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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也不知道是誰砌的,也不知道砌了多少年,反正程嫡說不出來,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這麼走着?

在經過那幾頭牛的時候,大家都激動了。但是激動中又保持着小心翼翼,畢竟在這裡惹出個野蠻衝撞,那大家就只有一起滾下山去了。?

在柴靜歡拄着竹柺杖一步一步艱難地向上爬的時候,她真是羨慕這些看起來正輕輕鬆鬆地在石崖邊行走,認真吃着石縫草的牛。?

“喂……不要發呆啦。”肖凜在後面輕輕推了推柴靜歡。她不好叫柴靜歡,又不想叫柴老師,那隻好“喂”了。?

通天道上似乎不宜休息,每個人的姿勢都如匍匐前進,只是角度有些不一樣。沒有人敢回頭看,腳邊踩過的碎石也只好讓它砸着身後的人,然後滾落下去。?

所幸的是這條道並不很長,爬到了頂以後再往下望,果然又是另一層的風景。?

爬到這裡,柴靜歡終於感覺有些累了。腳在發軟,心跳也很快。?

肖凜就坐在她身邊,很快發現了柴靜歡的異樣:“你怎麼了?”?

“爬的時候不覺得,”柴靜歡笑了笑,“爬上來才發現,真的挺嚇人的。?

“哈!”肖凜抱着她的胳膊,“這個經歷,終生難忘吧?”?

柴靜歡往後坐了一些,不敢往下看:“你還這麼年輕,不知道還要經歷多少個終生難忘,這個,就壓箱底吧。”?

肖凜笑得亂顫,精力實在是好:“壓就壓吧,壓在我幫你搬的那口箱子下?”?

柴靜歡一愣。看着肖凜,她纔想起來她們是什麼時候相識的,又爲什麼會變成眼下的局面……明明她回到這裡,並沒有打算經營一場感情。柴靜歡的心一時變得很複雜。最近事情接二連三,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她竟然沒有好好梳理過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卻放縱任由這些事有了自己的生命線……?

肖凜並不知道柴靜歡在想什麼,她正在向程嫡詢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嫡嫡,我們下山,還要走這條路嗎?”?

“不用的,”程嫡搖頭,“我們會從石山的那一頭下去,那邊的路很好走,我爸會在那邊等所以我們加油吧。?

肖凜馬上回頭看柴靜歡,見她搖了頭,這才放下心來。?

小丸子這時對着程嫡哇哇叫起來:“既然有好走的路,我們怎麼不從那邊上來?”?

“那還叫爬山?”程嫡極爲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大家都笑了。?

柴靜歡笑着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然後準備繼續上路。但是肖凜在後面扯住了她的衣角,看着她的目光也很是歉意:“我忘了……你昏倒過……”?

“都幾天前的事了呢,”柴靜歡淡淡地說,“我沒事的。”?

“不然我牽着你吧。”肖凜忙上前一步,拉住她沒有拿柺杖的那隻手。?

“不用的。”柴靜歡看了看已經走在前面的幾個人,掙扎着。?

“要的啦,”肖凜的聲音故意放大些,“你體力沒我好,現在我拉着你,你等會才能爬到山頂啊。”?

柴靜歡瞪着她,而前面的程嫡也回過話來:“對啊,柴老師,你讓她牽吧。把她當柺杖,使勁使用!”?

柴靜歡反過來捏着肖凜的手,肖凜被捏得生疼了也不放開。對於這種臉皮厚的傢伙柴靜歡也沒有了辦法,只好拖着她反倒走在了前面……這樣,似乎纔不太像戀人的牽手模式。?

肖凜一臉得逞地笑着,然後跟她小聲說:“你看看前面。”?

柴靜歡定睛一看,差點摔倒。原來程嫡和小丸子都各拖了一個男生的手,正成雙成對地走着。?

“原來……”柴靜歡定了定神,“我們是來做電燈泡的?”?

“也不全是!”肖凜搖頭晃腦,“咱不也是一對?”?

柴靜歡還是有些氣惱,跟着這幾個學生在一起,看來竟是被當做擋箭牌了。?

“好啦,”肖凜看柴靜歡的臉色沉了下來,便忙做起了思想工作,“反正我們的目的也是去小廟,沒事的啦。她們都是高三了,可能馬上要分開嘛。能在高中有喜歡的人是很難得的哦,能像我們一樣可以約定以後的,就更難了。”?

肖凜的話讓柴靜歡一下子就平靜了。?

在肖凜的眼睛裡,她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和前面兩對人的感情並沒有什麼區別。明明男女有別,爲什麼這個女孩子卻看不到任何差異?柴靜歡想不明白,而自己也在她這種沒有什麼猶豫,總是坦蕩的情感前,消弭了所有的牴觸。?

爬上小石山後,面對的是起伏並不大的幾座山,用石子煤渣鋪成的道路似乎可以騎車盤旋而上,所以大家走得都很輕鬆。一路看景聊天,完全不必擔心腳下的安危。?

而這就是茶山了。只是這裡已經很久不養茶,都是些野生的矮茶樹,林立成羣,一直寂靜。?

在翻了幾座小山後,程嫡終於興奮地指着高處大喊:“看,石山頂——”?

順着程嫡的手指,大家看到不遠處一座山巍然矗立,不禁都發出了讚歎的聲音。?

嘆的不是山高,而是山頂上那塊天然巨石——剛纔的硯臺石與之相比,大概只能算是沙子般大小了。?

那塊巨石橫臥在山頂上,涵蓋了山的整個脊樑,壁如刀削,鬼斧神工,彷彿天外來石。?

而最神奇的,是山頂那一角屋檐。?

肖凜呆呆地看着那角屋檐。在聽到肖爸的話後,她一直以爲小廟只是在山裡的某個地方,山上,可不一定是在山頂啊。結果,那座小廟居然建在石山頂上,這到底是哪位神仙留下的足跡??

柴靜歡也保持着同樣的心悸,仰望着這片天地自然的傑作。她和肖凜的手握的緊緊的,在大自然面前,人總是會無由生出卑微之心。?

單是這樣仰望着就已經很驚心動魄了,柴靜歡幾乎沒辦法想象要如何攀爬上去。?

程嫡笑嘻嘻地看着大家的臉都變了,然後拍着手鼓勵大家:“安啦,放心吧。看起來很難爬是不是?其實這上山的路沒有剛纔我們爬的小石山陡,我保證。”?

得了程嫡的保證,大家這才鬆了口氣,朝着那一角屋檐出發。?

現在已經換是肖凜牽着柴靜歡走了。她慣於鍛鍊身體,體力自然要好些。只握着柴靜歡的手,也能感覺到對方有些無力,她只能三步兩回頭地看柴靜歡,不時問上兩句。?

肖凜的緊張,柴靜歡感覺得到,但身已在此,似乎不能回頭了。?

等大家走到石山腳下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有了一個念頭——把程嫡抓起來痛打三百大板。?

這條上山路幾乎和小石山的那條通天道一樣,都鋪得是零碎的石塊,極不均勻,看起來也確實像程嫡說的,並沒有那麼陡。可是,可是它的高度起碼是小石山通天道的五倍以上,就這樣一眼望去,也是個令人絕望的距離。?

“我猜,”肖凜小聲地跟柴靜歡說,“那個廟一定很靈驗!”?

“爲什麼?”柴靜歡還在望路興嘆中。?

“能爬上去的人,肯定需要很多魄力、勇氣、決心,有這些優點的人,做什麼不能成功。”?

“好像有些道理。”柴靜歡深深吸了口氣。?

“爬吧。”肖凜一揮柺杖,“爲了傳說中的小廟——”?

於是大家開始奮力攀登。其過程自然痛苦不堪,每上十多步就有一個人想打退堂鼓,當然,鑑於掃尾的程嫡一夫當關之勢,大家只能硬着頭皮爬到了頂峰。?

在那一瞬間,頓生豪氣萬千。下一瞬間,就開始絕望地想,能不能永遠不要下山——程嫡說這是上下石山頂峰的唯一道路,無論去哪裡,都得從原路返回到石山腳下……?

既然反正都要下,那還是先不想了,大家轉身開始向小廟出發。?

小廟,顧名思義確實是座極爲簡陋的廟。廟裡只有兩尊菩薩,肖凜認不出來。?

小廟裡有兩位守廟人。在這幾位年輕人進門之後先是點了一小掛鞭炮,然後開始爲她們煮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