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梧桐葉,還是繼續飄落。似乎只要它想落下來,就落下來,看看這個世界。難道長在樹梢不好嗎?

印雪早早地起牀,離開了季風的海邊別墅。一路上,她沒見到一輛公車,也沒看到出租車。一夜未眠,她白皙的臉上清晰的出現了兩個黑黑的眼圈。偶爾,她會望望遠處的海岸線,一直看不到,很遠很遠。

季風居然爲她建了蘭軒!看着滿屋子的蘭花,其中不乏名貴之蘭。清雅的蘭,都種在青花瓷盆中。她一眼就認出了,這些青花瓷都出自柳園的年家制造。年家的年子清是著名的養蘭人士,深居簡出,且在景德有一窯,**養蘭的青花瓷盆。

在海邊別墅,看到的是蘭,讀到的是季風的堅持;喝的是蓴菜湯,嘗的是他的愛。是的,她是渴望被愛,尤其是季風那樣的堅毅守護的愛。可是,她受不起,她真的受不起。每當看到季風那深情的雙眸,她無法面對。

具“爸爸,你知道嗎?有一個男人爲我建了蘭軒。記得小時,我說有天我做新娘了,爸爸就是新郎。你笑着說,小若的新郎一定是個比爸爸更好的人,他會好好照顧我。我說,是不是也像爸爸那樣好,能爲媽媽建一個蘭軒。你說,是的,更重要的是,他能好好地照顧小若……現在就有這樣一個男孩。但是,我卻不能夠接受。我知道,我不配。從您離開的那天起,我的生命就結束了。當媽媽的鮮血染紅了我的雙手,您知道嗎。我已經沒有了呼吸,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

“您一定不知道我是怎樣度過那些天的。沒有你,沒有了媽媽,沒有了家……我進過警察局,收容所,最後到了緣愛之家。後來,我進了季家,我只知道他們家有權有勢,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爲您做些事。但我沒想到,我遇到了他。”

印雪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相片,淚水無聲地流下來。

獻“我從未設想過自己的生命中還會有愛存在。我生命的延續,只爲了幫您查清案子。我不相信,您是一個殺人兇手!您一直是個優秀的醫生,爲了病人,您犧牲了那麼多!可最後,他們就因爲一次意外,就剝奪了您的生命!他們可曾想到過,您曾拯救過多少生命?爲什麼要這樣不公平?不都說好人有好報嗎?可您呢?”

“既然這些年,我也是多餘的生存着,而且我的一切努力已經看不到任何結果了。我還能寄託什麼呢?其實,我現在的選擇還是和多年前的一樣。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一定不同意我這樣做。但,你們能明白我的痛苦嗎?你們就留我一個人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我寧可隨你們而去……”印雪淚眼迷濛地看着眼前的兩座墓碑,她仍舊恍然,多年前的那麼一刻,她的生活就如同天堂到了地獄。

季風從冰箱裡拿出幾顆水果,做個水果沙拉吧。記得印雪比較喜歡吃這個的。他來到廚房,當他的眼睛落到刀具架時,一直鎮定的眼神突然恐懼了。怎麼少了一把水果刀?他抽身跑到印雪昨晚呆的房間,房門一下就開了。

裡面空無一人!他看到桌上的一封信,旁邊的紙簍似乎有好多撕碎的紙張。他一張張的撿起,發現這些碎片是寫給陸正一、楚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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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後唯一留下的只有桌上的那封,上面娟秀地寫着“季風”。

怎麼會這樣?季風偉岸的身體不由地一震,他倒退着靠在門邊。她去哪了?季風痛苦的閉上眼,一秒鐘後,他猛得他衝出門去。

季風心急火燎地來到聖德,找到陸正一。

“印雪有找過你嗎?”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嗎?”陸正一驚訝地問。“對了,師承和我們幾個正在向學校抗議開除印雪的事情,你告訴她,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沒等她說完後,季風跳上車,直奔緣愛之家。

“……什麼?!”楚怡聽着季風的話,心都急得要跳出來了。“風少爺,你昨天怎麼不告訴我這件事呢?小雪真是太可憐了。他們怎麼能這樣做呢?……”

“楚院長,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昨天沒告訴你,是因爲我另有打算。”

楚怡看着眼睛都急得冒出火的季風,她心裡也萬分焦慮。她着急地在辦公室來回轉了幾個圈。爲了避嫌,她和印雪已經好久沒有見面,有事她也只是通過電話聯繫的。

此刻的她,心裡除了焦急更多的是內疚,爲什麼不多關心她呢?

楚怡嘆着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副題匾上。

“水印陵園?”她脫口而出。

“水印陵園?”季風疑惑地重複。

“對,去哪裡。快。”說着,她來不及拿包,就飛奔出門。

一陣海風吹來,印雪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一粒沙揉進了眼裡,有些難澀,生疼。她沒有去揉,從揹包裡拿出眼藥水,衝了一下就好了。是不是有了傷,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觸碰。

但,不觸碰,不是意味着就會痊癒。只是,當再次揭開傷疤的時候,會疼的更厲害,甚至慘不忍睹。

印雪拿出揹包裡的水果刀,她看着尖銳的刀劍,這樣的鋒利,刺入肌膚,應該瞬間留痕,血,就會汩汩流出吧。

她輕輕地拿起刀,放到眼前,在陽光下,閃亮的刀面,耀眼着白剌剌的光。

這一刺眼的光,綠樹叢中,把山腳的季風和楚怡給震住了!

“她……”季風捏緊了雙拳。

“風少爺,快啊!”楚怡跟在後面喊道。

當季風氣喘吁吁地跑到時,見到的正是印雪拿起刀,她愣愣地看着胸口的這把刀。

“小雪。”季風穩定住自己的情緒,他沉沉地說。

印雪慢慢轉過臉,她驚訝於他的出現,臉上的平靜讓季風感到奇怪。

難道,她真的沒有生的意志嗎?

難道,她真的想離開這個世界嗎?

她竟然如此淡然?!

“小雪,你把刀放下好嗎?有再大的困難,都有我陪着你。”季風小心的慢慢地走近印雪。

印雪眨動了一下眼睛:他?又誤以爲她要自殺?

看着只穿了件黑色T恤的季風,印雪微笑了。

“我只是想……”她輕輕地拿起刀,對着自己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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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季風大聲的喊着跑上前來。

“嚓”一綹長髮隨風而下,紛飛在他們之間。

“我想要重新開始。”是的,她要重新開始。

楚怡兩腿發軟地趕到時,見到的是季風緊緊地將印雪擁抱在懷中,腳下跌落着一把明晃晃地水果刀。

她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了。

“……答應我,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請您原諒我……”路上,楚怡已經將印雪的身世一一說給了季風聽。她不知道他心裡是怎樣想的,但她已經迫不得已了。

雖然曾經設想過,某一天這事或許會浮上水面,但她不曾想過,會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

“答應我,不要去追問她。她是無辜的,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讀懂她。如果真的在乎她,就耐心守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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