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走廊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四周好像忽然安靜了下來。然而在此時此刻,憂卻覺得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彷彿隱約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緒漸漸像是裊裊炊煙般升起。
這時候,隨着不斷地在耳畔攪擾的引擎聲,那是由放在斜後方的一臺機器發出的。但是這微妙的違和感並不僅僅是因爲這陣有些枯燥、甚至千篇一律似的引擎聲的影響,“怎麼了?”筱再次慢慢將視線拉回到他臉上,微笑着輕聲問道。
“爲什麼這麼爽快就答應我了呢?”
霎時間,只見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把一直想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疑惑給說了出來。“剛纔的回答簡直毫不猶豫呢?”此時此刻,憂的表情帶着點兒困惑般的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筱爲什麼答應得那麼爽快。而且從語氣聽來——她的回答好像還有種“如釋重負”般的感覺?
“爲什麼?難道你希望我拒絕嗎?”說着,只見筱帶着點兒捉弄似的口吻與語調反問着,“不,你能答應,我當然很開心。但是,爲什麼?”
“你指什麼?”
此時此刻,筱的表情也有點兒困惑。只見她微微歪過頭,露出疑惑不解似的神色。“爲什麼你剛纔的回答就好像一直在期待着我把這個問題說出口似的?還是說,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會來求你幫忙?”
“嗯?我剛纔的回答讓你有這種感覺嗎?”
頓時,筱有些心虛地從憂的臉上緩緩挪開視線,一邊看着旁邊的扶手;一邊若有所思似的問道,“嗯。我甚至覺得你剛纔的回答有種‘太好了’的感覺。該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放心了似的?”
話音剛落的瞬間,頓時就連憂自己也覺得這樣模棱兩可的描述與形容實在是意義不明,眨眼間只見他也露出了有些害羞的窘迫表情。“還有,我有在寫小說這件事,我應該只告訴過那傢伙纔對——”
說到這裡,筱的臉色有那麼一剎那的慌亂。雖說只是轉瞬即逝的不對勁兒,然而此時此刻憂仍舊沒有輕易放過,“你說的那傢伙是指?”這時候把臉重新轉回來的筱卻看似波瀾不驚。
顯然她已經取回了一如既往的冷靜,而且剛纔的語調中似乎還隱約藏着某種決心似的。
“是我以前在Glin上認識的朋友,你應該也知道的——”緊接着,憂的話語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字裡行間似乎還帶有小心翼翼的味道,彷彿想要從筱接下來的回答裡試探出某種存在一樣。
所以,他的聲音很輕,就好像說在悄悄話似的,“是叫‘竹筴魚’吧?”
“對。”
這時候,憂看着筱的眼睛說道,“這件事只有她知道。”緊接着,他微微動了動腦袋,“別亂動啊!被頭髮扎到很癢的......”轉眼間,只見筱好像被嚇了一跳似的抗議道,此時此刻的她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生氣。
“對不起——”
頓時,憂也不由得就道歉了。緊接着兩個人看着彼此那一副不自在的,都有些緊張的表情,霎那間又不禁笑了起來。緊接着,筱重新調整了坐姿,順便把雙腿也稍稍併攏了些。“怎麼樣?這樣的話,有沒有感覺好點?”
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筱故作鎮定似的問道,她似乎,並不想讓憂看出自己在此時此刻的動搖——其實,如果在一開始就告訴他的話,也不至於會在這種時候動搖得那麼厲害了。然而,不行。
“我之所以答應你,是因爲她有告訴過我你的事嘛!真是的,爲什麼我會有種被你‘質問’的感覺啊......”說罷,她嘆了口氣,露出好像真的很委屈很失望的樣子,“我也只是覺得奇怪而已,對不起。”
見狀,憂又一次不由得道歉了。本身就有些理虧的他現在表情也有些僵,“而且,除了這個,我還知道你曾經一度放棄過連載。是嗎?”
筱話音剛落的瞬間,憂這次是真的嚇了一跳,“爲什麼連這都會知道?!”
“你猜猜看?”頓時,只見她一邊壞笑;一邊眯起眼睛說。“難不成也是他告訴你的?”眨眼間,憂不由得嚥了口口水。“對,怎麼樣?意外嗎?”霎時間只見筱就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似的一臉得意洋洋地問,“沒什麼——”
不料,憂的回答卻彷彿有點兒潑冷水的感覺,非常冷淡。頓時讓她有些驚訝,“既然你們是朋友,他和我也是朋友,那就沒什麼奇怪的嘛......”不一會兒,他又這樣看似波瀾不驚般的補充道。
不過,那更多的好像只是爲了掩飾害羞才勉強生拉硬拽似的裝出來的口吻,“誒?可是,你的臉好紅哦?”筱一邊笑一邊不由得戳着他的臉追擊着。“唔姆......那只是你的錯覺!”
“是嗎?”
筱一邊回答;一邊笑,而且也沒有打算停下的樣子。“還有,請別戳我!”頓時,憂的模樣看上去好像有點兒生氣。“好吧好吧。”說着,筱輕輕地用雙手重新扶正他的腦袋並一本正經似的回答道。瞬間,好像只有嘴角微微上揚——
“其實,我這之前一直有在想你和‘竹筴魚’的關係——”
緊接着,憂在深呼吸一會兒後又再次說着,“我們的關係?如你所見,我們僅僅只是‘要好的朋友’而已哦?”頓時,筱的視線再次變得飄忽不定起來。“那是說謊吧?”
剎那,只見憂緊跟着她的視線追問道。“爲什麼你會那麼覺得呢?”而筱這時候,手心裡已經冒出冷汗來了。“因爲筱你只有在說謊、動搖的時候,視線纔會不由得看向斜下方。”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做這工作那麼久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看出來的哦?”頓時,筱的肩膀彷彿猝不及防似的抖了一下!“雖然之前奏是那麼解釋你們倆的關係的。但是那時候,無論是她還是你都有些奇怪啊?”
“恐怕那個時候,奏是臨時被你軟磨硬泡拉來配合你的吧?”
這時候,只見筱露出了近似自嘲般的苦笑,她輕輕搖了搖頭,“既然你在時候就已經有懷疑了,爲什麼不直接問我呢?”說完,她又悄悄地嘆了口氣。這次,連肩膀似乎都緊跟着無精打采似的垂了下去,“就算你那麼說,可我那時候還不是很確定,心想着萬一搞錯了的話,回頭肯定會被他毫不留情地臭罵一頓。”
說着說着,憂也有些爲難似的笑了起來,“你啊......”頓時,筱被他的這番理由弄得有點兒哭笑不得,“在你的眼裡,他難道是那麼蠻不講理的傢伙嗎?”
瞬間,憂不動聲色似的皺起眉頭,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沉思——只見他在腦海裡不停地將那些過往的記憶碎片翻出來擺放在眼前,哪怕它們中的有些已經支離破碎了。而且聞起來還有一股黴味。
“至少,他絕對不會爲了我做這種事?”
片刻後只見他重新睜開眼睛,若有所思似地看着筱的眼睛說道。“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忽然,就在這個瞬間,她的音調肉眼可見地拔高了,那是一種顯而易見的居高臨下般的口吻,“那還真是對不起了!我總算是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了......”
“咦?”
頓時,憂的表情在眨眼間僵住了。看上去滿是驚訝與困惑,甚至,除此之外還有些混亂......呆若木雞的樣子使得他接下來的話就好像又長又尖的魚刺被卡在喉嚨裡似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也就是說,你難道就是——?”
這時候,被她毫不客氣地捏住鼻子的憂,連聲音都變了,“我就是‘竹筴魚’,你的摯友——這麼簡單的事,早就該注意到了吧?”筱話音剛落的剎那,只見憂不由得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可是,可是那傢伙是......是和我一樣的男孩子啊?!”
這麼反問回去的瞬間,他又不禁眨了好幾次眼睛。甚至,連嘴都彷彿早就忘了合上。“那是男裝。其實,筱之所以瞞着你也是有苦衷的。”這時候,踩着輕輕的腳步聲走進來靠在門檻上的奏用平靜的聲音補充道。
“難道有什麼理由必須那麼做嗎?”
憂不禁轉頭打量着她追問道,而這時候他也理所當然似的坐了起來。不過從那意猶未盡似的表情來看,似乎仍舊沉浸在膝枕的餘韻中。“我家一直以來都在反對我做現在的工作。尤其是爸爸——他覺得我現在的工作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這個時候,筱大概也知道事到如今再瞞着憂毫無意義了吧?所以她打算將在這之前一直藏在心裡的“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所以,他一直以來似乎都不贊成我現在的工作。”
“所以最後,筱和伯父做了個約定——”
奏幫她補充着,“約定?什麼樣的?”
這時候的憂表情仍舊有些困惑和混亂,但是他仍舊帶着非常認真的表情等着兩人接下來的話,“也就是說,繼續這份工作的前提條件是必須在朋友,以及熟人面前隱瞞身份。”
“啊?爲什麼?”
頓時,無法理解的憂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工作,爲什麼要刻意隱瞞?”這時候的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憤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應該一早就告訴我啊?”
緊接着轉身抓住筱的肩膀,有些不開心的說着,“爲什麼?”
“我至少可以幫忙想想辦法嘛!”
轉眼間,憂看着她的眼睛,聲音裡滿是按耐不住般的急躁,“你難道想說,你可以改變我那個頑固老爸的想法嗎?”而這時候,筱笑得非常無力,甚至有種不耐煩的自嘲混在裡面。
“不可能的。”
霎時間,她的視線慢慢垂了下去,好像很累了的樣子,“我能做的,只是在遵守約定的前提下,用稍微有些卑鄙的方法,把你從朋友變成現在的身份而已。這樣一來就不算是違反約定了——”
“難道說,之前那通電話......給了我這份工作的也是你——?”
“對,是我打的。但那也是事先獲得了理事長的同意才做的哦?”
此時此刻,憂猛然發覺自己的大腦面對這些過於驚人的信息量與事實,完全處理不過來......
話音剛落的剎那,只見筱面帶猶豫似的擡起頭來,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有什麼感想的話,就趁現在說吧?如果你打算辭職的話,理事長那邊我也會負責處理的——”說完,只見她拼命勉強自己笑了一下。然而肩膀卻顫抖得很厲害......
“你在說什麼?辭職?我可不會辭職——難得待遇那麼好......不過——”
說着,憂慢慢伸手靠過去,在她的腦門上,眨眼間毫不客氣似的彈了一下!“喂?!爲什麼啊?我承認瞞着你是我不好,但是你也不用那麼狠吧?話說,好痛啊......!”
頓時,筱用雙手捂着額頭,淚汪汪似的瞪着他埋怨道,“好了好了,別裝了。我根本沒用多大勁兒吧?”頓時,他不由得爭辯着,可不一會兒又不禁被自己的話逗樂了。
“感想之類的先放一邊,相對的,我只有一個疑問——”
“什麼?”
眨眼間,筱用雙手撐着牀板,一邊壞笑;一邊靠近他,“我曾經在筱學姐家看見過Untime的相片,這又是爲什麼呢?”不料,在他還沒有把話說完的剎那,就被筱那看似已經按耐不住似的笑容打斷了——“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吧?”
“事到如今,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問我呢?”
瞬間,憂沒法否認,只是覺得非常驚訝......
纔剛說完,她又不由得笑得整張臉都皺巴巴的,“難道......學姐?”
這時,憂的表情依然有點兒將信將疑,“嗯?什麼事?學弟?——”
結果,筱眨眼間學着他的口吻反問了回去。
頓時,憂覺得有點兒目眩。
因爲,這種感覺就好像被人拿錘子,毫不留情地敲了後腦勺似的,可緊接着,“學姐?”
緊跟着,聲音好像都眼看着四分五裂碎成一個個不連貫的音節了,“所以說,什麼事?學弟?”眨眼間,筱用肩膀頂了過去。結果,憂瞬間就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似的,任由身體倒在牀上......並用雙手捂着臉,“總覺得,完全被當成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