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整個街道彷彿都被淹沒在這場雨中,傾盆般的雨勢讓撐傘瞬間便失去了意義,因爲即使把傘撐得再高,渾身上下該淋溼的地方還是一樣會淋溼。街上的行人隨着這越來越囂張的雨勢漸漸變少;往來的車輛也都不約而同的爲了避免發生意外而打開了前燈。
然而就算是這樣,視野能見度也沒有提高多少。人行道旁的樹木被迎面刮來的強風霎時間吹彎了九十度,大片大片的枝葉發出“咔啦卡啦”似的哀嚎。
看上去就像個不倒翁似的逆來順受。眼前的路面到處都積了水,就算這裡到處都有排水溝與下水道還是趕不上將多餘的積水清理掉。遠處的信號燈頓時像是蒙上了層厚厚的面紗似的,漸漸的連閃爍頻率都變得不正常了。
耳邊不斷有驚濤駭浪般的聲音,那是陣陣狂風從眼前掠過留下的餘韻。
四周到處都遍佈着被它肆意掀翻的垃圾桶,裡面的垃圾,像是潺潺流水似的撒了一地。有些甚至連垃圾桶都被拋到了半空中,緊接着猛地迎面撞上了不遠處廢舊老宅的圍籬!
“櫻,朧,我們分頭找!”
憂拐過巷口轉角,眼前是又長又直,像是筆桿子似的坡道。緊接着他終於在被兩排房屋簇擁着的坡道盡頭看到了她們倆的身影。好不容易趕上的他,從後面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哇?!拜託你別嚇我啊!”
櫻渾身僵硬地轉過身去,一邊用手背擦着臉上的雨水一邊說。她的衣服已經全溼透了,那沉甸甸的感覺,就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而且這緊貼着皮膚的感覺,也讓她覺得難受得不得了——
“憂嗎?真是的!”
好在,在眨了好幾次眼看清了憂的臉後纔好像終於鬆了口氣似的補充道。
倒是朧的反應,比起櫻來冷淡了許多。她的表情就好像在說:“果然你也來了嗎?”一樣,看上去就好像早知道他會來似的。“那,拜託你去車站找,我們去附近的圖書館看看。原本這鎮上能躲雨的地方就不多。仔細想想的話,大概也只有5、6處地方。”
“知道了!”
這之後三人就在最近的十字路口分別了。並約定45分鐘後在車站碰頭。好在最近的車站離彤的公寓不遠,只不過20分鐘的路程。搭車的話也許只要10分鐘就能到。
可是猶豫再三的憂還是打消了搭車的念頭。——在這種天氣裡,就算在路邊招手,可能司機也不會停車,而且還有可能被濺得滿身都是泥。一旦變成這樣的話不就完全本末倒置了嗎?
所以他決定先去附近的停車場,設法借輛腳踏車來!
想到這裡並下定決心的憂穿過馬路,然後直走了大概10分鐘。緊接着左拐進了一個像是喇叭口的巷子裡。然後,只要穿過它的話,對面就有一個挺大的停車場。而且,平時也沒有多少人會光顧。
這麼想着的他瞬間便到達了目的地,停車場就在眼前——雖然此時此刻被雨水包裹着的它彷彿只剩下了依稀的輪廓若隱若現。但是,無論如何,總算是沒有白跑一趟。
停車場四周散亂的堆放着集裝箱、交通錐、盆景,以及沒用的傢俱。
靠近牆邊的角落裡,放着偌大的,像是浴缸一樣的垃圾桶。在它的斜後方則堆放着一些清掃時會用到的工具。不過,憂現在並不是來找它們的。只見稍作猶豫的他瞬間便找了一輛握柄四周有些生鏽,坐墊甚至還破了個洞的腳踏車。
二話不說就騎上了它!
然後,眯着眼睛一鼓作氣似的衝進了那滂沱大雨裡。
“那麼,奏......以防萬一我必須問一下,你剛纔說的話是真的嗎?”而此時此刻在彤的公寓裡,只剩下了奏與彤兩人。這時候,彤終於可以不用顧忌周圍了。因爲現在無論奏的回答是什麼,都不會被人聽到。
“您指什麼?老師?”
然而,一邊用手輕敲着桌面;一邊看着她的奏,似乎打算繼續裝傻。
“你真的喜歡憂嗎?那不是在開玩笑吧?”於是,彤又彷彿嘆息了一會兒才這樣補充道。目光裡充滿了不理解與困惑,顯然她希望從奏的回答裡得到答案。
“是啊,因爲我沒必要說謊嘛。”
奏雙手放在桌前,像是虛張聲勢似的做出了回答。語調與態度都顯得相當冷淡。這時候的她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不由得讓人感到害怕。
“是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不理解,彤也沒有立刻橫加指責,而是繼續不動聲色似的觀察着她的表情變化。繼續提問......
“硬要說的話,是那次情人節live吧?”
這個瞬間,奏忽然用彷彿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看上去就好像爲了回答彤的疑問,而是爲了讓自己能更確定對憂的感情才這麼做的。
“就是憂第一次自作主張衝上舞臺說要借鋼琴伴奏的時候?”
“沒錯。”
話音剛落的瞬間,奏拿起眼前的杯子送到嘴邊,喝了一小口。這個瞬間,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然而這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彤這時候像是很疲憊似的嘆了口氣說: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早些告訴她呢?”
這個時候,她的表情就彷彿像是在說:“果然是這樣。”似的。彷彿早就知道奏會這麼回答一樣。
“我一直有這個打算,事實上也一直想要告訴她。可是,一直都找不到說的時機......今天弄成這樣的局面,我也感到很抱歉。老師。”說到這裡,奏悄悄地垂下了視線。她不由得在這個瞬間不敢再去看彤此時此刻的表情......
“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心裡一邊這麼想着,越想越氣的彤拿起桌上的茶杯,想都沒想就將它裡面剩下的紅茶一口氣喝光了——
“先是茜,然後是你,爲什麼?這難道是什麼詛咒嗎?”
與此同時,筱總算是恢復了意識,只見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想要站起來,然而瞬間她就發現即使是牟足了勁兒,渾身上下也仍舊像是散了架似的使不出一絲力氣!
而且隨着意識的漸漸恢復,感覺也開始緩緩復甦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爲此感到高興,便霎時間被陣陣麻痹感與疼痛接二連三似的侵襲了!尤其是肩膀往下,靠近右臂的那部分疼得簡直讓她好不容易恢復的意識險些再度消失!
緊接着感到一陣目眩,眼前一黑的她不敢再嘗試着站起來,只好讓身體就這麼像海綿似的趴着。
四周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地面也彷彿剛撒過水似的溼漉漉的。而且,頭頂上方還不時有水滴滴下......一時半會兒,筱的思考有些混亂,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這個瞬間,她看見離自己左前方不遠處正有什麼東西隱約發出像是螢火蟲似的光亮——這偶然的發現瞬間讓她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拼命想要接近那束光!
於是,精神還處在恍惚狀態的筱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不斷遊走在身體上的疼痛了,只見她不顧一切地朝着那個方向咬牙挪動着身體!每挪動一釐米,她就要承受灼燒般的疼痛!——那就好像有人拿着電熨斗,直接毫不客氣地接觸皮膚似的。
不過儘管如此,她還是抓住了那束光......
“這是我的......手機?”
緊接着,在黑暗中兩手輪流感受了半天她才確定這確實是自己的手機。之後藉着它僅剩的那一點微弱光亮,筱費盡千辛萬苦才總算是挪到了牆邊。
牆的表面長滿了青苔與低矮的,像是從牆縫裡掙扎探出頭來的蕨類,這時她又將手機手電筒的光亮照向其它地方,發現這裡好像是個形似喇叭的洞穴。不過是顛倒過來的......
頭頂上方有着像是絲線一般大小的豁口,看上去只容得下一個人通過。
“疼!”
這時候她想要站起來再仔細看看周圍的情況,可是纔剛有這個念頭,便被從膝蓋上傳來的疼痛毫不客氣地迎面澆了盆冷水!瞬間,當她把手機的光亮對準膝蓋時,才發現它已經又紅又腫,而且四周遍佈着撕裂傷。
鮮血正不斷地從傷口處往外淌。
雖然傷口深淺不一,但疼痛程度倒是驚人的一致。
不敢再勉強的筱只好再次讓身體沿着牆面緩緩坐下來,後背靠在牆上輕輕地嘆了口氣——“真是倒黴!”嘀咕了這麼一句後,她慢慢將手機拿到眼前,嘗試着打開通訊錄藉着那忽明忽暗的屏幕,尋找着能撥打的號碼......
這個時候,口乾舌燥的程度也越來越劇烈。喉嚨也疼得像是着了火似的,雖然能勉強發出聲音,但聽起來卻無法順理成章地將單個音節好好地組成詞語。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緊接着,只見她一邊用手捂着嘴不停地咳嗽着;一邊將手機湊到了耳邊——同時,憂放在衣服左側口袋裡的手機在這個時候也響了起來!
情急之下,他只好用右手穩住車頭,然後用左手摸索了好一陣才掏出手機。
“喂?”
然而這時候他聽見的只有像是風聲與雨聲混合在一起所形成的,像是干擾電波似的雜音。對方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一直保持着似有若無般的沉默。
使得憂霎那間還以爲是什麼人心血來潮似的惡作劇。
但是,即使腦海中有這樣的想法;即使這樣的想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正確的,他也還是沒有立刻就掛掉電話......要說原因的話,就算是憂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但是此時此刻他就是不想那麼快的將這通電話掛斷。
而且除此之外,他心底深處還有着某種直覺——
“是筱嗎?”
雖說,他自認爲自己的直覺通常情況下都錯得離譜,然而唯獨這一次,他不想它再出錯。緊接着,他緩緩將腳踏車停在車站房屋邊上,儘量挪到了它不會淋到雨的位置。
“是筱吧......?”
對方還是沒有迴應,他爲了躲雨,也只好先走進了車站的候車室向工作人員借了塊毛巾,儘可能地將溼透了的頭髮擦乾。緊接着坐在了緊靠着牆擺放着在兩邊的長椅上。背靠着椅背稍作休息.....
說真的,從公寓一直一刻不停地騎車飛奔到車站,此時此刻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然而對方卻在他坐下的同時,單方面掛斷了電話......頓時,憂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也就是說,這果然是惡作劇嗎?”這麼想着的他將屏幕仍舊亮着的手機拿到眼前,盯着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