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打掃乾淨

陸璐拎着垃圾下樓。

半路上看到崔奶奶,崔奶奶左手牽着大孫子,右手還拎着巨大的菜簍,步履蹣跚。

於是陸璐笑着過去替老人家拎起菜,一路送她到六樓,笑道:“最近好多新樓盤都安了電梯,等過陣子咱們業主也開個會,看看能不能給老樓安上個電梯,安上了一定有好處,就是房子將來要賣,賣價也能高出不少。”

崔奶奶連連點頭。

年紀輕的也就罷了,她一七十歲的老太太,上六樓確實太難爲她。

把崔奶奶送進家門,陸璐順便把老人家的垃圾拎下去一起扔了,這纔回家。

一進門,陸璐臉上的神色就一點一點地變了,彎彎的眼睛低垂,嘴脣抿成一條直線,慢慢走到牆角,把地上癱軟成泥的人拖起來,拖到椅子上放好,撕開他嘴上的膠帶,餵給他一瓶藥。

藥瓶上沒有標籤。

張永貴迅速地,努力地吞嚥,三口兩口就把藥給吞下去,連水也不喝,噎得乾嘔了兩次,整個身體微微抽搐,眼睛直直盯着窗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陸璐一眼。

陸璐悄無聲息地進了廚房,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飯,吃完飯一個人刷完。

老舊的住宅樓,建的時候沒好好考慮光照通風的問題,陽光透不進來,整個房間裡半點聲響都沒有,陰冷安靜得像雪窟。

陸璐猛地一握拳,站起身衝到廚房拿起那把菜刀,盯着張永貴半天,扭過頭砰砰砰砰,把一桌案的大骨頭都剁成碎塊。

張永貴瞳孔收縮,穿着束縛衣的身體蜷起來,低下頭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

半晌,廚房裡的聲音才消失,陸璐拎着刀走到客廳,坐在張永貴面前,盯着他發呆。

這樣的場面似乎已經發生過無數次。

窗外忽然有鳥鳴聲,陸璐身體一震,回頭看了一眼穿衣鏡上映出來的自己。

她不顯老,三十多歲了,還和二十出頭的時候一樣,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人已然衰老得不成樣子。

陸璐是殺過人的。

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她有點不記得了,只記得繼父再一次把她送到那些噁心男人牀上,完了事,她遍體鱗傷,聽見繼父拿着錢跟她‘媽媽’說,他還沒嘗過這小丫頭的滋味,這幾個月看着到不像排骨了,不如今晚也讓他玩玩?

陸璐此時還能嚐到舌頭尖上一點點滲出來的腥澀味。

她是怎麼殺的人?

趁着那個人睡着了,她就走過去,拿起菜刀,一刀,兩刀,三刀……

在血泊裡坐着,滿牀滿地的血,她以爲自己死定了,這輩子都完了。

可是有個人救了她,送她去洗了個澡,給了她嶄新的身份,告訴她,以後她有新的爸爸媽媽,她叫陸璐,那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有一陣子,她總是做噩夢,夢到猩紅的鮮血,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千奇百怪,好幾年過去,才漸漸好轉。

樓下寵物店的女孩子說的對,殺人其實很容易,一點都不難。

當年她殺了繼父,她‘媽媽’尖叫摔下了樓,是死了還是怎麼了,她並不清楚,反正從她再也沒見過,也沒想過那個女人。

陸璐低下頭,指尖上落了一滴眼淚,有點溼……她竟然還有眼淚!

被養父養母送到學校裡讀書,教室窗明几淨,滿屋子的陽光。

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拼命把所有能抓住的東西,通通抓到自己手裡,再也不肯放開。

可爲什麼會妥協,會嫁給張永貴?爲什麼當時沒有殺了他?要是那會兒就殺了他,這一切早就結束了。

張永貴是個變態。

陸璐的目光落到張永貴的身上,明明她現在拿着菜刀,明明對方連動都不能動,但是,她竟然依舊抑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

在她還很幼小的時候,十三四歲,張永貴就在她身上烙印下無數的傷痕,由身到心。

張永貴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傷疤,雖然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出來賣的丫頭會變成白衣飄飄的名校大學生,但他卻還是站在高處,拿看垃圾一樣的目光盯着她看。

“既然是垃圾,爲什麼不信手扔了?”

爲什麼拿那些噁心的錄像來逼着她嫁?

爲什麼非要娶她回家……難道就是爲了折磨?

陸璐猛地站起身,衝過去一腳踹翻椅子,拼命地踩上去:“好玩?很好玩?”

張永貴連人帶椅子滾到地上,他嗷嗷地叫出聲,一聲比一聲悽慘。

半晌,陸璐走過去再一次封住他的嘴。

叫也沒有用。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瘋子。”

陸璐蹙眉看着窗外。

她不能讓張永貴毀了自己,再毀了兩個孩子,生活在這樣噁心的家裡,兩個孩子就徹底完了。

但是他能一直瘋?

他遲早會醒過來,他藏的東西,自己找不到,就永遠被抓着把柄。

張永貴的媽媽動作越來越多,藥也越來越難拿到手,藥販子知道得未免太多。

這件事遲早會露陷。

陸璐自己什麼都不怕,她不怕死,也不怕身敗名裂,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但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被毀掉。

失去父母有時候不是壞事,反正兩個孩子也沒有得到過父母之愛。

如果都死了,就算那些錄像最終流傳出去,對死人也不會再有什麼危害。

人都很健忘。

“四樓太矮了,能死嗎?”

陸璐想,大概可以。

頭朝下,姿勢不要錯,樓下都是水泥地,硬得很,而且,她會保證他去死。

陸璐盯着張永貴的太陽穴看了兩眼,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尖尖的墜井金字塔,輕輕地擱在茶几上,忽然出腳橫掃椅子。

張永貴一頭摔在桌面上,砰一聲,金字塔被撞落在地攤上。

陸璐臉上沒有半點變色。

重新調整位置,靜靜地衡量片刻,陸璐又一擡腳,還沒踢出去,就聽不遠處有人道:“哎呀,怎麼不鎖門,現在咱們這一片治安可不算好,還是要鎖門。”

陸璐慢慢回頭,看到方若華手裡拎着兩條魚,站在門內,轉身替她鎖了門,對一片狼藉的屋子視而不見,走過來摟住陸璐的肩膀,壓着她坐下。

“聽說張家中了獎,M國一家科研機構抽中張永貴去做藥品實驗,有可能治好張永貴的病,他們會承擔張永貴所有治療費用。”

“只是要求人必須前往M國。”

“聽說還會補償給張家十萬M元。”

陸璐輕輕擡頭,嘴脣動了動。

方若華笑得漫不經心,拉着陸璐的手陪她閒話家常:“聽說張永貴揹着家裡在B市恆源湖畔買了一套小戶型公寓,幾年前的事,當時那片剛開發,比較便宜,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錢。”

“那地方是他自己給自己選的窩,見不得人的秘密都藏在裡頭,那是婚後財產,屬於你和張永貴,別忘了離婚前先賣掉。”

方若華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不該她知道,她偏偏知道的東西。

“咱們這條街上渣子很多,要是有人敲詐勒索,別搭理他們,他們的話誰都不會信?無憑無據的,天下的道理還能全憑一張嘴不成?”

方若華把無憑無據四個字咬得很重。

陸璐靜靜地聽。

不知過了多久,方若華已經離開了半天,太陽西下,屋子裡陰沉沉一片。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陸璐顫了顫,伸手接通。

剛一接通,張永貴的媽就噼裡啪啦一通交代,嗓門特別大。

“我們永貴的病必須去M國才能治,我說陸璐啊,不是我說你,你年紀還輕,沒必要非和我們永貴湊在一起,趕緊離了吧,離了再找一個比什麼不強?”

“不過你那房子有我們永貴一半,你要是想住,得補錢給我。”

手機另一頭,聲音又高昂又激動。

陸璐輕輕笑起來,點頭應好。

窗外的濃雲忽然散盡,風清涼得很,陸璐盯着張永貴半晌,終究沒有把金字塔,戳進他的太陽穴。

這是個人渣,死不足惜,弄死他也簡單,可是,陸璐從原來那個家裡脫離的時候,曾經也渴望過,這輩子可以乾乾淨淨地過去。

她還要抱孩子,手上不該再沾上血。

陸璐站在屋子裡半晌,戴上手套,穿上圍裙,扣上帽子,開始打掃衛生。

屋子裡每一處角落,她都要洗刷得乾乾淨淨,纖塵不染。

不到三天,大家都知道了張家的事。

“張家那老太天夠狠,分要分一半房子,陸璐把全部存款都拿出來也不夠,最後只能決定賣了房子,房款平分。”

“這些年還不都是陸璐賺錢,伺候張永貴吃喝,給他治病,找個全職看護照顧一個瘋子三年,那得給人家多少錢?”

“也好,陸璐是好女人,以後沒了負累,日子會越來越強。”

陸璐準備搬家。

方若華過來幫忙,替她搬箱子時,在箱子裡面看到個陳舊的髮結,盯着看了幾眼。

陸璐輕聲道:“我小時候揀的東西……來歷有點特別,所以就沒扔。”

方若華眯了眯眼,笑道:“還是扔了吧,這東西不吉利。”

陸璐愣了下,也笑道:“好,是該扔了。”

寵物店門口,陶小妖看着方若華冷笑:“門主好大的手筆,就是也忒麻煩了點。”

設局把那畜生騙走處理掉,和讓陸璐親手處理掉又有什麼不同?

“僞善!女人自己不強大,就永遠沒有出路。”

方若華漫不經心地一擡頭,並不理會,心神也不在陶小妖身上,而是不由自主地去想那個髮結。

這類髮結,她見過類似的。

應該說是原主見過。

那天,她生命裡最恐懼,最無助的那一天,她在滾燙的,被烈火環繞的地面上看見了。

雖然很快就燒成了一團,可是那一天的記憶清晰地像是刻在了原主的心裡。

方若華都不用刻意去調閱,那一段記憶就自動自發地浮現。

傍晚,她放了學,師父照舊在門口接了她,親自給他煮陽春麪,一邊絮絮叨叨地問她老師講的課都懂不懂,暑假放了假想做什麼,要不要報個補習班。

一切都彷彿如常。

面沒吃完,就有個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走到門口,她記得師父一見這人就變了臉,立時把她打發回了房間,還說不許出門。

那時候,她很乖,雖然好奇,卻並不問,老老實實寫了作業,洗臉洗腳上牀睡覺,躺在牀上時,師父房間裡的燈還沒有熄。

她心裡還有點奇怪來着,師父作息很規律,晚上十點入睡,早晨四點起牀,從來不誤時辰,今天到是破了例。

結果那天晚上就起了大火。

她睡得很沉,火苗燎了頭髮她才醒,衝過去叫師父,可師父怎麼都不醒,她拼了命地拖着師父,拼了命地呼喊,一口煙嗆了過來,她就昏了。

方若華並不去多想這髮結有什麼含義,也不去想原主那天見到的女人是誰。

現在線索已經自己冒出來,陶小妖說,那是妖門的東西,就算是好了。

她不怎麼着急,十七八歲的少女,面對什麼事,都不必急切。

方若華拿出手機來看了看日期。

三月五日。

還有三天。

三天後在B市九龍廣場,人販團伙一個重要頭目黑耙子會露面。

他很謹慎,就是面對自己人也不露真面目,不說出真實姓名,神出鬼沒,狡兔何止三窟,每日的落腳地點都不同。

方若華忽然有點頭疼,甚至無意識地做出啃手指甲這樣幼稚的行爲。

原主想讓那個人死,這種慾念強烈到連方若華都有些控制不住。

她能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周到地替陸璐解決掉她的心魔,也能乾脆利落地解決原主的心魔,殺個人不難。

但是一個人死難道就足夠?

原主查到的結果就是黑耙子找人放火燒了她的家,害死她師父,那麼,黑耙子死,便算是報仇,她就能心滿意足?

方若華不知道原主滿足不滿足,但她卻有些不滿足。

“一個人販子死,並不夠。”

一個人販子死去,千千萬萬個人販子還在,方若華想,也許原主到最後的時候已經想明白,她不只是想報仇,她還想救人。

不求救很多,哪怕人人都只救眼前的,也是個好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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