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走近碧野

組長眼鏡陳,命犯桃花劫,前些時候,跟一個售貨員私通,被人家丈夫抓了正着,被轍了百貨公司主任的職,派到託合塔爾來支農了。要不是他老丈人有權勢,恐怕早被開除了。

這來到鄉下沒幾天,就總把地主閨女張毓蘭找來談話,談着談着,就談到人家地窩子裡面去了,被樂子給抓了個現形,眼鏡陳辯解說是地主閨女勾引他,他只是爲了治一下自己陽萎的病,什麼都沒幹。眼鏡陳回縣上去向他岳父交代問題去了,地主閨女被掛了破鞋。

花喜鵲說地主閨女人不賴,是被冤枉的,花喜鵲要把地主閨女介紹給碧野當媳婦,還硬拉着碧野去相親。她說地主閨女跟那姓陳的不那啥,姓陳的真是那啥。

就是碧野和毓蘭“相親”那天,若溪看主任伴侶把碧野拉到她們家去了,後來看到碧野和毓蘭一起從66家出來,兩個分手時還招手再見呢。碧野沒有來工作組劈柴,若溪燒的一壺奶茶也涼了,她心裡有一絲莫名的難過。輕聲是唱道——人一走,茶就涼,有什麼周詳不周詳。

接連幾天碧野都沒有來。

66要去馬棚檢查一下工作,冬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侍候好大牲口,千萬不能出主麻達。若溪說要去看碧野的大車,就同66一起去。

民兵竇樂子挎着杆長槍,正在找碧野的麻煩。

“狗崽子,聽說你鞭子玩的好,比錢廣的三鞭子還厲害,天上飛的蜻蜓抽下一隻來我瞧瞧。”

“抽不下來。”碧野說。

“抽不下來,你成天舉着個鞭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幹啥,找抽啊?託合塔爾就不能允許你們這些壞分子存在,我樂子眼裡可容不了砂子。”樂子聳了聳挎槍的肩,扭頭向地主閨女家望去,小䓍棚子下面沒有人,他正想轉身離開,只見碧野舉起鞭子順時針劃了個半圓,逆時針一抖鞭竿,“啪”的一聲,一隻麻雀應聲落地,撲棱撲棱翅膀,死了。說是隻見,其實誰也沒看見鞭子是怎麼甩的。

樂子不樂意了,他也沒樂意過啊,“他媽的,顯擺?說你胖你不真他媽的腫了,在我面前顯擺,看我把你那鞭竿子撅折了你信不!”樂子朝碧野這邊走了兩步,手叉着扎着武裝帶的腰。

碧野手捋着三根竹擰成的鞭竿說:“也不看看我是誰徒弟!包子好吃不在摺上,槍法好不在槍托上,我這鞭了好可是全在鞭竿子上,鞭竿了要緊緊握在我這個好同志手中。”碧野把好字說的很重。“縣上的雷主任就說過我是“好同志”,不信你去問66主任。”碧野得意地揚了揚鞭子。

“我叫你緊緊握着!”樂樂上前一步,一把奪下碧野手中的鞭子,使勁撅,沒撅斷,用腳踩着撅斷了。嘴裡還大聲嚷嚷:“66算個屁!”

“我不算個屁,你算個屁。”66從馬棚裡走出來。對樂子說:“你他媽背個破槍就是山大王了?你打響給我聽聽,他媽的連撞針都沒有,組織上不放心的就是你!說,今天這鞭子怎麼解決,這是公家的東西,故意破壞集體財產是什麼罪過要我向解說解說?”看熱鬧的人早把老竇充給叫出來了,老竇充說:“我們賠,我們賠,去縣供銷社買根新的鞭竿。”

張毓蘭站在她的風雨飄搖的小草棚子下面,像沒事兒人一樣,向這邊望着。老地主張三齡身板筆直地回來了,身後沒有那幾個孩子跟着唱歌謠了。

地主閨女毓蘭在她的小草棚子下面,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冷冷地說:“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牲口鬥,單憑力氣不行。”

怎麼又冒出來個漂亮的地主閨女來,這碧野不挺搶手,若溪心裡想着,同時也爲自己心裡想的覺得可笑,她笑着說:“碧野,我們那兒沒有劈柴了。”

若溪說完,跟66一起去檢查棚圈了。

碧野回家不久,若溪來了,她提着個奶茶壺,進門一邊跺着腳上的雪一邊說對碧野媽媽說:“碧野媽媽,這壺奶茶你熱熱喝,都怪碧野這兩天也不去劈柴了,害得我天天因爲多燒了奶茶挨老張的訓,說‘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上綱上線了。是他對我說,‘奶茶多燒點,碧野那小子挺愛喝’,這不是剩了又訓我。”母親趕緊接過茶壺,幫若溪摘下圍巾,讓她坐到炕沿兒上。

若溪衝着碧野說:“張組長讓你去幫着劈些柴,這兩天好劈的都被我們燒完了,剩下的我們也劈不開,你看我像是能劈柴的嗎?”

母親問若溪多大了,在做什麼工作……聲音很親切,兩人聊了幾句。

“在看書啊,愛學習的碧野好同志,‘碧野是個好同志’這兩天傳開了。若溪笑着說。

若溪來得太突然了,這使碧野很尷尬,他又不想讓媽媽知道和樂子鬧的事情。

碧野隨說:“我在讀書,書上說,有些階級勝利了,有些階級消亡了,這就是歷史。我好像覺得我們不屬於一個階級,你屬於勝利了的階級,我屬於消亡了的階級,我的階級已經消亡了,我還在這兒,那我算是哪個階級的呢?”

碧野說這話本無惡意,只是正在想這個問題,沒走心就說出來了,可他的臉上偏又現出了他那種在尷尬時特有的令人討厭的似笑非笑的傲慢。

若溪紅了臉:“是組長讓我來叫你,你跟我撒什麼氣,什麼階級立場,你跟地主閨女談對象,可是真講階級立場啊,你們是一個階級,你也不用把我看成是階級敵人吧。”

碧野母親讓碧野閉嘴,拉着若溪的手:“孩子,他是個渾小子,等我好好管教他,你告訴我,他跟地主閨女談對象,是怎麼回事?”

“您問他自己。”

若溪瞥了碧野一眼,又對母親說:“伯母,我對您說了吧,也用不着他總把我看成是什麼人,我父母認識你們,也知道你們現在情況,我臨來這裡時,父親囑咐千萬別傷害着你們,說母親生我時難產,是您接生的,我這命也是您給的,人不能忘恩負義。要不然我纔不會理他呢。”她轉向碧野:“不是碧漪嗎,改成碧野就可以野蠻,目中無人了?”

看似溫柔,實則伶牙俐齒的若溪讓這個爲了一碗奶茶,討好她,對她想入非非的心比天高,命如紙薄的傲慢小子,自尊心着實又受到一次嚴重的打擊,無地自容。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母親問。

“林志清。”

母親沉思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若溪接着說:“他讓我有機會告訴您,您的二兒子現在很好,在山裡一個很偏僻的林場裡守林子,很安全。讓您放心,別問是怎麼回事兒。父親還說,就當我們從來不認識,跟誰也別說他認識你們。”

“你父母都好吧?”

“父親去年檢查是癌,剛剛去世不久。”若溪扭頭瞪了碧野一眼說:“好像這世界上就他一個人冤屈似的,我也是被下放到這兒來了,憑什麼啊!我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縣文工團,你那個雲裡燕子青雲直上了,我下來了,知道嗎?我五歲學舞蹈,現在撿牛糞!”接着便哽咽了。

母親緊緊地摟着若溪,老淚縱橫。

“孩子,不該問的我不問,不該說的我也不會說。”

“嗯。”若溪爲母親擦淚,碧野那不爭氣的眼淚又大顆地滾了下來。對若溪說:“對不起。”

若溪說:“不用你道歉,去劈柴就原諒你。都說你跟我好,我請不動你,多難堪?今天晚上就沒燒的了,玻璃都結霜了。”

母親說:“你們以後還是誰也不認識誰的好,別走太近,也不用總吵架。”

碧野依舊天天去工作組那裡劈柴,爲了若溪,也應該劈柴。劈柴,在農村的冬季裡,是很重的,也是很重要活。

他把 “相親”的事告訴了母親,說自己是被強拉去的,什麼事兒沒有,什麼也沒談。當然,他說謊了,他好幾次在夜裡望着毓蘭的地窩子。

其實母親已經從66老婆那張露着黃牙的嘴裡知道了那件事。她說:“孩子,愛情是一種責任,你不能負你不該負的責任,也不能做不負責任的事,在你負不起責任的時候,就不能去愛,錯不在你,愛的權利可以被剝奪,但誰也無法剝奪你不愛的權利,你才十六歲,談戀愛太早了。”

這句話碧野一直記在心裡,儘管當時他並不十分明白,後來也不一定就很明白,但他一直記在心裡——愛是責任,不愛是無法被剝奪的權利。那麼,愛可以被剝奪嗎?碧野無法不想到雲燕兒,她現在怎樣了呢?

“你那雲裡燕子青雲直上了,我下來了,我從小學舞蹈,現在撿牛糞!”耳邊揮之不去的是若溪的聲音。

二、風雪纏綿五、探望碧野九、玉露金風十、牽腸掛肚三、走近碧野七、捨得拼命十一、山野青青一、青絲糾葛十一、山野青青七、捨得拼命四、雲燕進城二、風雪纏綿六、人生如戲二、風雪纏綿一、青絲糾葛七、捨得拼命八、救危扶傷六、人生如戲十一、山野青青十一、山野青青九、玉露金風八、救危扶傷十一、山野青青十、牽腸掛肚四、雲燕進城五、探望碧野五、探望碧野二、風雪纏綿三、走近碧野七、捨得拼命十、牽腸掛肚一、青絲糾葛五、探望碧野九、玉露金風一、青絲糾葛二、風雪纏綿六、人生如戲九、玉露金風三、走近碧野五、探望碧野十一、山野青青八、救危扶傷三、走近碧野十一、山野青青四、雲燕進城八、救危扶傷十、牽腸掛肚六、人生如戲九、玉露金風六、人生如戲十一、山野青青十一、山野青青一、青絲糾葛八、救危扶傷六、人生如戲七、捨得拼命五、探望碧野三、走近碧野十、牽腸掛肚三、走近碧野一、青絲糾葛二、風雪纏綿六、人生如戲二、風雪纏綿十一、山野青青八、救危扶傷九、玉露金風十一、山野青青十一、山野青青十一、山野青青三、走近碧野七、捨得拼命六、人生如戲十一、山野青青四、雲燕進城四、雲燕進城六、人生如戲十、牽腸掛肚十、牽腸掛肚二、風雪纏綿二、風雪纏綿三、走近碧野七、捨得拼命四、雲燕進城十、牽腸掛肚六、人生如戲十一、山野青青九、玉露金風八、救危扶傷九、玉露金風三、走近碧野九、玉露金風七、捨得拼命八、救危扶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