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連續一週的看似彷彿也會一直持續下去的陰雨天氣總算是迎來了明媚陽光的某個清晨。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天氣能持續多久,但是毫無疑問令人不禁有些雀躍。
即便路面上還遍佈着些深淺不一的水窪,然而已經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去而不用擔心被剎那間淋個渾身透溼了。這對憂來說當然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裝作視而不見的好事。
更別提,今天還是他預定的出院日子。此時此刻的憂正一邊不由得吹着口哨;一邊整理行李,顯得非常悠閒的模樣。甚至彷彿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似的感覺。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無論是誰看了那副表情都有可能被感染吧?
而澪現在已經去着手辦出院手續了。以及一些必要的恢復情況報告。
她似乎對這方面積極得有點兒讓人招架不住。但是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作爲哥哥來說還是別多嘴了吧?反正那傢伙不可能會聽的。既然如此就隨她去好了......
不一會兒整理完牀單的憂一邊坐在牀邊的椅子上刷着短信;一邊翻着通訊錄。結果那傢伙——“竹筴魚”不論是短信也好;電話也罷,而且他甚至連Glin都沒有發過來任何消息。
這簡直就像是在毫不猶豫似的告訴自己:“從此以後我要和你徹底地劃清界限!”
老實說以往這樣類似的吵架次數多得甚至數都數不過來,但是這次他似乎是認真的。而且好像決心還非常堅定的樣子。剎那間,頓時讓憂鬼使神差似的產生了一種“被拋棄了”的錯覺。
這時候再次回到房裡的澪冷不防敲了敲他那莫名其妙耷拉着的腦門說道:“發什麼呆呢?傻哥哥,走了啦!”緊接着也不顧憂到底跟不跟得上,就拉着他跑過走廊,順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樓——
“沒事的,把身體的重量都給交給我好了!”
澪不由得昂首挺胸,自豪地脫口而出。而事實上憂也是那麼做的,今天的他比任何時候都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澪那無償的愛意。雖然有別於大部分人理解的愛,可是這緊密而又牢固的......家人間的羈絆不也令人覺得幸福嗎?
雖然,他同時也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在各種意義上都被四周的目光盯得緊緊的。即使不回頭看也能猜到他們現在帶着怎麼樣的表情。因爲在他人眼裡,兩人現在就是一對關係非常好的情侶而已。
就算完全沒必要爲此而感到害羞,但是憂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再說了,對妹妹產生類似的念頭到底算是怎麼回事——“澪,你應該沒拖欠醫藥費什麼的吧?”
“怎麼可能啊?倒不如說那種東西早就有人替你付了。”
“啊?那纔是不可能的事兒吧?”
頓時憂被這好像越來越像是個死結似的對話瞬間搞得暈頭轉向。難道說事到如今還有那種“做好事不留名”的傢伙存在嗎?緊接着他忽然如醍醐灌頂似的想起了筱——
也就是現在某個正在與自己絕贊冷戰中的傢伙的姐姐曾經在視頻通話裡說過“不用擔心醫藥費”這回事兒。起初他還以爲只是在開玩笑、惡作劇之類的,然而憂萬萬沒想到她那番話居然是真的。
也就是說,她真的想代替妹妹補償點兒什麼吧?
“呵,看來你心裡有數啊,正好我也懶得解釋。趕快回家吧!”
話音剛落的瞬間,兩人便來到了前院,這裡的人流依舊有些擁擠——不斷有高高興興出院,併發誓說“再也不來”這裡的人;同時也有着陸陸續續,不斷被送進來的病人與兄妹倆如電影特寫鏡頭似的擦肩而過。
不過走在眼前這片綠蔭裡的兩人絲毫沒有被影響。而是筆直地沿着指示線路朝大門走去。途中有着許許多多金黃色的落葉隨着微風緩緩落下,彷彿在目送着他們倆似的。
不一會兒,繞過花壇;經過噴泉,擠過狹窄坡道的他們總算是走出了醫院大門。
可正在憂從褲袋裡掏出手機打算叫計程車的剎那,一輛紅色轎車忽然停在了他們倆眼前。頓時使得澪不由得緊張起來——因爲類似的情節總是千篇一律似的出現在電視劇當中,而且彷彿都連接着“大事不妙”似的展開。
然而隨着車窗緩緩地,有節奏地降下,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彤老師?誒......你爲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而當憂過了好久纔想起來這麼問的時候,他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理所當然似的坐在了後排的位置上,緊挨着澪。可他完全想不起來在這之前的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剛纔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是來接你們的。喂——?!”
然而霎時間,彤卻被他那一臉難以置信似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我說憂,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來接你們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嗎?值得你驚訝成這副樣子?”說着,她輕輕地轉了轉方向盤,挑了條車流相對較少的路。即便如此一路上也都有着明確又清晰的限速標識以及信號燈。所以她也只能讓車速自始至終保持在一定範圍內。
勻速行駛着緩緩前進。
“我是想說謝謝,還有......那只是因爲我們倆都沒想到啊。”
“是嗎?可依我看你妹妹比你可淡定得多了。而且說不定她還爲此而沾沾自喜呢?”
話音剛落,彤剎那間覺得後背發涼,所以她也將這個話題擅自終止了——因爲總覺得如果再說下去的話,在各種意義上都會變得不可收拾。當然主要是指精神方面......
“話說你們餓不餓?如果還沒吃午飯的話,我請你們好了——”
“不用了,怎麼能讓老師您破費......”
然而,不管怎麼看,憂的意見都是徒勞的。因爲這時彤已經向右拐進了毗鄰着高速公路的小吃街。這裡素來有着24小時不間斷營業的傳統,所以人們無論什麼時候來都能找到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就算是在凌晨,也有少數店家是不打烊的。
爲了照顧從那些身心俱疲的工作中暫且解脫出來的人們......
不一會兒,拗不過她的憂只得跟着她走進了一家麪館——
這家店的裝潢不那麼漂亮,反而極盡低調與樸素。如果不仔細找的話甚至會被理所當然地忽略掉......緊接着三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似乎能看見遠處那彷彿緊跟着浪頭一塊兒盪漾在海面上的燈塔。
服務員端上了茶水與點心。不一會兒,也遞上了菜單。
可誰知,澪好像連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直接把它推給了憂。意思是:“我和哥哥吃一樣的就好。”她在這種地方不禁隨便得讓人覺得無可奈何。
最後三人不約而同地都要了一份牛肉蓋澆面,邊吃邊享受着店內那歡快得令人不由得捧腹的音樂。
過了一會兒,彤主動說起了關於筱這一週忽然無緣無故缺勤的事兒,並向憂打聽她可能的去向——然而很遺憾的是,他的回答也和自己這幾天從所有可能知道筱行蹤的人口中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
“不,我不知道啊。”
這彷彿猶如復讀機似的回答,在這一週裡簡直聽得彤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原本她還自信滿滿地以爲能從憂嘴裡聽到不一樣的回答,可是結果卻讓人相當沮喪。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啊——你們倆不是鄰桌嗎?難道她連一星半點兒都沒向你透露嗎?”
彤此時此刻看上去有點兒歇斯底里似的樣子,甚至都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她現在到底有多着急。但是即便如此,憂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絲毫改變。
“老師,你爲什麼會覺得如果是我的話,就一定會知道啊?你又不是不清楚,筱學姐這大半個學期以來,幾乎就沒有和我說過什麼話。”硬要說的話只有上次,自己借了把傘給她罷了。
然而除此之外,兩人真的就再沒有任何交集了。
雖說確實是鄰桌沒錯。
可是學姐在班級裡一向都主動避免和任何人接觸。所以雖然迄今爲止仰慕她的男生;憧憬她的女生都不在少數,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一直到現在爲止卻連最低限度的“搭訕”都沒有成功過。
不是被幹脆利落似的拒絕;就是被刻意避開......就好像周圍作繭自縛似的將自己鎖在“只有自我”的世界中似的。
繼而那些原本對筱學姐趨之若鶩的人便自顧自地被她那類似“敬而遠之”的態度打擊得一蹶不振。
於是久而久之便失去了興趣,緩緩演變成不論是誰都不願意去接近這朵“高嶺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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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筱學姐自身可能也並不渴望這似乎僅止於“表面”的關係。
因爲,類似的羈絆就算是成功建立了,也一定維持不了多久就會幻滅吧?
所以,學姐在學校裡幾乎走到哪兒都是形單影隻的,有時甚至有長達半年缺勤的記錄。
可即便如此她的成績卻自始至終佔據着實績排名的榜首位置,迄今從沒有誰能輕易撼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才特質”吧?他們似乎總能擁有些讓普通人嫉妒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似的天賦。
“難道說,她也不在家嗎?”
這時澪看準時機似的插了一句。然而彤卻搖了搖頭,答案當然不言自明。這不由得讓憂與澪都不禁覺得非常蹊蹺——這麼一個大活人難道說失蹤就真的像這樣不留痕跡似的失蹤了嗎?
“如果她在家的話,我也用不着特意開口問你們了嘛......”
剎那間,三人不約而同似的都嘆了口氣。
“哥哥,你也真是的,這都快一年了居然還沒有想方設法要到鄰桌的電話號碼什麼的,未來堪憂哦?”眨眼間被妹妹這麼莫名其妙似的調侃了一句的憂,看上去瞬間顯得更狼狽了。
“你啊......筱學姐存在感本來就很弱,而且又不愛說話。甚至有時會渾身還散發着一股‘別靠近我’似的氛圍,而且即使是上課時間大部分也都在旁若無人似的呼呼大睡。”
“這種情況下你讓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這難道也是我的錯嗎?”
“再說了,如果惹她生氣了又該怎麼辦?”
“是是是,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澪不慌不忙似的看着哥哥那有點兒氣急敗壞似的模樣,壞笑着附和道。然而事實上他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的,那張看起來有點兒窘迫的臉上此時此刻已經寫得明明白白了。
“總之你們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記得及時通知我。好嗎?”
“知道了。”
對此,憂當然不可能會拒絕。
緊接着說完這話的彤便從稍稍靠裡的椅子上拎起橘黃色的單肩包,準備離開了。誰料她前腳剛走,憂的手機就響個不停——而且彷彿只要他不接的話就會一直鍥而不捨似的響下去似的。
“哪位?”
所以爲了避免給店裡其他的客人帶來困擾,他還是在找了個沒有人的角落後,接了起來。然而從電話裡卻再一次傳出了陌生的聲音,而且口吻還相當的冷淡。簡直絲毫不像是人的聲音似的。
“什麼也別問,現在馬上到我發給你的指定地點來。”
話音剛落的瞬間,他眨眼間便收到了手機定位地圖——目的地並不是市內,而是相對偏遠的郊區。而且還沒等憂問清楚原因,對方便已經掛斷了持續好像只有1分鐘左右的通話。
“什麼啊?”
憂頓時覺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然而他卻沒法找到合適的理由說服自己將剛纔的通話內容視作單純的惡作劇。所以儘管有着猶如一團亂麻似的疑惑,可他卻還是在對澪說明了緣由後,準備趕去目的地......
“真是的,還真是個無聊透頂的傢伙。”
同時放下手機的奏緊接着也嘟囔了這麼一句意義不明的評價。此時此刻的她正在位於二樓的樂器室,這裡寬敞得足足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所以不論是貝斯、吉他、鍵盤、薩克斯、小提琴,以及鋼琴都能有足夠的地兒容納。
當然,遠遠不止有這些——還有像是架子鼓、擴音器等等設備也應有盡有。
順帶一提剛纔的電話也是她打給憂的,作爲他的第一份工作。在某個人的強烈要求下......而現在奏也已經將原本那彷彿銀裝素裹似的銀髮用黑色發繩紮成了更方便活動的單馬尾,甚至此時此刻的穿着也僅有白襯衫加上及膝裙,以及棉拖罷了。
當然,牆上的空調也正鍥而不捨似的運作着。
“還有,你譜曲的時候難免要進行調音吧?”
“那當然得做吧?怎麼了?”
“既然如此,把憂也一起叫上吧?他有着絕對音感,一定能幫上忙兒的!”
“哈啊?爲什麼非得這麼做啊?譜曲的話我一個人也足夠了吧?”
“但是,奏,你不擅長分辨音高和音準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好好好......總之我會試着給他打電話的。”
剎那間,奏被問得霎時間啞口無言,即使此時此刻她確實準備了一堆反駁的話,然而面對筱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似的嚴肅表情,卻頓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更何況她說得還毫無破綻,簡直似一針見血一般。
自己確確實實不擅長分辨這兩者之間的細微差別,但是擁有絕對音感的人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僅憑聽就能聽出區別。
所以就算是奏也明白,此時此刻在這壓倒性的事實面前,自己的倔強、逞強,以及自尊到底有多麼一文不值、白費力氣,最後她還是答應了筱姑且照她說的去做。畢竟筱在這種地方可是一絲不苟般的存在啊......
然而這已經是發生在差不多12小時前,也就是昨天自己離開醫院前的交談了。
也就是說,奏已經抱着吉他坐在凳子上一直不停地彈了將近12個小時。她一邊彈;一邊用左手拿着的鉛筆記下合適的曲調。之後便一直猶如機械似的重複着同樣的動作,即使右手邊不遠處的圓桌上擱着咖啡,也沒有想到去喝。
“這歌詞果然......根本就是在向那傢伙告白嘛......”
可越是重複手裡的工作,她便越是按耐不住內心深處對這過於直白的歌詞,以及對筱的不滿。然而這又與嫉妒有着些許不同,歸根結底,這也僅僅只是對她“爲什麼非得委託自己來譜曲”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正巧這時候,門鈴也小心翼翼似的響了起來。
“來了嗎?”
不知不覺在打算給憂開門的瞬間,奏卻不由得產生了——“要不然乾脆向他發泄一下吧?”類似這樣的,就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想法。不過這種想法也僅僅只在她腦海中停留了須叟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進來吧。”
緊接着奏便彎下腰爲同樣有些緊張的他拿出了室內鞋。
“換上它,跟我來。”
然而她卻絲毫都沒有給憂提問的機會,而是直接告訴了他爲什麼要把他叫到這裡來的理由。
“總而言之,這是你作爲助理的第一份工作,好好加油吧?”
奏這既像是疑問;又像是感嘆似的語調頓時讓憂覺得自己被她小看了......
於是也毫不客氣地擠過玄關,一路小跑着緊跟着她上了二樓。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右手走廊盡頭的樂器室——
“你什麼都不用做。”
“啊?”
“......”
但是,奏緊接着的這句話,霎時間就彷彿像是晴天霹靂似的,眨眼間使他臉上原本還能看得出一絲微笑的表情瞬間消失得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憂懵了,頓時就像個電線杆子似的杵在了原地。甚至他連“爲什麼”好像也一塊兒忘了問了。——明明這是工作,自己卻什麼也不用做?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有什麼必要特地把自己叫來這裡?
而且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助理的活兒是不是也太過於輕鬆了?
“真的只要這樣就好了嗎?”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真的就一言不發按照奏的話去做。所以又再次將信將疑似的確認了一次。然而得到的答覆卻和之前基本上沒什麼變化......
“傍晚,我會送你回去的。在那之前你可以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別礙事就行。”
畢竟在奏眼裡,憂之前在情人節live上的那段技驚四座般的演出,只是單純的偶然罷了。所以就算是親眼見過他的實力,奏的態度也還是絲毫沒有改變。只是,她在再次開始譜曲之前,也仍舊向憂做了必要的自我介紹。
“奏,這是我的名字——”
緊接着便把他的存在,順理成章似的與空氣畫上了等號。
——她那徹徹底底的完全無視......這樣的態度簡直瞬間便讓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似的憂感到前所未有似的屈辱。可即便如此,他此時此刻卻什麼也做不了。而是真的被奏當成了甚至比傢俱更不如的,平平無奇似的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