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重整

耿昱歡一場意外來到戍邊軍營,多虧官員的身份救了她自己,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只是虛驚,她並不在意自己被一路顛簸送到軍營,但卻着實同情之前那些女孩的遭遇,對單御民身爲大元帥嚴重瀆職的行爲更是產生極大憤慨,說話夾槍帶棒,毫不客氣,出門後才意識到單御民對她的不敬竟然未加追究,也覺得慶幸。若是林志清在跟前,估計又要說她魯莽了。

但一夜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想到單御民的態度實在奇怪,他究竟是聽進去她的指責勸告,還是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裡?這樣寬容的態度,還有那夢遊般的反應,真是個怪異的人。

而她,似乎也不必再待在軍營裡了,一點勢力也沒有,說話估計也沒有人聽,就算對這裡的現狀有着極大的不滿,但她留在軍營也是礙眼,而且她自己身上的諸多雜事還統統沒個着落呢,那個韋千嘯要是去客棧找她撲個空,雖說沒有約定具體時間,也指不定他會不會偷偷罵她不守信用呢,還是早早閃人吧。

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話真是忒有道理了。

耿昱歡正想出於禮貌,找個侍衛帶她去見大元帥副元帥辭個行什麼的,沒想到大元帥已經派了親兵來請她去主營元帥房一敘。

莫不是現在想起來治她大不敬之罪了?耿昱歡暗自嘀咕,卻一派輕鬆地讓翠菊安心等待,她去去就來。

大元帥整容了。

這是她再次見到單御民的第一反應,難怪門外的親兵們一個個表情肅穆得讓她都覺得精神緊張,昨天那個鬍子拉擦,眼皮浮腫,甚至衣冠不整地傢伙不見了。

一個面如冠玉卻不失威嚴的俊帥將軍,正裝端坐在案几之後,向徵站在他身後,明明神情嚴肅,卻從眼中流露出歡欣雀躍的感覺來。

耿昱歡看那眉眼,似乎就是單御民,還沒說話,就聽他道:“耿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是單御民的聲音,只是從昨夜混含了酒精般略顯含糊地聲音此時也變得爽朗渾厚起來,耿昱歡恭敬一禮道:“還不錯,謝元帥關心。”

“咦?我倒你還會像昨日那麼不客氣,怎麼今日反而拘謹起來?”單御民的話音中略帶笑意。

耿昱歡正色道:“我昨日見到的,不是我心目中的大元帥,今日纔算見到一位元帥應有的風采,所以就不由得恭敬起來。”

單御民笑了出來,“我還道你轉了性子呢,原來說話和昨日還是一個調調。”

向徵也笑,“耿大人,普天之下的女子,大概也就只有你敢這麼跟元帥說話了。”

耿昱歡默不作聲,只是對向徵也行了一禮。

“我大概知道,”單御民道,“你是對那些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清,你認爲值得尊重的人才會恭恭敬敬的罷。”

耿昱歡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不由點了點頭。

單御民笑笑,卻不再繼續說下去,道:“耿大人今後有何打算?”

耿昱歡想也不想地道:“自然是繼續走遍大慄各處,蒐集民間言論,並要多去一些貧窮偏僻之地,儘可能全面地瞭解百姓生活。”

單御民先是點了點頭,後又疑惑道:“司論不是隻需採集有志之士的言論即可麼,爲何還要去貧窮之地呢?”

耿昱歡道:“若是我只去好的地方,瞭解好的一面,對不好的統統不聞不問,那怎麼能夠完善地瞭解國家,怎麼能夠輔佐皇上完美治國呢?我想盡快掌握大慄四處具體的現狀。”其實這話說得大了,但耿昱歡確實反省自己之前基本上只在城鎮落腳,走訪的地方也是一些文人雅士聚集處,對這裡窮苦百姓瞭解不多,對各地官員不認真治理的情況並不清楚,就算這些與她的職責並無多大關係,卻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單御民也不說出她管得太多,只是微微笑着,忽道:“那你打算何時離去呢?”

“我正想向元帥辭行。”耿昱歡道,“到這裡來已經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應耽誤太久的。”

“哼哼,想要了解國家,放着最現成的地方不用,卻要東跑西跑,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呢?”單御民瞟了向徵一眼,又看着耿昱歡道,“還是耿大人其實是想借此機會遊山玩水一番?”

向徵好笑地看到預料中的表情,耿昱歡的眼睛越瞪越圓,真怕掉出來,就聽她氣鼓鼓又有幾分詫異地道:“元帥這話何來,我什麼大好河山沒見過,飛機輪船火車想用什麼交通工具用什麼,啊不是——”

氣過頭,忘記檢查自己的語言是否符合古代標準了,耿昱歡意識過來連忙改口,“我說我需要費那勁遊山玩水嗎?頂着風吹日曬雨淋,騎馬或者步行,每天走得腰痠背痛,我至於這麼抽風麼我?再說了,什麼叫放着現成的地方不用啊,我要了解各地的情況,難道不應該四處走走的嗎?”

單御民聽不大懂耿昱歡的某些措辭,不過也看出來他如願以償地激怒了這丫頭,笑道:“這軍營裡,大慄各地什麼人沒有,你只需在此走訪不同軍士,想知道什麼不是輕而易舉,自不用頂着什麼風吹日曬雨淋了,這難道還不是現成的地方嗎?”

耿昱歡本來瞪瞪瞪,瞪着單御民眼睛一眨不眨,聽他這麼一說不由點頭,“也對——啊!那也不大對,這裡的軍士也離開家鄉不少時日了,他們知道的已經是過時的消息啦。”

向徵道:“怎麼會,各地風土人情不會這麼快就有什麼變化,當地官員也是五年一換,軍士們知道的十之八九都是現在的實情。一座軍營裡什麼人都有,就算有些情況和當地實情有些出入,但也不會差得太遠。而且大多士卒都是窮苦百姓出身,更方便你瞭解。只需一個月或者更短的時間讓你掌握大慄各地八成的民情,是不是很划算呢?”

“可是,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還有你不是指責元帥沒有盡忠職守嗎,從今日起就讓你看看鎮關兵馬大元帥真正的手段!”向徵打斷道,“免得你日後對別人說咱們元帥的壞話。”

“我纔不會在背後說人壞話!”

“就算你不會說,難道你不想看到這座軍營裡軍士們將會怎樣從上到下痛改前非,真正負擔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嗎?”向徵拍拍單御民的肩膀,“咱們元帥要振作起來,重整軍容風氣了,你不想看看會有怎樣的變化嗎?”

單御民偷偷瞪了向徵一眼,苦笑了下,隨即道:“我不能讓你白罵我一頓然後拍屁股走人,總要向你證明,我這個元帥不是白當的,你說是不是?”

“我沒讓你證明啊?”耿昱歡不明白話題怎麼轉移到這裡來。

“不管怎樣,你留下來與你與我們都有大大的好處,所以就不必走了罷!”

耿昱歡還想找出理由反駁,卻被單御民加上向徵連激帶哄的二重奏鼓吹得暈頭轉向,最後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決定在戍邊軍營裡暫住下來。益都那邊由單御民修書一封稟奏皇帝,她不必操心朝中其他事宜。

出得軍營,耿昱歡滿頭薄汗被邊塞的冷風一吹,打個冷戰,忽然清醒不少——不、對、啊!

她此行的最初目的不是爲了聯絡民間黑社會,並且調查韋千嘯說話的真僞麼,怎麼成了見證單御民治軍的過程順便採集民間風俗以及生活現狀了呢?

而且仔細回想,單御民一開始的說法不是故意在激怒她的嗎?還有那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就爲了讓她留在軍營裡麼?她留下來又有什麼用處?而且——沒有必要啊,她耿昱歡在昨日之前見都沒見過這兩個人,無怨無仇更沒什麼恩惠瓜葛的,至於這麼費心思挽留她麼?還是真的只是這兩個人性格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真是讓人猜不透。

耿昱歡百思不得其解,回到自己暫住的臥房,翠菊一直焦急地頻頻探頭,卻不敢踏出房門一步,看到耿昱歡回來,連忙抓住她的手,“歡歡,你怎麼現在纔回來,元帥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耿昱歡昨晚費了好大功夫,才把翠菊對她的稱呼從耿大人、耿小姐、歡歡大人糾正到歡歡,此時聽到這個稱呼感到分外親切,笑笑道:“沒事,不用擔心,只是我可能要在軍營裡多待一陣子,你若是不習慣可以先到運城什麼的地方住下來。”

翠菊自從逃離那個魔窟之後,對所有身穿軍服的男人都有着深深的恐懼感,別說跟他們說話了,連看一眼都會渾身發抖,之前是擔心耿昱歡,硬撐着讓人帶她去見上一面,之後就死也不肯再和任何軍士有什麼多餘的接觸。耿昱歡怕她在軍營裡擔驚受怕出什麼病來,故有此一問。

“我不要離開你!”翠菊想都不想,連連搖頭,“不習慣可以慢慢習慣,但是我絕對不要離開你。”

耿昱歡怔了怔,摸摸翠菊圓圓的臉龐,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道:“那就先這樣,你別硬撐着,有什麼難以忍受或者還有什麼人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翠菊對她的依戀應該是暫時的,等心理上的創傷恢復得差不多,早晚也要有自己的人生,在這之前,就讓她陪着走一段罷。

翠菊點點頭,滿足地笑着。

當日正午,豔陽高照時,單御民命所有隊正以上將士在校場列隊集合,將近兩萬人黑壓壓的站在太陽底下,耿昱歡只覺得這些人頭上熱氣騰騰的都能拿來烤肉串。

而列隊的將士們,半數以上都是神情怪異,似乎不解元帥這一反常態的舉動。因爲農忙,平日裡操練不是早上就是傍晚,而且大多是草草走個過場,白日裡本應是開荒種地,卻因疏於管理,大多數人都躺在營帳裡睡大覺,原本的耕田也有些荒蕪,可是元帥從來不過問這些啊!事實上他們都差不多忘記元帥大人的長相了。今日是怎麼了?還有向副元帥身後竟然站着個小丫頭,哪裡來的?

單御民走上校臺,雙眼微眯,凌冽的目光緩緩掃過臺下,原本的微微騷動隨着他目光的所到之處漸漸鴉雀無聲。除了腰間表示身分的金玉帶,單御民其他的裝扮和將士們幾乎無甚不同,但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威嚴無比的氣勢。

耿昱歡微側身子仰頭看着這位大元帥,餘光看到向徵似乎很激動,眼神中興奮期待又充滿信心,自己也忍不住隱隱期盼起來。

單御民微微提氣,聲音遠遠地送了出去,“……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從今日起,戍邊軍要開始有大慄軍隊的樣子,我在這裡重新講幾條軍紀。”

很快就講到正題啊,耿昱歡不意外的看到將士們又開始騷動起來。

單御民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着臺下,很快又安靜下來,隨即接着道:“第七條,凌虐百姓,如有逼□□女者,斬。第二條,呼名點時不到,違背師律者,斬。第五條,盜竊財物佔爲己有者,斬。第十條,調用之際不甘不願者,斬。其餘條例,每位將士回去之後自行復習,並重新教導所有士卒。日後抽查時如有答不出者,第一次軍棍五十,第二次,斬。”

每一個斬字說得不重不輕,卻都讓人心頭一寒。耿昱歡更是覺得自己開了眼界,原來古人治軍之嚴,人命之草菅至此啊。比起解放軍們關禁閉之類的處罰,實在是狠得匪夷所思。那個第七條也就罷了,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可是點名不到都斬,這也太狠了吧?看看將士們的反應,除了訝異不解,居然沒有反對的表情,都習慣了嗎?

“下來說一遍現今每日操練的內容,農閒時日後再議,”耿昱歡打起精神來仔細聽,頗想知道古代軍隊會怎樣訓練士兵的,“……卯時一刻起身,三刻列隊快速步行一個時辰,回來用罷早膳後,分批耕田或開荒直到酉時,未時可以歇息半個時辰自用乾糧,回來休整半個時辰,列隊繞營持兵器奔五十里,一月後增至百里,二月後視操練情形再做增加。回來後練習兵刃以及近身搏鬥的基本功夫半個時辰,這個可以先放到十日後進行,大家疏於鍛鍊,先練練體力罷。至於其它佈陣操練,待我和幾位將軍們商議後再作決定。”

哇,好狠哦>_<,耿昱歡聽着就覺得累,將士們小聲議論起來,有幾個將軍模樣的人或是點頭微笑或是面有異色。單御民又交待了幾句,命衆人即刻執行,現在就帶着不需要守營放哨的兵士去種田。

有幾個大小將軍偷偷詢問向徵元帥是怎麼了,向徵只是微笑:“軍隊就要有軍隊的樣子,本來就該如此,元帥今日的安排一點都不苛刻,你們照做就是了。”

沒多久,軍營裡的兵士去了一半。耿昱歡頗爲感慨這雷厲風行的辦事效率,只希望從此這個戍邊部隊能有新的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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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貌似右邊再寫就很臃腫了,先寫在這裡吧。關於動輒就斬的規定,其實不是我瞎編的,基本上這裡的官位什麼的,都是參考中國博大精深的古代文化啊啊啊啊,翻史料很痛苦啊啊啊,又跑題了啊啊啊啊,隨便搜來的某個朝代的軍法,大家隨便看看,其殘酷無情可見一斑。

其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

其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

其三: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

其五: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

其六:所用兵器,□□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幟凋弊,此謂欺軍,犯者斬之。

其七: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大肆邪說,蠱惑軍士,此謂淫軍,犯者斬之。

其八:好舌利齒,妄爲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謂奸軍,犯者斬之。

其十:竊人財物,以爲己利,奪人首級,以爲己功,此謂盜軍,犯者斬之。

其十一:軍民聚衆議事,私進帳下,探聽軍機,此謂探軍,犯者斬之。

其十二:或聞所謀,及聞號令,漏泄於外,使敵人知之,此謂背軍,犯者斬之。

其十三: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攙前越後,言語喧譁,不遵禁訓,此謂亂軍,犯者斬之。

其十五:託傷作病,以避征伐,捏傷假死,因而逃避,此謂詐軍,犯者斬之。

其十六:主掌錢糧,給賞之時阿私所親,使士卒結怨,此謂弊軍,犯者斬之。

其十七:觀寇不審,探賊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少則言多,此謂誤軍,犯者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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