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到了年底，方河這個年節到不放假，他準備加個班。
年節加班的工資，可比尋常假期加班高得多，他們銀行的領導們挺人性化，每到年節給的工資獎金都頗讓人滿意，更不要說各種福利。
方河多上幾天班，拿回家的米麪糧油都要比別人稍稍多些。
採購的人採購年貨，總不會可丁可卯，通常會稍稍富餘一點，不算多，預防出意外而已。
這些富餘的，最後也就是採購上分一分，方河走得晚，說不定也能多拿一份提貨券。
當然，主要還是爲了工資和獎金。
他兒子方萬畢業五年半，工作換了三次，最長的這一次工作一年三個月，在一家互聯網公司當文員，奈何三個月前公司倒閉，兒子又失了業。
自己辛辛苦苦把兒子供出來，供到大學畢業，按說該歇口氣，可萬里長征，其實依舊只走了第一步。
總得盯着兒子找一份好工作，看着兒子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他們的任務纔算結束。
至於看孫子的活兒，那真是隻能隨緣，需要他們老兩口給看，他們就幫着看一看，要是兒媳婦丈母孃想看，那也無妨。
江家沒那麼多講究。
方河他媳婦曾經對兒媳婦有過諸多想法，什麼溫柔賢惠，會做家務，手腳勤快懂得照顧人，一定得能把兒子江萬給照顧好了。
後來隨着江萬漸漸奔三，自己交的女朋友黃了，相親一次又一次相不成，人家就是不樂意嫁，他媳婦的條件也就越來越低。
看多了現實生活中的‘婆媳劇’，妻子現在只求兒媳婦通情達理，脾氣不太糟糕，別信什麼婆婆聽話就是好婆婆之類的話，那就萬事大吉。
至於在兒子小家庭裡，誰照顧誰的問題，那是兒子兒媳婦自己的事。
想東挑剔，西挑剔，也得先有了兒媳婦才行。
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是心眼正的女人，那就沒什麼不好。
兒子雖然年紀並不大，還不到二十八歲，依舊是個喜歡打遊戲的青年小夥子，可耐不住他老婆覺得兒子已經是個大齡剩男。
“娶媳婦啊娶媳婦，娶了老婆有什麼好，後半輩子且有得磨。”
方河今天值班，開着自己那輛車塞到後頭的小車位上，就準備去休息室換制服，之後去大堂做交接。他們平時上班用公司的車，開自己的車未免太掉價，顯得沒檔次。
剛一進休息室，就見幾個同事齊刷刷轉頭看他。
方河愣了下：“……怎麼了？”
“方老哥，您可是真人不露相啊！”
“就是，方老哥趕緊請客，必須請客，今天就去請我們搓一頓！”
方河：“……”
周圍從五十歲到二十出頭，一羣保安個個面帶羨慕，唯獨他這個當事人滿頭霧水。
“咳。”
這邊正說話，門一推，銀行附屬保安公司的孫經理就出現在門前，向來不喜言笑的這位，也難得露出和緩的神色，笑道，“方老弟，高升了別忘了兄弟。”
方河和他們雞同鴨講半天，終於弄清楚，原來今天上面發下調令，調他去總行做保安科長。
其實銀行保安出門，兜裡一般都揣着好幾張名片，證件一類，上面的頭銜各種各樣，保安經理一抓一大把，主要是爲了體面，碰見客戶好說話，顯得重視客戶，不說別的，就是路上開車違反個交通規則，讓交警抓住，你有點身份，說不定在交警那兒的待遇還要更好些，不容易被扣車。
被扣車到無妨，就怕耽誤招待大客戶，讓人心生不滿情緒。
方河口袋裡也有不少這類名片，可從分行的附屬保安公司，調到總行保安科，職位還是科長，那絕對不是連升三級的事。
他整個人都愣住：“弄錯了吧。”
其他人都笑：“這種事怎麼可能出錯。”
方河怔了片刻，還是有點暈：“二十年前我到做過升官發財的美夢，可是過了四十歲以後，咱連做夢也沒想過。”
一衆本來還有些嫉妒的保安們靜默半晌，全樂出聲。
可不是，方河退伍兵出身，還不是一般的退伍兵，身手很好，老實厚道，工作努力，就是熬資歷，他升上去也沒任何不妥。
這些年無論功勞還是苦勞都比不上方河的，還不是有很多人去坐辦公室，風吹不着，雨淋不着，個個逍遙自在的很。
“方哥好好幹！”
“就是，也讓總部的弟兄們瞧瞧，咱們底下的兄弟一點都不差。”
方河和同事們熱鬧了半天，經理放他大假，讓他回去休息休息，年後正式調崗。
回到家裡，方河還有一點懵懂。
進門就聞見一股異香，擡頭看到桌子上密密麻麻的菜，全是大菜，還有一道松鼠桂魚。
他老婆做得最好的就是這一道魚，只不過並不好做，一年到頭也不一定願意做上一次。
媳婦一臉興奮，看到方河也笑容滿面：“回來了？快，洗洗手坐下吃飯。”
方河登時意外：“老婆，你消息可是夠靈通的？”
他自己都是剛剛知道自己升職加薪，馬上要走上人生巔峰的事，沒想到他老婆到比自己還快知道些，看看這滿滿一桌大菜，不收拾半天可收拾不出來。
方家大伯母一臉得意：“那是，我們家小子我能不關心？他可是自己考上了訊騰，這可是第一流的大公司，比考個窮公務員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方河愣了下，大喜：“哎喲！”
他心中高興，使勁拍了下大腿，一時到連自己升職的事都顧不上。
快五十歲的老頭，哪裡比得上兒子重要？
一家子熱熱鬧鬧吃着飯，吃到一半，方河他媳婦和兒子才知道自家老公，老爸升職的事，自是更加高興。
大伯母簡直二十年都沒有這麼快活過。
吃飽喝足，方河微笑：“看來今年我這個當大哥的，要比弟兄們都過得滋潤了。”
金榜題名都要衣錦還鄉，方河這不算金榜題名也相差無幾，美滋滋抱着手機挨個跟幾個兄弟聯繫，只是聯繫了一圈，眉宇間的喜色越來越古怪，還是喜悅，就是多少添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外。
老二公司接到個價值過千萬的大單。
老三的小兒子被市內最頂級的私立貴族幼兒園接收了，還免學雜費。
老四得到國內兩位骨科專家的會診機會，免費替他治療膝蓋，他家的小子還拿到了一大筆投資，對方的條件開得特別好，好到騙子都沒這麼騙人的，但是資金已經到賬，律師看過合約，絕對沒有一點問題，而且他想開的遊戲工作室一路順利，連寫字樓租金都壓低三成不止。還有他女兒，本來黃了的，保送A大的名額竟然又莫名其妙回來了。
方河半天沒吭聲。
他兒子方萬到比當爸爸的輕鬆些，可也納悶的很：“難道咱們家今年集體中了錦鯉套餐？”
那肯定不可能，一定有原因。
方河冥思苦想，他媳婦一拍桌子，忽然道：“是不是……那位高副市長給你說了話？”
“啊？”
方河愕然，“我就是給高副市長開了幾回車，他到我們銀行視察的時候，我和秦秘書聊了一會兒，並沒有多少交集。”
可是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而且一翻微信，秦秘書竟然還給他發了一條恭喜升職的道賀信息，這事到越發顯得板上釘釘。
總歸都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也不用考慮太多。
高副市長雖然不會去方若華面前表功，方若華還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不禁一笑，順手從官網買了點靈植，自己做了幾瓶滋補養元，適合普通人吃的營養藥丸給高副市長快遞過去。
至於效果如何，高副市長那兒到藏着掖着沒向外暴露，可秦秘書到是對方河越發親熱。
這位方家的老大哥被弄得心裡熱騰騰，到越發把秦秘書當朋友看待。
方家今年的日子可謂過得紅紅火火，馬上要過年，這回全家都很積極地決定要聚餐。
本來年前聚過，就是爲了避開過年的高峰期，年根底下自己過自己的就很好。
但是今年大家都這麼高興，哪裡還要管高峰不高峰，那必須聚一聚，而且每個家庭都很贊成。
方若華：“……”
聚就聚，一年也沒有幾次。
方若華收到聚會通知的時候，她和米素素，喬繡，周麟，還有幾個同學一起在試新衣服。
還是在喬繡推薦的那個服裝工作室。
方若華也是現在才知道，這個工作室算是經常爲海藍的學生提供服務。
工作室的牌子非常小衆，很少有人知道，價格也不是特別高昂，至少與世界級的奢侈品牌不能比，只看價格的話，大概會以爲是中高檔的品牌，服務定位爲城市小資階層。
但這世上大多數人卻連這個牌子的名字都不知道，而知道的人，當然就一定會是買家。
此時，工作室裡溫暖如春，一幫海藍的學生把寬敞的能看到星空的房間當自家休息室，聚在各個角落一邊聊天一邊等待服務人員幫忙配衣。
設計師美滋滋地專門給方若華服務，不光配了衣服，還客串美髮師給修了頭髮，再給配上一些低調奢華的首飾。
“完美！”
設計師微笑，“這回幾套禮服都給你包上吧？打折打折，給你七折。”
方若華笑着搖頭。
設計師鼓了鼓臉：“那我的新品服裝‘女王’出來以後，方同學一定要試穿。”
“好。”
米素素的腦袋出現在方若華的肩膀上，“我替我們若華答應了。”
方若華失笑，到也不打擾米素素的興致，哪個漂亮的女孩子會不喜歡好看的衣服？
海藍的學生其實都漂亮，無論男女，一修行，便是身材完美皮膚好，既如此，只要五官端正，又怎麼會不好看？
況且這些學生自信又昂揚，滿腹詩書，氣韻獨特，便是五官稍顯平凡，那也一樣是美人。
工作室裡一衆服務人員，都很樂意爲他們服務，真是個個是衣服架子，比模特還好。
挑衣服挑到一半，接到方澤的電話，確定了新年聚會的時間，她隨口就答應。
大年三十，久不下雪的S市忽然下了一場雪，雪花還不小，飄飄揚揚，很快就爲大地鍍了一層銀裝。
方若華還沒有來得及買車，米素素送她到的瑞星酒店。
這回聚會連酒店都很高大上，正經的超白金五星級，一桌席面，比較普通點的，三五千下不來。
方若華一進門，打了聲招呼就和小輩們坐在一起。
方萬照顧自家妹子：“先吃點好消化的墊一墊，瞧那羣老的今天這高興勁，一準得喝高，到時候還得是我們收拾殘局。”
可不是，對面桌子上弟兄們簡直要對瓶吹的節奏。
方若華琢磨是不是給他們準備上保肝醒酒湯，高興是好事，喝得太嗨那可不好。
不等方若華琢磨完，原主的老爸方澤忽然鼻子一酸，落下兩行淚：“若華，你來，你來。”
方若華就在堂哥堂姐個個縮頭，擠眉弄眼地注視下，走過去輕笑一聲：“爸。”
“哎，好孩子。”
方澤細細看自己的女兒，他其實很久沒仔細看過他姑娘了，S市生活大不易，養家餬口的中年漢子日子並不好過。
女兒長大了。
真漂亮。
“給，裡面是三十萬，別亂花，存着買房子。”
方若華遲疑片刻，還是伸手接過，接過的一瞬間，隱約覺得心中似乎輕鬆了些許。
原主想要的，可能比她以爲的，少上很多。
繼母看到方若華接過銀行卡，心中還是有些不滿，有點不痛快，可當着方家這麼多親戚的面，她到底還是忍下來。
最近高興，好事一件連着一件，連生意都一下子就變得特別好，每日的流水看得她像是在做夢。
三十萬是挺多，但她實在說服不了丈夫，也就算了，好歹給的是丈夫的親閨女，又不是外面的小狐狸精。
桌子上的氣氛登時更熱烈，方若華懷揣‘鉅款’回自己的座位夾花生米慢吞吞吃，順便訂酒店，看大家喝得差不多，就直接塞酒店住一晚。
正喝得熱鬧，外面忽然有吵吵嚷嚷的動靜。
方河愣了下：“是老四？老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