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前一晚下過雨的原因吧?此時此刻的臥室窗臺上,仍舊殘留着零星水滴,它們緩緩沿着外側的牆壁向下滾落,慢慢地滲透到正下方那花圃似的土壤裡。
而那,事實上是一片藕斷絲連似的,一直向北延展的綠化帶,附近的鄰居們常常會拿它來種些野菜、番薯之類的蔬果,這樣就不用每週都出門採購了。然後現在那些看起來昏昏欲睡,還沒完全舒展開的葉片上正理所當然似的掛滿了一串串像是冰糖葫蘆般的露珠——
只見它們順着葉片,緩緩滴落下來。緊接着不斷被又鬆又軟的土壤吸收殆盡。
然後,以神采奕奕般的姿態,迎接着從那厚厚的積雨雲中,探出頭來的朝陽。
毫無疑問此時此刻還很早,即便已經能從窗外模模糊糊看見漸漸從地平線冒出頭來的朝陽,天色也仍舊顯得晦暗陰沉。
然而,就算是奏也已經穿着棉拖在廚房裡忙活了好一段時間了。
只見此時此刻繫着圍裙的她正用熟練的動作擺弄着烤箱,將烤好的,香氣撲鼻似的吐司麪包從裡面接二連三地盛出來——然後又轉身從身後的冰箱裡取出牛奶,緊接着用昨天剩下的蔬菜做了點兒蔬菜沙拉——
“這個量,應該差不多了吧?”
這時的她仰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壁鐘,若有所思似的想到。接着便將爐竈熄火,走出廚房。到餐廳裡將碗筷準備好......然後解下圍裙放在椅子邊上。
緊接着繞過門廳與客廳,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二樓的走廊,然後毫不猶豫地邁向左邊盡頭倒數第二間屋子。
這裡是筱的臥室——她現在毫無疑問還在呼呼大睡的樣子......
“筱,差不多該起牀了。早飯我已經做好了,記得趕緊下來吃。”
話音剛落的剎那,她輕輕用手敲了敲門。
“嗚誒......”
然而,筱卻用流連忘返似的夢囈代替了回答......好像連眼皮都沒怎麼動的樣子。
“真是的,快點起來!”
最後,她不得不推開門,徑直走到晦暗的房間裡,一把扯掉了筱身上裹着的被子!
——接着又幫她把窗簾以及窗戶都打開了......
“你這什麼睡相啊,口水都滴到枕頭上了......好了,別再逃避現實了,趕緊起來洗漱。”
不料,她這纔剛說完,筱就拿被子不由分說似的矇住了腦袋。
“今天好歹是週末吧?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不行。”
奏拒絕得斬釘截鐵,聽上去簡直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就再寬限5分鐘?”
“不行!”
話音剛落的瞬間,已經能非常明顯的感受到她的怒火了,雖然表情還是滿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是你讓我在這個點叫你的吧?既然如此,就守時點啊......”
說着,她哭笑不得似的重重嘆了口氣,霎時間在牀沿坐下。
“話是沒錯,但我哪兒知道你那麼準時啊?”
一邊抱怨着;一邊鑽出被窩的筱,頭髮都顯得亂蓬蓬的,簡直就像個鳥巢似的——
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昏昏沉沉似的樣子。努力嘗試着睜開眼睛的她現在看上去就像個不倒翁似的。頓時,讓奏想笑又憋得難受。
“知道了,那下回我會稍稍往後延半個小時的。這總行了吧?”
“嗯,謝謝你。”
筱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含糊其辭似的應着。而事實上她這會兒可能連奏到底在說什麼都沒聽清——
霎時間,左半邊臉頰被奏毫不留情似的揪住了......
“嗚唔唔唔!疼......”
“真是的,如果我不在,你難不成打算一直睡到中午?”
奏一邊收回手;一邊一針見血似的問道。表情稍微有點兒嫌棄的看着這會兒好像總算是完全清醒過來的她。
“就算我真的有這樣的打算你也用不着那麼狠吧?”
筱一邊用左手捂着稍微有些腫起來的臉蛋;一邊朝她眼淚汪汪似的抗議。
“我如果不用這種方法,能叫得醒你纔有鬼了!”
霎時間,奏也面不改色似的用毫不留情的話語懟了回去。頓時,兩人大眼瞪小眼,更別說這時筱的一隻胳膊還掛在毛衣外邊撲騰着......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奏!
“嘁!還真是一本正經的典範吶,奏你。”
“那種事,你不早就知道了嗎?”
剎那間,兩個人都不禁互相盯着對方笑了起來——
“憂呢?”
然後,微微岔開視線的奏一邊在枕頭底下翻找着襪子一邊挑起話題。剛纔那一瞬間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他啊,這會兒正在樓下浴室洗漱呢。”
奏看着窗外那低垂的楊柳樹說道。
它的枝條,有些都已經延伸到窗臺的盆栽裡了......
“他已經起來了?”
“是的,很奇怪嗎?”
“不,不奇怪啊......”
可筱的回答,看上去好像有些做賊心虛?
漸漸的,她不知不覺露出了心滿意足似的微笑。看起來似乎對這樣的回答感到很滿意,同時也對憂的自覺性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這多半是危機感作祟的緣故吧?
“你覺得他這次考試能順利及格嗎?”
奏一邊把鞋幫她從牀的另一邊拿過來;一邊問道。
“說實話,不好說哎。”
緊接着穿好鞋的她,一起與奏走出臥室。正巧這時,彤也從隔壁房間探出頭來——
“老師,早上好!”
瞬間,筱元氣滿滿似的打了個招呼。然而沒過一會兒她就扶着門框不禁哈欠連天了......
“喂喂喂......”
雖說如此,但是她們還是一起下了樓。這時,憂也正巧洗漱完了——而且也好像早就坐在餐桌前等了。
只見他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像是演奏打擊樂似的不停地讓它們倆交換着落在碗口邊緣。
“你在做什麼啊?”
奏目瞪口呆似的盯着他問道。
“如你所見,演奏嘍?”
“無聊。又沒讓你等我們,既然你早就在這兒了,不會先吃嗎?”
“那可不行。”
也許,正是因爲總會在這樣奇奇怪怪的細節方面斤斤計較,所以纔會招致奏那麼刻薄的語調以及態度吧?不過,這也是她平常對憂一貫的態度,所以筱也不會在這方面多說什麼。
更何況,現在的她以此時此刻的立場也不能表現得和奏很親密的樣子。
“很好吃啊,這個沙拉——!”
瞬間,圍坐在一起的四人都不約而同地被筱那滿臉的幸福感驚呆了......
然而卻又無法否認這個事實。雖然,可能她的表情確實是誇張了點兒。——
“我說奏,你乾脆放棄現在的工作,去試試廚師,或者營養師的職業如何?”
彤一邊這麼建議;一邊往自己碗裡舀了一大勺番茄醬塗在麪包上......緊接着,迫不及待似的咬了一大口!頓時,特有的酸味與香味霎時間在口腔中像是煙花似的瀰漫開來!
“您可真會說笑啊,老師——”
霎時間,奏也只能看着她,露出有些僵硬、乾癟的笑容來試圖矇混過去。因爲她知道,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儘管彤的表情看上去非常認真,且完全不像是爲了開玩笑才那麼說的。但是,事實上這就是她心血來潮時纔會說出口的話。
所以,基本上,奏也就只當它是耳邊風罷了。
“真是的,我可是很認真在說的——!”
彤看上去好像對奏那滿不在乎似的回答很不甘心的樣子。
“我也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哦?老師?”
緊接着,解決了早飯的四人又進入了一如既往的補習時間。——即便,要做這種事的只有筱與憂兩人而已。
“那我們做什麼?”
在客廳裡晃盪個不停地彤沒一會兒就覺得自己快被那撲面而來似的無聊感壓垮了。
“不知道。”
橫躺在沙發裡,翻着漫畫的奏輕飄飄似的應道。
而這時,憂早就被筱又一次不由分說似的趕進了書房——
“接下來是數學。別磨磨蹭蹭了,快點!”
只見她邊催促着;邊一路推着憂的後背,將滿臉不情願的他攆了進去。
“學姐,一定非要是數學不可嗎?不能先進行其他的嗎?”
“不行。”
“......”
房門才關上沒一會兒,便聽到了他那瀕臨崩潰的哀嚎......然而在筱那嚴厲又認真的視線下,這像是撒嬌般的聲音也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所以都說了,這道題得用到剛纔提到的公式!到底要說幾遍你才懂啊!?”
話音剛落的瞬間,指着纔剛剛講完的題,筱頓時覺得渾身無力。同時也再次領教了憂到底對數學有多麼束手無策了——此時此刻,她被憂的笨拙氣得無計可施,頓時只覺得太陽穴附近隱隱作痛......
可即便如此,還是得教。
所以她只好再次緊挨着憂坐下,並攤開筆記本。再次強忍着想要破口大罵似的無可奈何情緒再次解釋給他聽。
並儘量讓自己的話不那麼複雜,保證就算是他這樣的“傻瓜”也能聽明白——
“總覺得,對不起。”
“突然道歉是怎麼了?”
頓時,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滿臉疑惑似的看着憂。
“如果我能再聰明一些的話,你就用不着那麼累了......不是嗎?”
說着說着,憂便因爲罪惡感與內疚低下了頭。
現在的他看上去相當失落的樣子。
“是啊,如果你稍微開竅那麼一點點兒,我可能真的不會那麼累了吧。”
尤其是,學姐想都沒想就承認了這個事實,讓他更加失落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就算你因爲這個內疚,覺得對不起我什麼的,也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說着說着,筱慢慢捧起了憂的臉......
“放心吧,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就絕不可能讓你在考試中出岔子的!”
認認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說完,面不改色似的又迅速將一堆習題集推到他面前——
“繼續吧?”
一邊說着這麼溫柔的話,可做法卻毫不留情啊......
表情放鬆下來的她,連語調聽着都有些輕飄飄的感覺。明明之前被氣成了那個模樣......爲什麼還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那麼快的調整過來啊?
這不可思議的情緒控制、調整能力,不由得讓憂佩服得無話可說。
“知道了!”
所以,他也不由得再次振作了起來。
只不過,有毅力和有效率完全是兩碼事——即使他有不想再辜負筱的心意,也還是不斷地在同一道題上栽跟頭。
而且基本上每道題都需要她重複兩到三遍,自己才能勉勉強強解出來。
結果,等兩人再次從書房裡出來,窗外的晚霞已恍惚無邊無際似的大海一般覆蓋了整片天空......
剎那間將它染成了猶如鮮血一般的赤紅色。
而這時,憂的肚子早就在敲鑼打鼓似的抗議了,甚至他想掩飾都沒法掩飾——無論如何也沒法讓這令人羞恥得不行的聲音消停下去。
“對不起——!”
惹得他只能一邊捂着肚子;一邊狼狽不堪似的連連道歉。
頓時,臉紅得都快冒煙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做飯去。”
奏不耐煩似的聲音霎時間就從沙發裡蹦了出來。而且這時的她看着憂的眼神不知不覺也讓人覺得後背發涼......
“沒辦法啊,我真的很餓啊!?”
猛然間,被她瞪得氣急敗壞的憂也只好坦率地承認了這一點。
“不是,我也沒在怪你啊......”
說着,奏便經過門廳,走進了廚房。
“畢竟,總不能讓你餓死嘛——”
可這時候,她又使壞似的戲謔着補充了這麼一句。頓時對本就累得不行的憂造成了致命傷......
“奏——!”
“啊,好好好......我不會再說了。”
“話說,後天就是考試了,你沒問題嗎?”
結果,瞬間惹得筱不高興了——就算是現在,也毫不留情似的瞪着自己呢,那視線簡直尖銳得讓人心裡發怵。接着,奏一邊炒着雞蛋;一邊這麼問道。
那個提問對象,當然是此時此刻正坐在沙發裡的憂。
“不知道。”
瞬間,奏被他這過分誠實的回答給逗樂了——
“不知道?你啊......”
然而沒想到的是,搶在自己面前發難的卻是和他一塊兒坐在沙發裡,但卻隔了些距離的筱......然而,她現在的聲音,聽着簡直就像是啞得剛從刀山火海里回來似的。
見狀,彷彿欲言又止的奏終究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