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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無情如米蓮,也感嘆着欣賞了一會兒,才問柴靜歡:“何感?”?

柴靜歡靜靜地看着,看着肖凜最終還是推開了傅明泉,退出了兩步的距離?

“癡人!”?

米蓮不知道她說的是誰,只好聳聳肩:“你剛纔到底跟人家說什麼了,弄成這樣。”?

剛纔麼……?

剛纔,米蓮她們三個人都離開了房間,只剩下的兩個人,五年後的再一次見面。?

沒有任何重逢的磁場,並不像小說裡形容的那般感天動地,異像連連。只是,氣氛有些稠得化不開。?

柴靜歡原以爲,永遠也不會再見到她。短髮的自己,面容的憔悴,令她都不由微微苦笑,率先發聲:“保留一個完美的初戀,不好嗎?”?

肖凜一震,那雙黑眼珠像要脫眶一般:“初戀……那就是你的定位嗎?”?

“本來不是,但是事件既然發生了,爲什麼不面對呢?”柴靜歡嘆氣。今天的她,已經不是五年前的她。肖凜再耍小性子使鬼點子,也沒辦法讓她軟弱分毫。?

果然,肖凜帶着鼻音軟軟地問:“這幾年,你就一點也不想我嗎?”?

柴靜歡沒有說話,直到肖凜臉上那抹微有天真的可愛再撐不住,這才慢慢開口:“對吧,你也長大了。?

“長大了,”肖凜低啞地問,“就不可以愛你了嗎?”?

“不是,但是我不愛你。”柴靜歡說。?

“呵,”肖凜繼續狼狽着,甚至卑微,“是啊,你從沒說過愛我。”?

“我喜歡過你,真的。因爲真的喜歡過,所以承認。同樣,不喜歡你了,也要承認。”?

“爲什麼……就不喜歡我了?”肖凜垂下頭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她向前踏了一步。這是她進來站定在柴靜歡面前後,新的一步。?

柴靜歡沒有退開?

“我哪裡不好了?”肖凜覺得自己委屈得一塌糊塗,又向前踏了一步。?

“就算你現在撲過來,也不代表什麼。”柴靜歡輕聲說。?

於是下一步,無論如何也邁不開了。?

曾經的肖凜,倚仗着曾經的柴靜歡不自覺流露的寵溺,所以放肆任性膽大妄爲。可是現在,她真的已經找不到一點點憑藉。?

真的,竟然不是爲了別的原因,只是簡單的不喜歡了。?

自己也不是要做塊甩不開的爛泥糖,只是從來沒有想過,竟然真的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肖凜茫然了,她怔怔地看着柴靜歡。?

肖凜最後留給柴靜歡的一個表情,便是在這種怔忡之間的茫然。?

回想着那個表情的柴靜歡還是沒有說什麼。米蓮只好繼續嘆氣:“愛情也像條食物鏈,最頂端的人最寂寞。柴靜歡,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讓我看到這些。”?

柴靜歡愣了愣,微微側頭:“米蓮,你明白就好。”?

“真是個狠心的女人。”米蓮嘟囔着,看着外面突然低呼了一聲。?

肖凜推開了傅明泉退了兩步,她的腦子已經很沉重了,一時不願意多說什麼。傅明泉的意思,她很明白,可是這個女人難道不是更應該明白自己的心意麼??

怎麼有這樣的人,明知是條死路,還要偏偏直闖進來??

“對不起……”?

她低聲念着,連站也站不住,最要命的是身子還在痙攣式的疼痛着,最後,無法控制了,眼睛一閉,朝前直直倒了下去。?

讓我躺一下,隨便哪裡,躺一下就好。?

事不過三的那三個字,最終還是從肖凜的口中逸了出來。傅明泉也閉了閉眼,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卻還是感覺到了難過。可是隨即睜眼,卻被嚇了一大跳,忙伸出手去接朝着自己倒下的女孩。可是肖凜來勢突然,她以一肩之力接下來後,膝蓋卻再承受不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地面的石子路像一把釘子,刺進了她的膝蓋,火辣辣地感覺。偏偏地面又是冰涼的,一時如冰火兩重天。?

這種結局就是你要的嗎??

傅明泉忍着痛,擡起頭,去看身側不遠處的大樓。許多房裡的燈都亮着,一時分辨不清要找的那間房在哪裡。你會看到嗎?會看到嗎??

柴靜歡最終也像米蓮那樣嘆了口氣,轉身出去:“走吧,先把她們弄進來。”?

米蓮在後面笑了。不管如何,你還真是個彆扭的人。?

她們到樓下的時候,方頤她已經找了工作人員幫助。原本她也沒打算找柴靜歡,只想隨便開個房讓這兩個身心疲憊的人去休息一下。剛纔的所有,她都看在眼睛裡。那兩個人跑得太快,等她追上時卻依然覺得自己插不進去。可是看到肖凜倒下,傅明泉跪倒就再不適合旁觀了。好在這裡的工作人員素養還不錯,並沒有對剛纔的一幕側目而視,而是很快地來幫忙了。?

就在這個時候柴靜歡下來了,一句“把她們送回我房裡”竟讓方頤有想哭的衝動。?

一團亂糟糟之後,大家都又回到了那間房裡。?

浴室裡已經放了熱水,把肖凜小心翼翼地攙進浴缸裡,柴靜歡剝掉她的衣褲,讓她最快的熱起來。?

女孩果然長大了。?

柴靜歡愣愣地看着水中的人。記憶並不像潮水般涌來,也不能憑着空氣描摹對方的身線,在見到鮮血的剎那她就告訴自己要忘記,這絕對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忘的過程中夾雜着痛苦,以爲能很淡定的她在傅明泉的面前也失控發瘋過。好在,噬骨的心痛已經在時間的流沙中磨碎了,一併逝去。不喜歡,也就不再成爲強迫的字眼。?

所以不見面其實是對的,何必要再見面呢。柴靜歡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孩的臉。?

像個嬰孩一樣毫無遮攔地蜷縮地那的肖凜,眼睛還是閉得緊緊的,卻還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誰。還願意照顧她的柴靜歡,讓她無聲抽泣,而心中已明白那隻手的溫暖此刻只爲單一的原因存在。?

不帶一點**的心疼,只爲一個人肯這樣去愛。?

浴室的門被打開,米蓮丟進來一包東西:“剛買的,給她換上。”?

其實剛剛纔知道肖凜現在在特殊時期,柴靜歡不想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替她換了新買的內衣和衛生棉。?

十分鐘後,傅明泉也被扶了進來,這個人正全身發抖,看起來比肖凜還要悽慘。她是十分清醒的,柴靜歡在替她脫衣服的時候,她還能主動配合。在脫褲子的時候,在看到她的膝蓋那就已經紅腫起來時,柴靜歡只覺得熱氣薰溼了面孔,呼吸也有些堵着。?

一番折騰後,房間裡的兩張牀上,各躺着已經沉沉入睡的人。?

關了房間的燈,其餘三人退了出去。?

米蓮已經在樓上再開了一間房,幾人便轉移上樓。?

最後坐在燈光下時,三個人終於感覺都有些累着了。?

“真受不了你們。”方頤深深嘆氣,這幾乎是今天大家都在做的動作。她把自己重重地摔倒在牀上,然後手臂壓着眼睛,看起來也像要睡着了。?

柴靜歡和米蓮面面相覷,卻好像還沒什麼睡意。?

“嗯,接下來你去哪兒?”米蓮問。?

“明天就去我爸媽墳前上香。你呢,”柴靜歡也問她,“看過那個孩子了嗎?”?

“還沒有,”米蓮笑,“不然這樣。我們先去給你爸媽上香,再一起去看看那個孩子,怎麼樣?”她看柴靜歡張口要說什麼,便又補了一句,“然後各奔東西,就此散了。”?

柴靜歡掃了她一眼,緩緩地說:“我想找個偏遠山區去支教。”?

“啊?”米蓮並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提及,轉頭見躺着的方頤雖然一動不動,眼角卻滑下淚來,便微微笑了笑,沒有說話。?

方頤轉了個身,背對兩人:“不管到哪裡,照顧好自己。”?

“謝謝姨。”柴靜歡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