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不等吩咐, 迅速地端來茶水，又把炭火盆燒得旺旺的，隨即退到一邊。
藜芝只是擺出一副笑臉, 打量着房中擺設, 道：“這園子雖然不是新建, 但也是王爺花了一番心思讓工匠們翻修的, 裡面的擺設, 有一些還是我挑的呢，不知道妹妹中意不中意？”
就是那些瓶瓶罐罐，蘭兒打掃起來都提心吊膽的東西？耿昱歡不去看她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臉, 看了眼房中的裝飾物件，道：“王爺王妃費心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之前那個院子住起來自在。”
“哎喲, 看妹妹說的, ”藜芝掩嘴笑道，“那院子, 是給些沒身份的女眷們住的，妹妹怎麼能住得習慣。”
耿昱歡翻個白眼，也懶得跟她扯，直接道：“王妃大姐，你來不是想跟我討論園子好不好的問題吧, 究竟有什麼事呢？”
藜芝不動聲色道：“不是說了, 是來看看妹妹身子可好了嘛, 關心一下園中姐妹, 也是我份內的事。不然, 王爺要說我不會當好一個王妃了。”
纔怪。誰知道你是來幹啥。耿昱歡心裡哼了聲，暗想, 既然你不肯說，那咱們就慢慢磨，反正我也無聊，“哦，回來的時候是病着，不過現在全好了。”
“難怪看你氣色這麼不好。”藜芝道，“王爺疼你，你也要養好自己的身子啊。”
“謝王妃關心。”耿昱歡看起來低眉順眼，一點也沒因爲“王爺疼她”而眉飛色舞起來。
藜芝看在眼裡，略微頓了頓，又道：“不過啊，不是姐姐說你。若沒什麼大礙，也該四處走動走動，這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王爺面前能說上話的姐妹也是有幾個的，妹妹雖然最得王爺疼愛，但也要和姐妹們多往來往來，可別生分了啊。”
什麼姐妹們，根本就是嫌我沒去給你這個王妃請安吧。耿昱歡心裡嗤之以鼻，再說了，她也壓根就沒打算給戚炙揚當小妾啊。
見耿昱歡不說話，藜芝又道：“姐姐只是提醒你，可不是對你有什麼不滿啊，妹妹不要誤會。”
煩死了，女人爭風吃醋到她這裡來，根本就是無妄之災，如果一時半會逃不出去，她是不是要經常受這種待遇啊？耿昱歡抓抓腦袋，豁出去道：“王妃可能誤會了。”
藜芝疑惑地眨眼，“誤會什麼了？”
“我根本就不是王爺的小妾，哪有從地牢裡抓了來，莫名其妙的就變成小妾的。何況我對王爺一點意思也沒有，”耿昱歡道，“所以也請你告訴其他夫人們，我對你們一點威脅也無，根本不用把我放在心上啦。”
“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藜芝笑得眉眼彎彎，一點也不相信，“是不是王爺這幾日忙了些，沒來看你，心裡鬧彆扭啦？妹妹呀，男人本就應事業爲重，何況是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景瀾王爺呢？怎可能拋下國事整日陪着你，不過你看看這新建的園子，說明王爺心裡還是很看重你的。只是這幾日忙了些，略微冷落了女眷們而已，等這一陣子過去就好了。快不要說什麼意思之類的話，讓別人聽去多不好。”
你是拉皮條的啊？耿昱歡感覺自己完全是雞同鴨講，哪有這麼聖母的老婆，完全不介意自己男人被一羣女人分享，鬼才信你這麼偉大，“王妃，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真的對王爺沒什麼好感，其實我心裡已經有人了，怎麼可能願意再當王爺的人。”
耿昱歡面對這個完全算不上朋友的人，說出心裡有人的時候，居然也是滿心的苦澀。
她還有資格繼續想着那個被她傷害的人嗎？
藜芝一愣，看耿昱歡也不像撒謊，臉上表情變換不定，半晌才道：“妹妹，你這話可是大逆不道，若是其他夫人敢說這種話，我這個王妃是要代王爺好好教訓一番的。”
“王妃真是王爺的賢內助。”耿昱歡淡淡地道。
藜芝裝作聽不懂她話中的諷刺意味，接着道：“只是念在妹妹年少無知，今日就不跟你計較，只是日後可是萬萬不敢再提。就算你心裡有一千個人，到了這王府，就只能放下王爺一人。我是好心提醒，你也一定要記下啊。”
不管是不是好心，人家既然都說得這麼誠懇，她再澆冷水似乎也太不給面子，但她也不願就此妥協，只能保持沉默。
“你說心裡有人——”藜芝話題一轉，“是不是那位大慄的年輕冠元林志清啊，還是那位大慄的三王爺？”
耿昱歡一驚，脫口就問：“你怎麼知道這些人？”
“看來真是如此了。”不等耿昱歡辯解，藜芝便道，“不夠，據我所知，這個林志清可是不乾不淨的，在那邊還勾引大慄的三王爺，可不是妹妹的良人啊。”
“他哪裡不、不乾不淨了。”耿昱歡拍案而起，氣得話都說不連貫了，“他乾淨得很！比誰都乾淨！他也沒有勾引單御風，他們是兩情相悅！你不要亂講！”
見耿昱歡這麼大反應，藜芝眉頭微皺道：“妹妹，你看你，臉紅脖子粗地，成什麼樣子，一點儀態都沒有，讓其他姐妹們看到笑話，是不是該找位儀禮先生教教你啊？”
“纔不要！”耿昱歡手一揮道，“不要轉移話題，王妃，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而且，你怎麼會知道林志清的？”
藜芝微微一笑，道：“妹妹既然想知道，姐姐自然不會隱瞞，你先坐下來，不要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
耿昱歡沒辦法，也不能上去勒住她的脖子逼她講，只得坐了下來，灌下去一大口水，道：“然後呢？”
“本朝景瀾皇家，只有一位公主，你知道的吧？”藜芝慢條斯理地道。
雖然藜芝擺出一幅從頭說起的樣子，但耿昱歡一聽就明白，“是言熙珊告訴你的？”
藜芝再次皺眉，“妹妹，這公主的大名，豈是你能直呼的。就連我這個她的親姨娘，除非公主允諾，我也只能叫她一聲公主，就算在背後，你也不應如此失禮……”
“啊對對，公主告訴你的。”眼看藜芝又要再次跑題地長篇大論，耿昱歡立即改口，“她嫉妒林志清跟單御風在一起，當然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其它的事情，耿昱歡可以不在乎，但是清清的名聲，她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別人詆譭的。
“妹妹，”藜芝神神秘秘地一笑，“你有所不知。原本這些事情是不該告訴你的，但如今你已是王爺的人，爲了讓你斷了這些非分之想，我也只能實話實說了。”
她不是王爺的人。耿昱歡知道這話說上一千遍這個女人也不會信，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聽着。
“唉，這些話，我這個婦道人家真有些說不出口。”藜芝作態喝了口茶，緩緩地道，“其實呀，這林志清，是咱們王府裡買來的孌童。不過咱們王爺不好男色，把他養了些日子，找人教訓了一番，教他一些——咳，反正就是那些勾人的伎倆，我也不懂。然後把送他到大慄去，原本是想讓他給哪個重臣做個男寵的，誰知居然給他做了冠元，還封了官位。不過，總改不了他骨子裡的本性，沒幾日就勾引上了大慄那邊的三王爺。”
不能吵，等她說完了再吵，先聽聽她究竟知道些什麼。耿昱歡強自按捺住火氣，咬牙聽她怎麼講。
“其實，公主調皮，吵着要去大慄看看，王爺沒辦法，想辦法把她送進了大慄的朝廷。這個，我想你是知道的。”藜芝道，“她一去就看中了大慄的什麼三王爺，皇上也拿她沒辦法，只好隨她去。本來兩個人相處得好好的，那個林志清竟然橫插一腳，勾引起這位公主的意中人來，你說是不是很惱人？”
耿昱歡沒反應，她的思維正停頓在“兩個人相處得好好的”這一句上，歪着頭回想，雖然她沒見過幾次，但不管怎麼想，無論是聽說還是親見，似乎言熙珊跟單御風的相處模式都不能算得上好吧？這句話是藜芝瞎編的，還是言熙珊自己吹出來的？若是言熙珊自己說的，那這個女人不僅變態，還夠不要臉。
見耿昱歡不反駁，藜芝再接再厲，繼續道：“那個三王爺，居然就鬼迷了心竅，成日跟林志清混在一起。一個堂堂的王爺，居然這麼自甘墮落。熙珊跟我說起來的時候，真是心痛啊。”
“他哪裡自甘墮落了！”耿昱歡再也忍不住，反駁的話衝口而出。
“咦，妹妹，怎麼你兩個人都這麼在乎的？”藜芝驚訝道，“你的意中人究竟是哪一個？”
“哪一個都不是啦！”耿昱歡急道。
藜芝卻不信，道，“不管是哪個，姐姐今日是要告訴你，哪個都不是你的良人。一個孌童出身，一個又是公主鍾愛，哪個你都要不得。更何況你現在身在王府，更不能生出這些念頭來。忠言逆耳，姐姐可是爲你好。”
跟這種人說話，說實話反而沒一句信的，白白浪費口水，耿昱歡也懶得多費脣舌，道：“我對這兩個人什麼念頭都沒有，他們只是我的朋友而已。而且，也請你不要在我面前這樣說他們的壞話。”
藜芝一笑，“姐姐只是多講了幾句，妹妹不要這麼生氣，沒什麼念頭就好，免得姐姐擔心。”
“說了這麼久，王妃也累了吧？”耿昱歡實在不願再與她周旋，直接道。
“還好，”藜芝道，“妹妹身子不好，也該多歇息着點。咱們有話就該日再聊吧。”
耿昱歡如釋重負地把藜芝送出了府，回屋繼續鬱悶去。
藜芝也覺得自己目的達到，並且成功表現出寬容大度的主母風範，安然返回自己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