡上那傢伙的,然而誰叫我們的品味都這麼差呢?而且,感情這種東西原本就狡猾得不可思議嘛——!”
彤聽完,拿起咖啡遞到嘴邊不動聲色似的抿了一小口。緊接着便什麼也沒說就轉身走了出去......
而奏則是任由身體就這樣倒在了牀上。
用手背若隱若現遮着臉的她此時此刻忽然覺得自己很羞恥——事到如今居然從頭到尾都還在爲自己那最不該犯的錯誤拼命找藉口。然而這些藉口就像是藕斷絲連的玻璃殘渣似的,只要輕輕一碰就會變得粉碎。
“我真的是,沒用啊!爲什麼會喜歡上啊?”
剎那間,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像是復讀機似的問着自己,“那傢伙到底哪裡好了?”但是最後甚至連最簡單的答案都沒能得出。明明,它就在眼前。這時,彷彿僅有一牆之隔似的淋浴水聲漸漸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從窗外傳來的潺潺流水聲與遠處此起彼伏的鳥鳴聲......
過了一會兒,敲門聲如預料般再度響起。
“奏,我可以進來嗎?”
“門又沒鎖。”
頓時,奏不由得將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慢慢將額前的劉海撥到左邊。
話音剛落的剎那,筱便走了進來,緊接着轉身再次把門關上。“很累嗎?”她看見奏躺在牀上一動也不想動的模樣問道,“不,雖說累是真的,但是也不至於和你說話都辦不到的地步。”
霎時間,她便重新坐了起來。緊接着扶着膝蓋站起來去門邊的角落裡把坐墊拿了過來。而筱這時候還在用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過了一會兒兩人便隔着茶几面對面坐下。
“這是剛纔彤老師送來的咖啡,真虧她直到現在都記得你喜歡喝速溶的呢——”
這麼說着的奏,順手就將左手邊的藍色馬克杯推到了筱跟前,自己則拿起了放在右手邊的紅色馬克杯。“然後呢?你要和我說什麼?”
緊接着只見她將杯子遞到嘴邊,垂下視線抿了一小口。
同時,筱也在做同樣的事。
“嗯......我只想知道,你說你喜歡憂,這是真的嗎?”
片刻後,筱總算像是按耐不住似的開口問了。而且一開口便直奔主題,看來她並不想拖泥帶水。“是的。雖然我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至少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是嗎?果然是真的啊——”
緊接着,隱約這麼感嘆着的筱表情變得有些僵硬與不自然,她爲了不讓奏察覺到這異樣只能擡頭看着天花板。“雖然啊,我很早就在猜會不會是這樣了,但還是沒想到奏你會承認得這麼幹脆啊......”
“很意外嗎?我說話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還是說,你希望我繼續瞞着你?”
“老實說,我既不希望你瞞着我;也不希望你說出口。”
緊接着從天花板拉回視線的筱看着奏的眼睛,若有所思似的說道,“哈......?那算什麼?你不覺得你的要求很過分嗎?”說完,就連奏自己都不禁笑了起來。
同時,她看着筱的表情,也彷彿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當然也知道這種說法很過分,聽着就好像在刁難人一樣。可是沒辦法嘛......我就是那麼想的。”
筱忙不迭似的解釋了起來,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話雖如此,她並沒有因爲自己的一句心血來潮似的捉弄,就被完全打亂節奏。只是表情有些驚訝罷了。
“我知道,別露出那種好像我在故意欺負你似的表情嘛——”話音剛落的瞬間,兩個人都不由得笑了起來。“難道你沒有在欺負我嗎?明明之前都一直把這事兒瞞着我。”
忽然,筱的口吻及語氣都好像有點兒像是在鬧脾氣似的,“啊?拜託,我也是直到前不久才意識到的啊!再說了,之前我也一直想說,可是一直都沒機會啊。”
“騙人,我纔不信呢!因爲,硬要說的話,你比我可聰明多了。再說了,我們倆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少有多少——!”
此時此刻只見筱很生氣似的扭過頭去,而且把嘴也撅得老高。看來,是對奏的解釋頗有微詞的樣子。“你啊......”見狀,奏用左手掌託着下巴嘆了口氣,“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們倆在一起時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各自的事情上。不是嗎?”
“也就是說,奏你的意思是說我還不夠格成爲你推心置腹敞開心扉的對象嗎?”
“我沒這麼說,但如果你理解的推心置腹是指無話不談的話,那也確實沒錯——”
只見她以波瀾不驚似的口吻說完,又探身向前伸出手,有點兒強硬地將筱的臉轉向自己這邊,“但是,我絕對沒有你說的,想要一直瞞着你的想法,真的只是找不到機會告訴你罷了。”
“而且像是這種事,就算是我也很難開口。而且也怕你會接受不了......就像是茜學姐那時候一樣。”
頓時,筱瞬間就像是真的被嚇了一跳似的肩膀猛地顫抖了一陣!
猛地擡起頭的她用很大的力氣抓住了奏的雙手問道:“奏你不會做和學姐一樣的事吧?”
然而,剎那間就被她像是趕蒼蠅似的推開了,“別湊得那麼近!”瞬間跌回坐墊上的筱表情霎時間又變得好像很委屈的樣子。“我當然不會做出和茜學姐一樣的事。你在瞎擔心什麼?”
所以,她不由得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又補充道。
“再說了,比起這個,你倒是趕緊去和那個笨蛋表白啊——”
然而,奏還沒說完,就被筱搶着打斷了。緊接着只見她帶着五味雜陳似的表情說:“不可能的,肯定會被拒絕的!”只見筱說得斬釘截鐵,就好像“自己會被拒絕”這事兒已經成了定局似的。
“爲什麼啊?”
這時候,只見奏帶着一臉“服了你”似的表情看着她......
感覺莫名其妙的她不由得用食指輕按着太陽穴附近嘆了口氣。緊接着又換成用左手撐着下巴問道:“你這麼肯定是有着什麼根據嗎?”
剎那間,再次擡起頭來的筱盯着自己的視線都彷彿變得有點兒淚汪汪的,“昨天我才被他明確告知——‘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這樣。怎麼可能不被拒絕嘛!”
“嗯?是這樣嗎?那這豈不是代表我有機會了?”
“?!”
不料,她纔剛這麼有些得意忘形地說完,就被筱在茶几下面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奏......!”只見她臉上現在彷彿非常直白地寫着:“我很生氣”四個大字。
“你要是敢搶走她,我可饒不了你!”
筱毫不客氣地盯着她的臉將這像是“宣戰”似的話語脫口而出,“如果真的怕我搶走他,你只要在事情變成那樣之前表白不就好了嗎?”瞬間,奏也毫不示弱似的把臉湊到她耳邊還擊。
頓時,即使筱明知這是奏的惡作劇,可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臉頰隱約有些發燙。
“嘻嘻!如果你一直猶豫不決的話,我說不定真的會搶走他哦?”
然而,奏在這時候就像是故意裝作視而不見似的補了一刀。霎時間,弄得筱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這會兒卻像是如鯁在喉似的卡在了喉嚨裡,就好像魚刺似的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相當難受、委屈。
尤其是當她看見奏那副既彷彿遊刃有餘又像是故意在慫恿她的表情的瞬間,氣得簡直目瞪口呆,甚至連原本自己想要說什麼都已經忘了。完全就像是傻眼了一樣。
“總之,我會和你公平競爭。好了,這話題到此爲止——”
“筱,坐着別動。”
“我,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啊?!”
“好了......!”
剎那間,筱又小聲嘀咕着類似的話,目光也刻意避免和奏接觸。看來似乎想要用這樣的做法來表達對她的不滿,然而最後卻仍舊照着她的話重新端端正正地在坐墊上坐好。
頓時,似乎連她自己都很討厭這樣。
到頭來就算是嘴上不服、不滿、不高興,或者發脾氣,然而只要奏的口吻變得嚴肅、認真起來。自己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執行她說的話。——習慣這種東西還真是可怕啊......
看她做出和說的話截然相反的行動後,奏霎時間笑出聲來了——“你是小學生嗎?”
“哼!”
表情頓時非常窘迫的筱只能破罐破摔似的再次將臉扭向一邊來表示不滿。
“唉。你要生我氣是你的事,我也阻止不了。但是這滿臉的瘀傷總不能就那麼放着不管吧?還有你膝蓋上的傷也是......你等着,我下樓去把藥箱拿來——”說着,奏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可是就在她經過走廊,準備下樓的瞬間,正巧看見憂在樓梯轉角——頓時,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心虛的緣故,在與他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奏有些刻意地別開了視線。
“什麼啊?”
頓時,只見憂帶着滿臉的莫名其妙摸了摸脖子後面。
可沒過一會兒,奏又回來了。當然此時此刻她手裡捧着藥箱——
“喂,憂——”
“啊......?”
憂收回原本想要邁出去的左腳,轉過身來用稍顯不耐煩的眼神看着她。
奏叫住了正想要回自己房間休息的憂。頓時那彷彿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猛地讓他背部竄過一陣寒意。“什麼事?”緊接着,憂帶着有些緊繃、僵硬的表情問道。
“這個給你,去看看筱的傷吧?可以的話,順便幫她抱扎一下。”
話音剛落,奏便將藥箱塞到他手裡。
“這種事爲什麼要我去?再說了,如果是包紮的話,你在這方面不是我更在行嗎?”
憂看着她的臉,帶着有些爲難的表情,認真地追問道,“少廢話,讓你去你乖乖去就好了啊!哪兒來那麼多廢話......”緊接着,她便一路推搡着不知所措似的憂,眨眼間便來到了筱的房門外。
“那,剩下的事就給你嘍——!”
緊接着又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迅速消失在了走廊另一側的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