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出現在家門口時媽媽既歡喜有擔心,因爲她知道我的回來意味着什麼。我和媽媽什麼都不說,因爲我們都明白這一切。爸爸看到一直傻站着的我們:“回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也好去接你呀?”我想爸爸應該忘了我的病情吧,因爲他沒感到有什麼不妥。
“我哪次回來你們去接過我呀?還不如不說呢,還可以給你們驚喜。”我轉換心情。
“也是,我們的女兒什麼時候要我們去做過這樣的事呢?還是我的女兒懂事啊。”爸爸自豪道。
回家第二天媽媽就要陪我去醫院,我也不知道這樣對我還有沒有作用。“媽,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離開了,你們會好好活着嗎?”在醫院的走廊裡我小心的問着媽媽。
媽媽溺愛的撫摸着我的頭髮:“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必須離開,媽媽不會責怪你,媽媽會爲了你好好活着。”
我依偎在媽媽的懷裡:“媽媽你要說到做到,我會一直記得的。”謝謝你媽媽可以讓我不再那麼有罪惡感。
醫生告訴我們要有最壞的打算,呵呵最壞的打算!我在幾個月前就做好打算了,還用得着他們現在提醒嗎?我只是笑看着一切,而媽媽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爸爸爲了不讓我每天胡思亂想,爲了讓我儘可能快樂的活到最後決定等弟弟回來全家去旅行。呵呵,我生命的最後旅程,多有意思啊。
我每天去不同的地方,我想要在離開之前看完這裡所有的風景,記住這裡的每個美麗的瞬間。我不想用一副快死的心態來對待我最後的生活,這樣不僅可以讓我自己減輕痛苦,也可以讓爸媽少一點擔心,我不想到最後他們還是每天爲我提心吊膽。
我開始記錄我的點點滴滴,我想這是我留給我爸媽和弟弟唯一的紀念品了吧!我回國已經十幾天了,星月應該看到我的信了吧,他們現在的心情怎樣呢?還有辰風,我到最後都沒告訴你其實我不討厭你,只是我沒辦法再繼續喜歡你。我看着他們看不到的天空,真的很想好好哭一回,爲自己也爲你們。
我的世界變得很單調,我出現在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卻總是一個人。我很想你們,你們能聽到嗎?偶爾我也會想象你們在跟我做同樣的動作,看同一片天空,然後在心裡叫着我的名字。每次看到有人在我身邊打鬧,我都會想到與你們在一起的日子,你們是否也跟我一樣?我真的不想,也不喜歡這樣的離別。
現在爸媽總是喜歡找時間陪在我身邊,像是在彌補以前的空缺。爸媽憔悴了,這都是因爲我。我發誓如果我有來生,我不要做你們的女兒,下輩子讓我照顧你們吧。
怎樣做纔不會那麼傷?怎麼做我們纔會微笑着說再見?我要怎麼做纔不會讓你們覺得內疚,不會爲我的離開傷懷?爸媽,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我不想在最後的日子看不到你們的笑容,我不想忘記你們的聲音。媽媽女兒很累,我在努力做到最好。
弟弟回家已是七月,而我只有三個月了,現在我已經不能聽見任何聲音了。
弟弟總喜歡雙手搭在我的肩上,微笑着說:“姐,沒我的允許你哪都不許去。”我知道那笑後面有多少淚,只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們一家人去了許多地方,好像是要在我死之前踏遍地球每個角落似的。
我們來到了我第一次出事後住的地方,“姐,你還記得這地方麼?那時你一直在睡覺,害我天天推着你到處跑。”弟弟指着建築說道。
我笑着點頭。失去聲音的世界我變得沉默,我不喜歡自己說話 卻聽不到聲音。
我和弟弟去我第一次看的海,“還記得這地方嗎?你是在這裡醒過來的,那時我們都好高興,我們還開玩笑來着。”說着說着弟弟的眼神變得憂鬱。雖然我聽不見,但我卻在用心看,我能體會到弟弟的心情。
我抱着弟弟:“答應我,以後好好活着。就像我一直在你身邊一樣,不要爲我傷心。弟弟,把姐姐的那一份也算上,好好活着,好好照顧爸媽。”這是我失聲後對弟弟說道第一句話,或許也是最後一句。
我們坐在海邊什麼都不說,靜靜看日落,看那最後的輝煌。
最後一次旅途是布達拉宮,那是我最嚮往的地方。剛到達布達拉宮我的狀態就不好,爸媽都勸我回醫院,可卻堅持在這裡呆着。
“姐,我們回去好不好?我們已經看過布達拉宮了,我們回去吧。”弟弟一直擔憂的祈求着。
“不要,我想一直呆在這裡。你看這裡多美呀,你不喜歡嗎?”
“姐,你不要這樣倔好不好?你看爸媽這幾天因爲擔心你都憔悴成什麼樣了。”若星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擔心。
“弟弟,是不是有我這樣的姐姐你很累?”
“姐,你能不能不說這些?”
“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你我都很清楚的呀。”
“不是說如果去接受治療還有機會嗎?你爲什麼不接受呢?”
我看了看以前那麼可愛現在這樣成熟的弟弟:“來不及了,弟弟,如果有可能就將我留在這裡吧,我喜歡這裡。”
“之弦姐他們知道你的情況嗎?”
“不要告訴他們,之弦現在應該很幸福,告訴她了她就會痛苦的。弟弟答應我不到不得已就不要說出來好嗎,讓我一直活在他們的幻想中。”
“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殘忍,你現在隱瞞所有的真相,你讓他們將來怎麼接受?”若星哭着對我說,我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因爲我流淚了。
“我也不想啊,可我不想他們痛苦啊。時間會淡化一切,當他們知道真相時我已經離開很久了,他們的心就不會再痛了。”我哭着說道
“姐”我們抱在一起大哭,爸媽躲在一邊傷心欲絕。
弟弟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在第二天他就將我的病情告訴給了之弦和許迪。他們拼命地打電話,發email,只是我什麼都不回,因爲不知道要怎麼回。
在布達拉宮的第三天,我終於走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