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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樣的話,你在裡面會很難受的?

“我寧願難受也不想要他的錢。”?

“姐,我不懂,你和旗哥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爲什麼不肯接受他的幫助?”?

傅明泉沉默了下來,她只是不想在這個地方還要欠別人的情罷了。?

“旗哥說他也想來看你,只是工作太忙,總是抽不出時間,說讓你不要怪他。”?

傅明泉吸了口氣,又嘆了口氣:“算了,以後等我出去了,再還吧。”?

“姐……”傅明塵又瞟了一眼遠處,但礙於姐姐身後的女警,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傅明泉瞭解他的意思,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放心吧。”?

“那就好,對了,”傅明塵又忙問,“她還在給你寫信嗎?”?

“嗯,”傅明泉微微一笑,“一月一封,沒有少過。她說下次給我寄照片呢。”?

“真的?”傅明塵也笑,“她轉學後我也一直沒有見過她呢。”?

“小子,”傅明泉突然問,“你不會也喜歡上她吧?”?

傅明塵吃驚,奇怪姐姐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哪有,我們只是——一條戰線而已?

“呵,笑死人。”傅明泉垂了垂眼,“爸媽……還好吧。”?

傅明塵沉默了會:“現在……還好。旗哥有時候也會去咱家。”?

又是旗哥。傅明泉心裡有些狐疑,但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想下去。?

時間很快過去,下一輪的人已經等得心急了。?

柴靜歡和傅明泉一起走出那道門,她看了一眼後者,後者回給她一個笑容。?

難怪這種笑似曾相識,難怪這張臉孔似曾相識。?

第七章?

這一年的國慶年未至,中秋節卻先兩天到了。?

由於是國慶五十五週年大慶,所以中秋節反而被大家所忽視,不過在這方面女監做的一向較好,往年都有例子,今年就按着往年走就好了。?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的月餅有外面的廠家贈送,並要搞個贈送儀式,市裡的電視臺也會來人。這樣一來監獄裡就需要抽調一些人來參加儀式。人手是從第四分監區裡調的,這裡面的知識分子較多,不至於愣頭愣腦過於呆滯。《哈十八ha18.com免費txt下載》由於傅明泉她們的板報工作進行的既快又好,已經完成了任務,所以就被抽出來做事。內容包括現場佈置、參與儀式,清掃現場似乎另外安排了人。?

儀式現場設在一間會議室,在幹警綜合樓裡。?

傅明泉的板報小組成員都來了,搬桌子的搬桌子,準備開水的準備開水。?

會議室的地上有一卷紅布,是懸掛標語的底布。地上還有一疊白紙,上面印好了很多字。最重要的兩把剪刀,在幹警手裡。?

別的東西可以大意,這個卻絕對不能。?

準備做標語的恰好是傅明泉和柴靜歡。前者是因爲與幹警關係較好,在裡面也算表面突出,是幹警較爲放心的對象。而後者是最近新入眼簾的人,表現也十分穩定,刑期還有五年多,可以一用。?

傅明泉和柴靜歡席地而坐,也不管身後的幹警,開始剪字。?

柴靜歡是頭一回參加這樣的場面,她的心裡有些矛盾。據說今天的採訪會上電視,不知道是不是要將自己等人的模樣也拍進去放出來。《哈十八ha18.com免費txt下載》人爲什麼那麼容易將自己置於絕對的高度,難道看着她們這些身穿囚服的人感激涕零的接過所贈的月餅便能真的獲得多大的快感麼?還是慶幸那個失去自由的人不是自己??

柴靜歡一直很小心地保持着自己心裡的一方淨土,沒有像絕大多數女犯一樣變得完全麻木。在這方面她有些佩服米蓮,那像是個沒有羈絆的人。明明也在這監牢之中,她怎麼可以遊刃有餘的做到這點?除此以外,坐在她對面的女人也是個特別的人。傅明泉並不像米蓮那樣目中好似空無一人,她好像一直比較小心和謹慎,對着幹警也一直是將恭敬傳到了眉眼和舉止之間。?

很快的,所有的字都被剪了下來,幹警板着臉交待:“都麻利點,幹仔細了。”?

在場所有女犯都站直了響亮地回了聲“是”,然後看着幹警留下雙面膠帶拿着剪刀走到門口與對門辦公室的人說話後,這才各歸各位。?

柴靜歡動了動因爲一直曲着有些麻痹卻又猛然站起來的腳。?

“來,要先把字擺好呢。”傅明泉也踢了踢腿,抱着那捲紅布走到會議室的一頭,然後像大海里撒網捕魚一樣,拎着布頭將布拋撒開。布質並不柔軟,得以順利地在地上展開。柴靜歡忙着翻轉它剩下的部分,最後平整地鋪在地上。?

“當…噹噹噹……”一位女囚旋轉着身子踏上紅布,她哼着旋律,踮起腳尖,一手高攀一手在身前輕擡,在紅布上旋舞。紅布被她擰成了一個個的漩渦,隨即又如雨後水面,恢復如常。?

“你想男人想瘋了啊!”另一個女犯朝着門口張望了眼,見幹警頭也沒回,便笑罵着,卻被她拉上了紅布,被迫着雙雙起舞,嘴裡依然哼着那首歌。?

柴靜歡跪坐在地上,彷彿看到了身着晚禮服的美麗女人旋轉在紅地毯上,眩目的燈光下,笑容可掬,神采飛揚。由此,她也笑了。?

遠在紅地毯那頭的傅明泉眼尖地捕捉到了這一朵笑意。這是她頭一次看到柴靜歡的笑。真心的笑,所以那麼溫柔,那麼恬靜。?

你怎麼會去殺人呢?還枉顧一個癡癡望着你的人。傅明泉壓下心底的嘆息,蹲到地上抖了抖紅布:“好了好了,想讓我們拖後腿啊。”?

兩個跳舞的人差點沒摔倒,只好雙雙跳了出去。好在布質光滑,她們的鞋底也不算髒,不然傅明泉一定把她們當人型拖把,抓着她們在紅布上滾個遍的。?

未了傅明泉和柴靜歡便把剪下來的字一一擺在紅布上,既要高低平整,又要間隔均勻,兩人不時近處看又遠處看,擺了好半天。擺完字後,便是貼了。柴靜歡在前邊撕膠帶,傅明泉在後邊貼字,兩個人從沒有這樣合作過,卻顯得很嫺熟。?

其他的人都在做其他的事,柴靜歡稍一分神,才發現自己和傅明泉離得極近,也沒有人在注意她倆。一但注意到這點,她的心倒有些不平穩了,自己心裡一直有疑問,關於她的弟弟,關於那個女孩。而眼下似乎是最好的機會。?

只是對方的目的不甚明白,從那天在圖書室裡提過後,便再沒有講起來,令她有些猶豫。好在發現眼下狀況的不只她一人,傅明泉倒是先開了口。?

“我弟弟很喜歡你的課。”?

柴靜歡撕膠帶的手頓住了,她看着傅明泉,見她神色如常地正專心地貼着“監獄”的“獄”字。?

“我沒想到……”柴靜歡低聲說,卻未說完。?

沒想到什麼,沒想到當初運動會上傅明塵說的姐姐就是她?或者那個時候他就想和自己傾述姐姐入獄所帶來的痛苦煩惱?可是啊,那個時候自己的眼睛裡只有那個正在長跑的女孩,看着她跑的二十五圈裡一動不動的自己,現在想起依然心悸。?

“所以世界就是這麼小,陌生的人因爲機緣巧合便會有奇遇。”傅明泉也停下了動作,微微笑了。?

這麼近的看傅明泉,柴靜歡才發覺傅家這兩姐弟樣貌都很清秀。同樣是灰藍的囚衣,不同的人穿着依然有不同的效果。肩後類似斑馬線的條紋像永遠都有秩序的規矩,無所謂裁剪的衣身也就無所謂身材。而傅明泉跪在地上,身子前傾着,便透出了背部的線條,隱約是脊椎,自然可見這個女人身瘦如何。她的半側臉上笑容未退,目光清透。?

“你是什麼事進來的?”?

傅明泉微微轉頭,沒想到柴靜歡會問這句話。這是不是意味着她開始對自己感興趣了?是因爲現在發現自己和肖凜有關麼??

傅明泉垂下頭,低聲地說:“我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