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其他人,連哭都吝嗇於一哭,別管是什麼樣的天仙美人,娶回家多不過新鮮幾日,就拋之腦後,再也不當回事的大有人在,相較之下,自然還是寶玉好些。
方若華摸了摸黛玉那一頭柔軟烏絲,有些發愁,算了,她唯獨能做的,先順其自然地把黛玉和寶玉隔絕開,不是強制隔開,而是讓黛玉的生命裡有些別的,更美好的東西。
再者,有她爸媽在江南,想必會努力保住林如海的命。
只要黛玉不至於將來落個無親無靠,只有一個寶玉待她好,周圍全是毒蛇猛獸的下場,那就不必太擔憂。
她也會盡量給林妹妹找些事情做,讓她忙起來,至少告訴她,哪怕是女孩子,未來前路也不是隻有嫁人這一條,至少不能只把嫁人當做唯一的歸宿。
幾個姑娘在幻真觀玩得極開心,一直到天將暮,方若華才親自送她們回去。
賈寶玉知道幾個姐妹出去玩,竟不帶着他,還頗爲不滿,滾到老太太懷裡鬧騰許久,非說以後也要跟去,賈母向來拿他沒法子,只能無奈地疊聲答應了。
……
方若華送走了幾個姑娘,天色不早,又開了直播,和自家那些因與金陵十二釵中出色的那幾個,近距離接近而有一肚子話想說的水友搭了幾句話。
事實上,她家粉絲,有時候完全不需要她出面陪聊,陪說笑,人家自己就能高高興興,快快活活地玩得很好。
哄完水友們,方若華就睡下了。
明天還有事情做。
這大雪一下,姑娘們玩得確實很開心,欣賞過景色,即興寫了幾篇詩文,唬得那羣水友一臉癡迷羨慕,可雪後,要做得的事兒便多了。
就是幻真觀的莊子裡,這一下雪,都要擔憂房屋的堅固程度,不要說自信房子沒問題,就能不在意,真出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第二日一大早,方若華就領着人去挨家挨戶地看一眼。
因着人手有點不夠,方若華還送了幾封信出去,無塵老道,還有她在京城結交的其他朋友,都派了得力的手下或者弟子來幫忙。
就連康親王和睿親王兩個,都點了家丁護院,讓得力的管事帶着,過來給方若華做些體力活。
不過,這些王爺們本來就該盡心,朝廷大筆大筆收着老百姓的賦稅,遇見天災人禍,自然也該出錢出力,像康親王就擔着救災的差事。
他手底下的管事蘇曲,前日給方若華送新得的貢米,還有家裡小郡主的書信時,還跟杏兒抱怨,說他們王爺簡直就是方真人口中的工作狂,害得他從天不亮忙到三更半夜,連吃飯都跟打仗似的,有時候吃到一半,王爺又叫人,感情主子有成羣的奴婢圍着,吃喝都有人送到嘴邊,屋內燒地龍,暖暖和和,什麼都不必擔憂,可他們這些個下人,吃的冷食冷飯,用的炭火永遠不大夠,最要命的是在王爺面前當差,你吃飯都怕嘴裡有味,還不敢怎麼喝茶水,怕撒尿不方便。
方若華深切以爲,康王府家的這個小管事,之所以跟杏兒說那麼多廢話,純粹是想幹壞事。
杏兒已經從一個小丫頭長成可以準備出嫁的大姑娘。
方若華倚在窗口,一邊盤賬,一邊看杏兒抱着孩子躲在遊廊下,貪看雪景,順便聽蘇管事嘮嘮叨叨。
那小嬰兒正是當初李瓶留下的那一個,李瓶撒手人寰,屍骨焚燒成灰,方若華置辦了棺木將其葬了,這孩子本是想立時送回鄭家去,可帶回來一看,才知這娃娃體內留有胎毒,大約是受寒,竟發作起來,燒得十分厲害,果然當時便送走,恐怕到了鄭家,也只是屍體一具。
沒奈何,方若華便先留下孩子治病。
幻真觀裡有許多被丈夫拋棄,或者親人死絕,逃難而來的婦人,對孩子總有幾分憐惜,這娃娃在幻真觀養了幾日,養得白白嫩嫩,逢人便笑。
方若華送信去鄭家,讓鄭家派人來把他接走,不過鄭家暫時並無音信,幻真觀裡的婆子下人,心情到複雜得很,既覺得孩子幼小,終究跟着親爹好,卻又深爲這孩子爲難,他身世如此複雜,回到鄭家,如何自處?鄭淵之母,是被他母親害死,便是他只是一個幼兒,還與鄭淵有一半血緣關係,同鄭淵一起生活,也絕不妥當。
鄭父老邁,鄭家遲早是鄭淵的,這孩子的未來,怕也會坎坷異常。
但無論將來面對什麼,總歸是這孩子自己的人生。
方若華有時候也想,人生在這世間,果然無論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永遠都會面臨選擇,再意志堅定者,也會碰到舉棋不定的事情,一樣會猶豫。
就說她自己,哪怕她歷經了多個世界,解決麻煩,面對問題時,手段衆多,相較於尋常人,她算是揹着外掛走在平坦大路上,但她就能在任何時候都順心如意?還不是照樣偶爾會左右爲難一下?
狂風怒吼,風雪咆哮。
今年的冬天冷得離奇,方若華晚飯還沒吃,就接到個壞消息,京郊戚家莊的房子全都塌了,所有人都掩埋,現在屍體還沒全挖出。
方若華一驚,神色略變,戚家的三十餘口,是去年鬧災時才舉家投到幻真觀的,他們莊子離其它莊子較遠,巡邏隊一時沒有注意到,誰也不曾想還就真出了事。
事實上,她雖然倍加小心,下了雪便派遣人手四處巡視,但其實剛一入冬,她便提前做過準備,令手底下的人仔細檢查各地的房舍,就怕會有危險發生,戚家莊因是新來的,她還着重關注過,屋舍自是不算新,多爲木屋茅舍,但全部經過加固,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說說具體情況。”
平靜了下心緒,她剛叫了人進來打算細問,杏兒便匆匆推門而入,低聲道:“小姐,鄭淵鄭公子求見。”
方若華:“……”
她想過鄭父會派人來接孩子,這畢竟是他的親骨肉,但真沒想到來人會是鄭淵。
鄭淵相貌堂堂,國字臉,屬於當下官場上比較受歡迎的長相,此時看起來有一點憔悴憂愁,身上帶着孝,冷冷淡淡地接了孩子,把孩子掛在身上,方若華便是心中有事,有些焦躁,可看他扯着披風細心地把孩子裹起,還是略微放了心。
“我爹死了。”
鄭淵沉默片刻,勉強道,“我還有一遠房叔父,這孩子,我會送到我叔父那兒,給他留下一筆銀錢,足夠把他養大的。”
方若華點點頭,如此安排,再好不過。
鄭淵又咬牙:“那個妖婦葬在了何處?”
方若華想了想,隨手在桌子上抓起一張紙,寫了地址給他。
鄭淵一愣。
方若華嘆道:“種種恩怨,皆是你們鄭家和李瓶的恩怨,我只是一介外人,並不想,也不可能去幹涉。”
鄭淵沉默片刻,抱着孩子轉頭就走了。
杏兒和幻真觀幾個婆子匆匆追出去,一人給鄭淵塞了個巨大的包袱,裝得都是她們給孩子做的各種針線活,小衣服,杏兒甚至有人牽一隻剛剛產下小羊,還在哺乳的母羊給送去,生怕鄭淵一個大男人不會照顧孩子,再把孩子給餓到。
孩子在幻真觀時,並不都是杏兒一干人帶,因着那娃娃身體不好,生了病,有兩個晚上還是方若華不眠不休,每過一陣都要醒來看看情況,熬得第二日都是黑眼圈,養只小貓小狗還要心疼,那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她又怎麼可能不掛念?
方若華嘆了口氣,還是打起精神處理戚家莊的事,是巡邏隊發現得不妥,現在正帶着人挖掘,剛剛挖出來了十六具屍體。
“沒有人生還?”
“回小姐,暫時還沒有發現。”
方若華搖了搖頭,“杏兒,着人報官!”
杏兒一愣:“啊?”
冬日裡房屋塌陷,壓死人的事情每年都要發生,就是京城,京兆尹一到冬日都愁得不行,一旦有傷亡,又要認真琢磨謝罪的摺子。
再是太平盛世,尋常百姓的命也輕賤得很。
“總之去報官,我覺得不妥。”
方若華也不是沒在這種時代過過寒冬,不是沒經歷過災情,冬日因爲大雪,造成的各種危險,各種狀況,她心裡都有數。
她管不了天下人,可自己人她還是能分出心神去管一管,對於種種危險,全都做過預防,戚家莊的確是來得晚,房子都沒改建過,可一處屋子壞了倒塌還有可能,這全部都……好,就算都塌陷好了,何至於沒人能生還?
最近京城如此不太平,凌空還在追捕中,怎能不警惕些?
不光報官,方若華也親自派了身邊親信去查。
只是戚家莊地處偏僻,周圍沒有幾戶人家,大冬天,晚上大傢伙早早都熄燈睡了,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還是李茂才爲人仔細,雖然被積雪覆蓋去大部分,但他還是於戚家莊柴扉附近,發現有馬蹄印,看過竈臺,還發現戚家莊的人晚上吃過雞,怕是剛剛招待過客人。
李茂才蹙眉,心下警覺——戚家莊招待的客人,若是沒被埋在塌陷的房屋下,這件事怕就不簡單。
他一心只聽從自家真人的命令行事,現在真人的地盤上,鬧出多人血案,此事如果只是意外也便罷了,如果不是意外……他準備回頭便把真人身邊的護衛數量再提高一倍。
這人名叫李茂才,卻並不是秀才,只是他爹當初一心想讓兒子當個秀才,於是起了這樣的名字。
可惜當兒子的不是讀書的料,反而自幼便得了機緣,拜武當山一位大師習武,習武有成,又從軍入伍,一路從普通的大頭兵當上了遊擊將軍,可惜最終運氣不好,碰上一個不懂用兵,胡亂打仗的主帥,吃了敗仗,他一怒之下把那位糊塗主帥大罵了一頓,差點被軍法處置,還是方若華當時在陛下和康親王那兒,給他們展示自己最新的研究成果,幾款火槍,聽他們談及此事,一時興起見了見人,發現這人天生根骨非常好,便說了兩句情。
也許是方若華很少會和皇帝還有康親王提要求,更不會說一些涉及朝政的話,區區一軍中小將,皇帝做好人,就把人給了方若華。
那都是兩年前的事,兩年後,康親王次次看到李茂才就後悔得不行。
李茂才本身就天資出衆,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方若華拿各種上好的藥方給他藥浴,又把自己前幾個小時空蒐集的各類武功秘籍都拿出來隨便他翻閱。
說起武功秘籍,方若華以前並不在意,她本身習慣性地修煉當初當頌星師時,早就練熟的體術,再者,無論哪個世界,頌星師的力量她都可以利用,比起武功來,普適性更好。
當然,武功方面,在招式上還是很有可取之處,前面幾個小時空,她也嘗試在大百科上面搜過武功秘籍一類的東西,但是搜到東西都是吳以武入道的功法,十分玄妙神奇,唔,就是尋常人可能看不懂。
好東西的確是好東西,可拿出來說不定會害了人,方若華以往很多次都曾位高權重,蒐集的各種珍品古籍中,不乏尋常武林人士能搶破頭的好東西,現如今她是既不需要把大百科裡的武修秘錄取出來冒險,也不需要被宇宙商城裡那幫奸商拿各種破爛騙錢,自家的東西就足夠用了。
說白了習武這件事,好的武功秘籍當然挺重要,師父更重要,但最重要的還要看根骨,悟性和勤奮度。
喬峰就算只用太祖長拳,也照樣能收拾少林寺的絕頂高手,所以,秘籍這東西,夠用就好,不必太貪婪。
如今的李茂才,方若華自是不敢拿他和喬峰那樣的英雄人物比,可論資質,的確是出類拔萃,不光是武功好,爲人還仔細,又有耐性,更是忠誠,方若華用他就用得很是順手。
因爲太順手了,康親王每每看到方若華讓一個能把禁軍和他府中所有侍衛,削得哭爹喊娘,看到人就本能耳根發冷的人物,每天給她趕車,給她搬運行李,替她站崗放哨,甚至連燒水做飯的活兒也常常做,就總欲言又止,拿看瘋子的眼光看方若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