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 習武之人不會近身肉搏豈不令人恥笑，不過據說大慄二王爺不僅帶兵一流，身手也是上佳。大慄將士能在兵刃鋒利遠遠落後於人的情況下, 還能守住邊關這麼久, 一是因爲二王爺用兵巧妙, 二就是他必然已經讓兵士修習了一些簡單的空手對兵刃的訣竅。不然初戰之下, 損兵折刃之後, 又怎麼還能還能屹立不敗呢。”韋千嘯言語之中，多少流露出對單御民的讚賞，“所以我再去班門弄斧, 說不定會貽笑大方。只是武林中人，多少有一些損人利己的法門, 只是不知二王爺願不願意讓兵士們修習了。”
“怎會不願, 危及時刻, 只要能取勝於人，早些讓景瀾軍滾回去, 什麼辦法都要拿出來。”帥營之中，在見到耿昱歡居然連同運兵刃的援軍一同前來，單御民向徵等均是驚多於喜，再聽他們有此提議，單御民如是答道, “咱們也是被逼得沒法, 把能想到的、空手能使的、簡單易學的陰招損招統統教給兵士們, 若還有什麼更巧妙的, 儘管教給我們便是。”
“確然如此。”向徵點頭道, “兩軍交戰，本不該使出一些市井小兒的下三濫招數, 但實在是敵軍兵器太過霸道，咱們的刀刃根本不堪一擊，總不能讓兵士們用肉身去硬擋吧，看到有些兵士的手臂腿腳被一刀砍斷，傷口之平整着實讓人毛骨悚然，真是痛心又擔心，也不知景瀾從哪裡造出這麼多精良無比的兵器來。”
“兩位元帥，”□□邦道，“此次下官帶來的兵器，是我朝鏡族中人歷代積攢下來的良兵利器，應當能夠與之相抗衡，”邊說邊從身邊隨侍手中拿出一把劍來，“兩位元帥手中應當有從敵軍那裡奪過來的兵器，可以試一試，我們的是否能抵擋得住他們的一擊。”
“鏡族……”單御民聞言有些恍惚，喃喃地道，看着□□邦手中顏色黯陳的帶鞘寶劍，卻一動不動。
向徵偷偷瞪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卻怕被其他人看出異常，立即從案几上抄起一把利劍，拋給單御民，“接住！”
單御民直覺身手接過，道，“這是你從景瀾那個將軍手中奪來的？”
“沒錯。”向徵一把拔出□□邦手上的利劍，雖然劍鞘看起來年代久遠，但劍身精光閃耀，遂一出鞘就讓人忍不住喝了聲彩，向徵彈了下劍身，耳邊嗡嗡作響，面露喜色，“看起來似乎不輸於景瀾之劍。”隨即輕嘯一聲，挽個劍花，徑直刺向單御民，“接招！”
單御民身子一側，擡劍去擋，當得一聲脆響，兩劍交鋒處火光一濺，分開之後，劍身皆是完好無損，向徵細看之下，連一個小小豁口都看不到，連連點頭：“不錯。”
單御民回劍細看，略帶驚訝地道：“捲刃了。”
向徵耿昱歡□□邦一起湊過去看，果然，單御民手上利劍雖然劍身看起來無甚損傷，但適才交接的地方，劍鋒小小的捲起了一塊，向徵哈哈大笑，連聲讚道：“果然好劍，咱們大慄的鏡族居然還有此絕學，真是深藏不露啊，這可幫上大忙了！”
單御民悄然點頭，有些訝異地低聲道：“他們居然願意出手幫助朝廷……”
“都是大栗子民，豈有不願之理？”向徵不以爲然道。
單御民搖了搖頭，卻不再言語。
倒是耿昱歡聽到二人對話，插嘴道：“鏡族本是不願，是君君去求他的外公和族長，他們這才答應的。”
“君君？”單御民和向徵反問。
耿昱歡嘆了口氣，這孩子真是被忽略太久了，“你們是不知道還是沒有記起來？那是鏡妃之子……”
向徵點點頭，“原來如此。”
“君君——是叫單承君的那個孩子罷！”單御民喃喃地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這幾句對話聽着奇怪，□□邦也不知他們在關心什麼，補充道：“這些兵器能抵擋得住最好，只是下官此次前來，雖說已經把鏡族珍藏的兵器盡數搬來，但也才五千把而已。現今朝廷正督促工匠加緊煉造，不過短期之間只能先用這些應應急了。”
“五千把，已經很不容易了。鏡族此番也真是毫無保留了。”單御民道，“那就立即把這批兵器發給那些身手敏捷，驍勇善戰的將士們罷。接下來還要煩請耿大人的這位隨從教教我們一些空手禦敵的妙法。”
“應該的。”韋千嘯淡淡地道。
耿昱歡皺着眉頭，忽然插話道：“爲什麼要把兵器先給能打的將士們，不是應該先給能力較差的人，好讓他們自保嗎？”
“咳。”韋千嘯忍不住低咳了下，心中無奈地道，這個丫頭怎麼總是這樣？
向徵單御民對望一眼，又一起看看耿昱歡。
看到衆人反應奇特，耿昱歡撓撓頭，道：“怎、怎麼了，難道我又問了什麼傻話麼？”
“也不是傻話。”向徵開口道，“耿大人一向宅心仁厚，最關心的定然是衆人安危，這本沒什麼錯。只是在兩軍交戰之時，如果咱們也只關心如何讓將士們保全性命，那這仗，雖然不至敗得太慘，但卻也無法取勝，而且只會越打越久，無法速戰速決。”
“啊？”耿昱歡雖然覺得向徵的話應該不會錯，但一時之間卻也反應不過來。
單御民接着道：“保全弱者，誰也不能說不對，但這樣做，也只能讓我軍中某些人受到的損傷稍稍小一些，對全軍來講，確是全然無益。舉個例子，原本那些強者手中沒有兵器，可能只能對付兩個敵人，但若是配上上好兵器，如虎添翼之下，也許能殺掉十幾個敵人，無形之中減少了那些攻擊弱者的敵人數量，從整體來說，最終的結果也是保護了弱者，雖然個別弱者可能因爲手中缺少兵器在對戰之中犧牲性命，但從全軍來看，卻是利大於弊的。”
“讓強者更強，與讓弱者稍強，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呢？”韋千嘯看看始終眉頭緊皺的小孩兒，低聲道。
“你們說的對，是我幼稚了。”耿昱歡點點頭，不再多說，但緊皺的眉頭卻始終無法舒展開來，心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這該死的戰爭！
單御民向徵雖然皆是面容憔悴，滿目血絲，但卻依舊精神十足，一個負責分發兵器，一個聚集起從上到下，從將軍到隊正，除了正巡邏之外的所有帶兵之人，請韋千嘯儘快教會他們一些對敵技巧，再由他們分別教給每個兵士。
耿昱歡從離開運城到再次歸來，日夜奔波，沒有一天好好休息過，此時她的使命似乎已經告一段落，倦意也開始不住地用了上來，在強打精神與將士們一起跟着韋千嘯學了幾招之後，終於抵擋不住睏意與周身的疲憊，眼皮打起架來，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韋千嘯看出不對，直奔過來，抱住耿昱歡漸漸跌落的身體，急道：“昱歡！”
耿昱歡掙扎着看了眼抱住自己的人，喃喃地道：“奇怪，我怎麼這麼困？”說罷，再也擋不住一波一波涌上來的倦意，沉沉睡去。
發覺耿昱歡只是睡着，韋千嘯一怔，再一細看，沒有了平日靈動雙眼奪走人的注意，韋千嘯這才發現，耿昱歡眼瞼下的黑眼圈是如此明顯，面容似乎一下子憔悴起來，有些心痛有些無奈地道：“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說罷抱起耿昱歡，對單御民道：“元帥，就麻煩你先監督他們操練吧。能給我張牀，讓這丫頭好好睡一覺嗎？”
“好，我讓人帶你過去。”單御民招了招手，喚過來一個親兵，交待了幾句，隨即擔心道，“這丫頭沒事吧？”
“應該沒什麼大礙，只是太愛逞強，有日子沒有好好歇息過了。”韋千嘯搖搖頭，跟着親兵離去。
“咦？他不是隨從麼？”單御民看着幾人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來，適才韋千嘯的表現太過自然，他還不覺怎地，此時一想，隨從會做出這種親密舉動，會說那種話嗎？這個韋千嘯，究竟是耿昱歡的什麼人？而且，耿昱歡之前一直獨來獨往，什麼時候冒出來個隨從？適才一番忙亂沒來得及細想，這時才覺得頗爲奇怪。
“哎喲！”操練的將士有人突然呼痛，單御民連忙去看怎麼回事，心中的疑團也無暇再去仔細琢磨。
“唔……軍情……不行……混賬……”耿昱歡睡得似乎一點也不踏實，一直咦咦嗚嗚說個不停，眉毛也皺成了個八字型。
韋千嘯聽得直皺眉頭，“你這丫頭，睡覺都要操心這些，也不怕累壞了你？”雖然心疼，卻也有些憋氣，說來說去都是與軍情百姓有關，怎麼就想不到他？但終究還是心疼，提手便要向有助於她安眠的穴位點去。
“千嘯！”耿昱歡忽然大叫一聲，倒把韋千嘯嚇了一跳，再看她的睡容，總算不再是八字眉，嘴角略微含笑地嘀咕着，“嘿嘿……千嘯……”
韋千嘯一笑之下，心中微擾盡消，毫不猶豫地點了她的昏睡穴，輕聲道：“好好睡一覺吧，我的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