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層層包裹的房間,就像是個作繭自縛似的蠶蛹一樣,唯一的光亮就是從窗臺上傾瀉下來的,彷彿溪流一樣的月光。不過老實說,今天的月亮看上去又癟又無精打采的。就像個軟趴趴的柿餅似的......
表面那忽明忽暗的斑紋,看上去也不像是在搗藥的玉兔,反而更像是上了年紀的老者臉上特有的皺紋罷了。
再加上它時不時就會被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雲層遮住,看上去就更無精打采了。
看着就像是在不停地鬧彆扭似的。
緊接着,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這些的憂在毯子裡翻了個身,不料正巧碰到了理莎的腳丫子。不過現在她仰面平躺着睡得很熟,呼吸聽上去雖然有點兒若即若離的錯覺,但是卻四平八穩的。
只不過,之前蓋在身上的毯子,早就被她不知不覺給踹到一邊了。
“睡相真差。”
看着看着,也許是覺得沒辦法放着不管,憂只得催促着自己起身,一邊不停地打着哈欠;一邊再次幫她把毯子蓋到下巴的位置。“謝謝,前輩。可是我已經吃不下了啦!”
頓時嚇得憂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朝她那張毫無防備般的睡臉看了看。
只見理莎仍舊閉着眼睛,在夢鄉里流連忘返得非常開心。甚至,能聽見她輕微的鼾聲。見狀,憂有點兒哭笑不得似的想到:
“就算是在夢裡,你還要吃啊?會胖的喔?”
“纔不會呢!”
忽然,只見她眉毛擰成一團,不服氣似的又說了那麼一句。霎時間看得憂差點兒笑出聲來:
“你到底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在裝睡啊?”
只見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打算回到自己那邊的時候卻猛然發現左手拇指被她毫不客氣地揪住了。而且,似乎還鐵了心不打算放開的樣子。就算這是在無意識下做出的動作,是不是也有點兒太巧了?
“喂,理莎。你其實是醒着的吧?”
不過也正是由於這個動作,讓憂完全看穿了理莎那蹩腳的演技。於是,他毫不留情似的湊近她的臉問了句。直到這時,她才總算是放棄了繼續裝睡,而是故意惡作劇似的把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接着裝作很驚訝似的問:
“這是什麼情況?前輩你爲什麼會離我那麼近呢?”
憂剛想開口解釋,只見她就把話自顧自似的接了下去——“難道說,是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對我做那樣的事嗎?”
結果,話還沒說完,便被憂毫不客氣似的彈了腦門兒!
“真是的,胡思亂想什麼呢你!”
“嘁!露餡了嗎?”
理莎此時此刻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遺憾的樣子,瞬間就好像真的很失落似的嘆了口氣一樣說道。
“我還以爲至少現在能靠這招騙過你呢。沒想到還是那麼輕易就被識破了,唉。”
緊接着又這麼不緊不慢,看起來滿不在乎似的補充道。
“你這分明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吧?虧你還能用這麼無辜的口吻說出來啊?”
緊接着,憂一邊感嘆;一邊乾脆盤腿坐在了她旁邊。
“你這意思是說我毫無長進嗎?”
這口氣,好像惹她不高興了。不過即便如此,憂也打算繼續讓對話進行下去。所以也就沒有去理會她這像是鬧彆扭似的埋怨。這一點,理莎也都看在眼裡。
所以她也知道即便繼續任性下去也是白費力氣。因此沒多久就放棄了。——
“說到底,你有所長進的,也就只有身高而已。”
“太,太過分了吧這個?!”
瞬間,理莎猛地坐起來,大聲嚷嚷着反駁他——
不料,瞬間闖入她耳畔的,卻是另一個聲音......
“吵死了!你們倆能安靜會兒嗎?”
澪一邊在沙發上朝裡側翻了個身;一邊毫不留情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那悄無聲息裡滿載的怒火,頓時讓憂也不由得埋了下腦袋。然而他其實也知道,妹妹這時候肯定把他們倆的對話從頭到尾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所以,雖然表情看起來有些爲難,但也僅此而已。
緊接着他指了指公寓外邊,心領神會的理莎馬上跟了上去。兩人穿過隔間,不一會兒便來到了走廊上。並排坐在樓梯附近的轉角里。這裡平時會用來堆放些雜物,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乾淨。
但是平時都有打掃,所以沒問題。
“作爲被趕出來的人來說,不是正合適嗎?”
“說的也是,哈哈哈哈!”
說着說着,兩人都禁不住笑出聲了。——
“所以呢?你今天特意跑過來,到底是因爲什麼事?”
緊接着,憂換了種很認真的語氣向彷彿還沒回過神來的理莎提出了疑問。瞬間,被一語道破心事的她眼神馬上飄忽、躲閃了起來。似乎還在拼命想要找藉口矇混過關似的。
感到爲難,或者困擾時,她就會這樣。
“理莎——”
“是......”
現在聽上去,甚至語氣都完全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那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被抓個正着時纔會有的語調與表情一樣,而她此時此刻則完全把頭埋了下去。
就好像在承認錯誤,不......就好像在道歉似的。
“到底什麼事?說來聽聽看吧。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
憂話音剛落,彷彿能聽見理莎吸鼻子的聲音——儘管它很輕很輕。在這樣的夜晚,就像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似的。若不是此時此刻的話,恐怕會理所當然似的忽略掉吧?
“筱......筱!”
“在?!”
同時,在奏的公寓裡,也差不多在發生着同樣的事......只不過,奏此時此刻這莫名其妙的不爽情緒,似乎相比起澪來說更讓她覺得心煩得靜不下心來。
因爲,筱現在正在她眼前像個會移動的筆桿子似的不停晃來晃去。害得她不得不因此而中斷了好幾次琴聲.......
“如果你不想練習的話就出去好嗎?說實話,你這樣很礙事啊。尤其是精神方面!”
瞬間,就連櫻、朧也頓時被她因爲怒火重重按下去的琴鍵所發出的,那彷彿破口大罵似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約而同地都停下了手裡原本進行得好好的演奏。
“可是啊——”
霎時間,筱一邊解釋;一邊自顧自地坐在了奏旁邊,由於兩人幾乎肩並肩,所以就連她那彷彿在生悶氣似的自暴自棄的表情,奏也看得清清楚楚。
“別靠過來啊......”
然而,嘴上雖然這麼說,表情也好像討厭得不得了似的。可是最後,奏還是把肩膀借給了她。
雙手則若無其事似的繼續熟稔地按着每一個琴鍵,讓它們編織出一個個悅耳動聽的音符。即使是假期;即使理事長已經說了她們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放鬆自己,可是對奏來說,最好的放鬆就是彈琴的時候。
可是現在偏偏有個傢伙,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自己好好彈琴。
“幫我想想辦法嘛!奏,我們是好朋友吧?”
筱一邊這麼說着;一邊抓着她的袖口不停地搖晃着——
“礙事。”
“幫幫忙嘛!”
筱得寸進尺似的繼續懇求着。似乎只要她一刻不答應,筱就會一直妨礙下去。漸漸的,奏隱約覺得太陽穴附近疼得不得了。緊接着,有些刻意地嘆了口氣的她的雙手總算是離開了琴鍵。
腳也離開了踏板。
然後慢慢轉過身來,以自己都不由得被嚇到的,火冒三丈似的表情目不轉睛似的瞪着厚臉皮的筱。
頓時嚇得她縮起了脖子......
“既然你那麼擔心的話,這會兒去打個電話問問不就得了嗎?!別再來煩我了!”
瞬間,筱被她罵得豆大的淚珠瞬間便涌了出來!
然後,歇斯底里似的就在她面前哇哇大哭起來,頓時惹得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即便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筱這雖然看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好像真的很委屈似的。不過那有一大部分,只是純粹的演技而已。
所以,看着她考慮了一會兒的奏決定就這麼放着,於是緊跟着轉椅發出的聲音,她又再次轉身彈起了琴。
瞬間那副全神貫注在樂譜與琴音裡的她,就真的像是完全忘記了筱的存在似的。
“奏姐,你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櫻不忍心似的替越哭越起勁的筱說起了好話——
“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明明過分的是她那邊吧?”
看似猶豫了一會兒的奏,用反問代替了回答。霎時間屋子裡再次陷入類似真空般的寂靜。對,除了筱那越來越大的哭聲以外。
“筱前輩,雖然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也差不多可以了吧?”
這時候,朧也看不下去似的勸道。
“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奏姐的脾氣。就算你哭得再怎麼大聲她也不會理會啊......”
說着,便從椅子上跳下來,牽着筱走出了樂器室,下樓來到了客廳裡。
緊接着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邊的沙發上。
“別哭了嘛——!”
她一邊這麼說着;一邊遞上了杯加了蜂蜜和糖的熱咖啡......順帶一提這好像是奏事先就準備好的。
“可是,奏那個態度簡直氣人啊!”
一邊這麼說着的筱;一邊把腦袋埋進了靠枕裡。
“那麼,要打個電話問問看嗎?”
朧一邊若無其事似的將肩膀借給她;一邊很自然地問着。由於自己沒怎麼安慰過別人,除了這麼做以外,她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不過好在筱此時此刻也沒有真的難過到需要自己安慰的地步——
“就那麼做吧。”
說着,筱接過朧從茶几上遞給自己的手機,尋找着憂的號碼。
“最近,我們店街對面......”
同時,理莎總算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向憂坦白。
“果然,我在這個人面前的話,無論如何努力掩飾都會被被輕易看穿。”
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因爲領悟了這樣的事實罷了。所以纔會變得無論如何都沒法變得像以前一樣坦率啊......
“那是指LPA嗎?但是我記得之前一段時間,街對面似乎一直在翻修、施工,不是嗎?”
“是的,最近有人在那個地方開了和我們一樣的店——”
說到這裡,只見理莎似乎猶豫了一會兒。看起來,她似乎在偷偷觀察着憂此時此刻的表情變化似的......不過硬要說的話,憂只是在繼續等着她說下去而已。
所以對她那有些心虛的目光還是有那麼點兒困擾的。
“所以最近,客人幾乎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所以......”
說到這裡,她忽然以非常誠懇的態度扶着膝蓋站起身來,緊接着再次朝着憂低下頭——既不是道謝;也不是道歉,而是想要拜託。所以此時此刻理莎無論是語氣和表情都很認真。
“於是,前輩,能不能拜託你想想辦法呢?!”
最後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她拼盡全力纔好不容易說出來的。霎時間,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居然因爲緊張而在抖個不停。
不過,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
不知不覺,腦海裡另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你不過是希望藉着這個機會可以讓他再次回到店裡工作,纔想要拜託的吧?”
不是!
“我知道這樣的請求可能會讓你很爲難,但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可以一起商量這件事的人了!所以——!”
再次擡起頭來的理莎,她看着憂的目光......彷彿泫然欲泣般期待着他的回答。當然她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無論憂的回答是什麼,自己都應該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但是,只有雙手的這陣顫抖,自始至終都停不下來......
“你來就爲這事兒?”
然而,過了好久彷彿才聽到的話,卻好像似鬆了口氣般的樣子——
擡起頭來的理莎,面對着那副想笑又不忍心笑出來的表情,瞬間彷彿覺得有被當成笨蛋的錯覺。
“你,你笑什麼?我說的話難道很好笑嗎?!”
看起來有些激動的她,霎時間連語調都發生了南轅北轍似的變化。緊緊盯着憂的臉質問道。
“對,對不起——!”
緊接着沒一會兒,憂還是笑得肩膀都不禁跟着抖動了起來。
“前輩!你你你......你太狡猾了吧?!這對我來說可是很重要的事啊!”
破罐破摔似的理莎瞬間羞得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別急嘛,我又沒說不幫忙。可是,主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出來的嘛!”
面對她的步步緊逼,憂只得有些狼狽地一邊後退;一邊解釋着......沒一會兒,後背便撞上了冷冰冰的,滿是油漆的牆面。而且,理莎的臉,幾乎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頓時讓他有些慌亂。
正在他不知道該怎麼擺脫這個狀況的瞬間,褲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