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又再次隱約飄起了零星的濛濛細雨,混合着微風的它們總是讓人覺得彷彿冬季的尾巴、或是餘韻仍舊殘留在這世界的各個角落似的。
不論是依依不捨也好;糾纏不清也罷,春天的腳步也在悄無聲息似的一點點兒接近。
不過在這之前人們的身體都是誠實的,至少大多數人在這個時期仍舊會感到寒冷,而很不幸的是,憂便是那絕大多數人中的一份子。於是,抱緊雙臂的他不得不站起來將自己房間的窗戶緊緊鎖上,然後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緊接着不情願地離開寫字檯,背向它走到衣櫃前再次將差不多半小時前放回去的白色條紋衛衣重新拽出來披上。這才覺得稍微暖和了些。牆上的壁鐘不知不覺指向了10:00。
明明“竹筴魚”走後纔不過半個小時而已,居然就已經這個時間了嗎?想着想着他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緊靠着寫字檯的單人牀上——說實話,憂現在非常想睡覺。上下眼皮也在一刻不停地一遍遍把這個事實告訴他......簡直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此時此刻還不能就這麼讓這具顯而易見已經積累了一整天疲勞的身體就這麼被夢鄉俘獲。
因爲Glin消息纔剛剛發出去,爲了能隨時迴應那些消息,他直到現在都在目不轉睛似的盯着。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將近一個小時了......
“吶,幫幫我吧?”
只是因爲某個傢伙的一句話,憂便能極其認真的做到這種地步,有那麼一瞬間彷彿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實在是夠傻;也夠蠢的。然而畢竟是自己自願這麼做的。所以也怪不了任何人就是了。
眼前除了得時時刻刻盯着Glin回覆消息,除此之外面前還有着數十張習題集,與模擬試卷。因爲這個月中旬有考試
——雖然只是無關痛癢的小測驗,但是由於最終的成績會計入最終成績,所以他不得不認真對待。
然而即便是他現在有“如果再不努力就真的沒希望了”這樣的想法,憂也立刻就發現了什麼叫做“絕對無法做到的事”——自己的成績原本就不行,面對這樣的——尤其還是文字理解,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嘛......
“沒有任何人能()未來;相對的,未來也因爲無法預見而存在致命的()”
比如說,這裡的空格中到底該填上什麼樣的詞,他此時此刻完全不知道——大腦就彷彿被掏空了似的變得一片空白。甚至連獨立思考這麼簡單的事都已經變得有些奢侈了。
而這並不是憂從一開始就放棄了思考,而是正好相反——正是因爲已經絞盡腦汁去思考了,他纔會如醍醐灌頂似的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才放棄了繼續鑽牛角尖......
因爲如果在原本就不擅長的事上一味地鑽牛角尖的話,最後肯定會陷入自我厭惡似的惡性循環的。
不過很可惜的是此時此刻他就算是表現得再怎麼沮喪,也不會有人告訴他這道題的答案。話雖如此,不過求助的對象還是有的。然而總覺得如果向那傢伙——也就是“竹筴魚”求助的話,肯定會被趁機好好的嘲諷一番吧?
還有,就是無關緊要的自尊作祟。
所以就算他此時此刻盯着“竹筴魚”的電話號碼已經很久了,也都自始至終沒有下定決心撥過去。而且這麼晚了,他應該早就睡了吧?想着想着的憂再次不知不覺似的抱緊了腦袋——
“管它呢!”
最後打算破罐子破摔的他終於還是把筆一扔,來到了客廳裡倒了杯水喝。緊接着就像是鬼使神差似的走到了澪的房門外。因爲兩人的房間姑且是緊挨着的,所以也很方便。
“澪,你睡了嗎?”
憂敲了敲門。可是,裡面好像並沒有打算迴應的意思。然而,從門縫兒裡似乎還是能瞥見些許如髮絲般的燈光的。那猶如麥穗般的橘黃,很顯然已經告訴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幹嘛?就算我現在沒睡也不想理你!”
緊接着,彷彿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憂,似乎仍在氣頭上的澪便眨眼間讓他碰了一鼻子灰。可是憂不但不生氣,反而還令人費解地乾脆坐在了妹妹的房門外。
此時此刻他的背就靠在房門上,眼睛則不斷地向上瞄,看似就像是在和屋頂那忽明忽暗般的燈光捉迷藏似的。
“我說,差不多別生氣了唄。之前的事是哥哥不對,不該把你那過分顯眼的關心晾在一邊。但是你也知道——我一旦火氣上來就容易說出些蠢話來嘛!對不起。”
既然從頭到尾錯的都是自己,那不管有什麼理由都得先認錯——
畢竟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澪和自己住一塊兒,兩個人互相照應的話,老實說,憂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活......也許會變得好吃懶做;也許也會變得不修邊幅,甚至遇事可能很容易自暴自棄,也有可能簡簡單單地就放棄自己了。
畢竟那個時候的自己根本連努力的目標都沒有啊——沒錯,如果沒在那個時候遇到那個自稱爲“筱”的迷之美少女的話。自己也許根本不會在妹妹遇到那件事時有所行動吧?
“我纔不會上當受騙呢!再說,哥哥你的‘對不起’也太廉價了吧?”
剎那間她這語氣聽起來就像是自己和自己賭氣似的。頓時,使得憂有些哭笑不得似的感覺。因爲那種語氣根本不像是在生氣;更不像是要朝他發泄什麼。反而聽起來更像是撒嬌似的——
“快來安慰我啊?!”
無論怎麼看,她都像是這個意思。而此時此刻,原本嚴絲合縫,看上去絕對不會打開的房門也悄悄地打開了一點點兒。
“我說,你坐在這兒幹什麼?”
“因爲可愛的妹妹把我狠心的拒之門外嘛——”
“那還不都是因爲你說那樣的話!現在倒惡人先告狀似的說我的不對了?!”
“所以對不起,要不然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啊?開個價唄?只要我能辦得到的,都會做的。”
“別把我說得那麼卑鄙好不好——我纔沒那麼小氣呢!”
說罷,她好像更不開心了。
然而正在這時,整個屋子忽然霎時間亮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便是震耳欲聾似的雷聲猶如疾風驟雨般的迎面砸落下來。頓時嚇得澪驚叫連連,緊接着不顧一切似的直往憂懷裡撲過來——
“呀啊啊啊啊!!!???”
那手忙腳亂、驚慌失措,魂飛魄散似的動作與表情,就和小時候的她一模一樣。
瞬間,澪雙手把憂抱得死死的,剎那間讓他覺得好像呼吸都不由得有點兒困難了。然而,現在澪整個人彷彿都在抖個不停——只見她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身體就像是理所當然似的蜷縮成一團......
就像是貓一樣——
還不斷地往他懷裡鑽。
最後兩人都有些不成體統似的雙雙倒在走廊地板上,並再一次切實得清楚意識到了它到底有多麼不講情面。
“澪?沒事兒吧?”
“有事兒啊?!嗚誒誒欸——”
她一邊強忍着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的眼淚;一邊毫不留情似的反駁着,然後不停催促着憂一起進房間。在整個過程中似乎雙腿一直在抖個不停......也一直都緊緊地拽着憂的手,即使是到了牀邊也沒有鬆開的意思。
“今晚一起睡吧?”
“爲什麼?”
“因爲我害怕啊——”
話音剛落的瞬間看似狠狠地錘了憂胸口一下,不過卻一點兒都不疼。她也許只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焦躁感吧?所以才忘記了施加力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哭給你看......直到你同意爲止!”
此時此刻的澪雖然早就已經帶着些哭腔了,然而她的話卻連一點兒動搖的跡象都沒有。這顯然是在明明白白告訴憂......就算他不特意也是沒有用的。
“誒......?”
剎那間,憂裝作很困擾似的模樣盯着她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確認妹妹的決心到底有多堅定。
“總之我不會讓你走出這房間的!”
“你現在抱得這麼緊,我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吧?”
話音剛落,他苦笑着嘆了口氣。可是就算是這樣,澪也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反而隨着彷彿越來越頻繁的,猶如鼓點般的雷聲,抱得更緊了。就好像隨時都擔心哥哥會趁機溜走似的——
“我投降了。所以你先放開好不好?”
瞬間,憂便相當識趣似的舉了白旗。澪也在總算是確定了他“真的沒有逃走的打算”後才幹脆利落似的鬆開了手。緊接着,憂便站起身來將房間的燈打開,之後又替她鋪好了兩個人的被褥,以及牀單。
緊接着便招呼澪一塊兒上來。
而此時此刻的她總算是有了點兒笑容,同時也以最快的速度鑽進了被窩裡。然後,便把憂當做了等身抱枕似的存在而再也不打算鬆手了。此時此刻窗外依舊能清清楚楚地透過窗簾看見閃電頻頻撕裂夜空的痕跡......
然而憂做夢也沒有想到,妹妹居然會把他的手臂當做枕頭,就那麼理所當然似的枕了差不多一整個晚上。結果頓時弄得他第二天早上起來別說是右臂,就連整個右肩都嘎吱作響似的痠痛得不得了!
“對不起啊,哥哥......明明你今天還得去ASTR工作室兼職來着,結果——”
“沒關係,反正這種感覺不會永遠留着——”
然而憂沒想到的是,這纔剛說完,澪便得寸進尺似的爬上了他的背......
“你在幹什麼啊?!澪——”
“如你所見,在向我最喜歡的人撒嬌啊——”
她一邊說得理所當然;一邊還不斷地捏着憂的臉。剎那間笑得非常開心......
不過相對的,憂這邊則變得很辛苦——
“澪,好重!快下來,我這還在做早餐呢!”
然而,妹妹還是折騰了......不,是享受了好久才心滿意足似的慢慢地滑了下來。之後,吃着和平時別無二致的早餐——今天是派以及烤餅,裡面被塞了大量的,眼看着快要溢出來的沙拉以及蔬菜做餡兒。
緊接着,像是平常一樣,一如既往地由澪目送着乘計程車來到筱所在的工作室——
原本應該是這樣沒錯,不過今天他卻在途中被櫻通知不用來工作室了,而是直接去學校。當然,是指憂所就讀的大學。
“爲什麼是學校?不用去工作室了嗎?”
“因爲新EP專輯的宣傳地點之一決定了是在青森附屬大學。所以你直接去那裡會比較好......”
這也難怪憂會忍不住追問緣由了,因爲就算是筱,在差不多3個小時前進行的會議上得知後,也是慌得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贊成這個決定。雖說那確實是自己就讀的大學沒錯,宣傳起來可能也會比較便利——
然而,她卻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理事長居然打算讓目前所有的樂隊成員一起去校園裡發傳單的。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
“等一下理事長!是不是選擇其它方法比較好?你也知道我尤其不擅長和陌生人交流吧......恐怕會搞砸整個宣傳活動的。”
“理事長,我也覺得她不適合這種形式的宣傳。真的很有可能會讓整個宣傳工作陷入停滯狀態。”
筱話音剛落的剎那,奏也緊跟着附和。
“這方面能不能請您重新考慮一下呢?”
若是以往,理事長都非常重視奏的建議,然而這次卻稍稍有些不同。因爲這次的決定權並不在他手裡握着。當然,這一點奏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也沒有繼續再說下去的打算——
“沒關係的,奏前輩!就算的時候筱姐真的做不到好好地將宣傳單分發出去,也還有我們不是嗎?”
這個瞬間,櫻毫不猶豫似的表達了這樣的意見與想法,這在平時可不多見......
“爲什麼今天這傢伙那麼積極?”
甚至一度讓奏產生了類似這樣的疑問。而櫻之所以會表現得這麼積極的理由,硬要說起來也非常簡單——她想要親眼見識一下筱就讀的青森附屬大學到底是什麼樣的。
因爲,自己的第一志願也是這裡。
雖然並不是什麼赫赫有名的高等學府。但是她報考的理由非常單純——
“因爲我喜歡筱姐,所以就決定是青森附屬大學了。”
記得當時她信誓旦旦似的這麼宣言時,還被奏調侃說:“別那麼隨隨便便就決定自己的將來啊......”
然而櫻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是絕不可能後悔的。除了,實在是有點兒擔心以自己目前的成績到底能不能考上——這就是在3小時前的對策會議上決定的事。只不過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通知憂罷了。
事實上,奏的確有通過Glin聯絡過他的,只不過那條消息直到現在都一直是未讀狀態。
所以她也就放棄了繼續發送。
而那時候正巧,憂也已經迷迷糊糊睡着了。再加上在那之前又被澪糾纏了好一陣,所以根本不可能再回她的消息了。不過幸好他還是在預定的時間前趕到了學校。
而且遠遠地就看見了奏那醒目的銀髮——但是此時此刻的她正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甚至連和自己打聲招呼的餘裕都沒有。同樣的情況也差不多似的發生在了櫻與朧身上......
所以,憂只能默不作聲似的混入這彷彿驚濤駭浪似的人羣中,緊接着拼命走向那一個正孤零零地獨自站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花壇邊的那個女孩兒。
也就是筱身邊。
但是因爲她所在的花壇在教學樓西邊,又正好處在植被圍繞的陰影裡。所以,自然整個人都被那彷彿鋪天蓋地似的陰影遮住了。再加上她總是耷拉着腦袋......好像自始至終都在拼命地躲避人們的視線似的——
所以手上的傳單就算是經過了這麼久也還是一張都沒有分發出去。
“喲!”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憂這時也總算是擠出了那彷彿望不到盡頭似的人羣,和她打了招呼。緊接着也不顧筱到底願不願意,剎那間便牽着她來到了奏身邊。
“還順利嗎?”
“我們三個還勉勉強強,宣傳冊已經至少有一半發出去了。但是問題是——”
接下來的話,就算她不繼續往下說,憂也能看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此時此刻筱手裡還剩下百份左右的宣傳冊,這個量和奏,以及櫻與朧比起來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而且就算是現在,她也仍舊不由得想要逃離這人山人海似的人羣。
頓時這讓憂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在舞臺上;在平時的工作中都表現得那麼遊刃有餘,爲什麼偏偏此時此刻的筱就彷彿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而且那畏縮、緊張的模樣......總覺得和學姐有幾分相似啊?
“那......那個!Live——!”
她雖然一次次試圖讓自己張嘴,剎那間也確確實實做到了,然而話到嘴邊的瞬間,卻毫無徵兆似的變成了好像只有近在咫尺的人才能聽清的程度了。
“怎麼回事?”
而且這時,她甚至緊張到了臉紅的地步。爲什麼?難道說,就連和人羣對視也做不到嗎?
此時此刻,奏雖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可是她現在也得全神貫注在自己的分發任務上。一時半會兒根本騰不出手來幫助漸漸陷入自我厭惡狀態中的筱——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原本拿着宣傳冊的雙手漸漸失去力量,緊接着只能看着它們一張接一張地散落在地。
那彷彿毫無生氣的臉上,此時此刻遍佈着彷彿怎麼也抹不去的“自我厭惡”般的絕望。這時的奏則是將剩下的宣傳冊交給櫻,而把憂拉到一邊——
兩人看似在悄悄地說着什麼——
“她只有在如你所見的現狀中才會表現出類似的症狀,所以能不能拜託你想想辦法?”
“嗯......”
憂看起來也陷入了沉思當中,不過這樣的狀況並沒有持續太久——
“筱,稍微跟我來一下!”
說着也不問她的意見而直接拉着筱奔向了身後的教學樓!
“憂!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會明白了!”
說着,他牽着筱的手根本沒給她抵抗的機會,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穿過一層層樓來到了多媒體室外——
“就是這裡!你想要順利完成今天的宣傳任務吧?”
緊接着他馬上問道。好像在確認着筱此時此刻的覺悟似的,同時,也是在確認着自己的覺悟。
“當然想,可是現實是我根本做不到啊——”
“不,你能做得到!只是在人前會感到緊張而已,所以纔會出現剛纔的症狀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時候,憂看着她那百思不得其解似的模樣卻不由得笑了出來——
“既然你不擅長在人前拋頭露面的話,那麼如果是在沒有人的地方呢?比如說,這多媒體室——”
經過他的旁敲側擊,筱剎那間便猶如醍醐灌頂似的明白了憂爲什麼會帶自己來這多媒體教室——
“你的意思是,讓我利用廣播來進行宣傳?”
“對,這樣你就不至於那麼緊張了吧?再說了,你不是聲優嗎?那就想想在舞臺上的那時候吧?”
沒錯,你一定能行的!
“我明白了!謝謝你!那,稍微等我一下吧?”
“放心吧。至少在你結束前,我不會自說自話地走掉的。”
隨後,在頃刻的剎那,一掃陰霾的筱邁着堅定的步子,又一次走上了這僅屬於她一個人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