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皇妃代天子出征,征伐有功,皇后帶着宮中嬪妃以及朝中命婦在驕陽殿等候,不想皇帝竟然直接帶着皇貴妃去了乾坤殿。於是一羣女子又趕往乾坤殿拜見。
原靖宇攔着輕顏的腰剛走進乾坤殿,明輝和明昊隨即便趕了過來。
原靖宇昨日早朝後就出宮了,姐弟倆一直在勤政殿幫着父皇處理政務。
雖然早就知道明輝已經回來了,雖然此刻她有些腰痠腿軟渾身無力,但是乍然見到分別兩年的女兒,輕顏還是滿臉驚喜地跑了過去。
原靖宇有些不放心地跟着她,生怕她跑快了摔跤。
“輝兒,快讓母妃看看!”輕顏抱了抱已經長大的女兒,然後便拉着她到一邊坐下,細細地看她。
“輝兒,你曬黑了母妃給你準備的藥膏沒有用嗎?不過個子倒是長高了不少”
原靖宇也跟過來,坐在輕顏身邊,笑望着女兒道:“我們的女兒,怎麼都漂亮!曬黑了一點也沒什麼,過兩個月就好了。”事實上,現在的明輝比剛剛回來的時候可白淨地多了。
明輝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去,嘴角卻高高揚起。
明昊看父皇母妃都只看到姐姐,心中一陣失落。他緩緩走過去,跪在輕顏腳邊,哽咽地叫了一聲:“母妃”
輕顏想將他拉起來,他卻將臉貼在母親膝上,又叫了一聲母妃,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他也是他們的孩子,爲什麼他們眼中總是隻看到姐姐呢!
“昊兒,”輕顏輕輕撫摸着他的頭髮,眼中滿是慈愛,“母妃讓你擔心了”
原靖宇也輕輕拍拍明昊的肩,說:“昊兒也不錯,你不在的時候,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又懂事又能幹!”
明昊忍不住有些臉紅,他緊緊抱着母親的雙腿,小聲道:“母妃,你偏心,你好久都沒有抱過昊兒了”
輕顏啞然失笑,拉着他一起站起來,輕輕抱住他,笑道:“好,母妃也抱抱昊兒!”
明昊將頭埋在母親胸前,原本有些憤然不平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母親的懷抱是這般溫暖,真的很柔軟啊他忽然又臉紅了。
原靖宇看着兒子將頭靠在輕顏胸前,心中忽然很不是滋味。雖然明昊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但也是男的,他忽然明白爲什麼很多父親都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了。只見他強笑道:“好了,你母妃身體不好,內力全失,需要好好休息。你們兩個都大了,不要總眷戀母親的懷抱。特別是昊兒,你是男子漢,是我們大宇朝的太子,怎麼能跟女孩子一樣總粘着母親呢?”
“母妃內力全失?”
兩個孩子都急了,一人抓住母親的一隻手細細把脈。果然,母親脈息極其虛弱,竟然真的一點內力都沒有。他們的母親曾是天下第一高手呢
“母妃,您”
兩個孩子都雙眼含淚地望着輕顏,她卻不以爲意地笑笑,說:“不要緊,母妃能活着回來,還能再看到你們,就已經是蒼天眷顧了。”
原靖宇趕緊將輕顏扶到一邊坐下,對一對兒女道:“你們也看到了,母妃身體不好,所以父皇決定等韓若雲等江南降臣到了榮陽,父皇將他們都處理好了,就跟你們母妃去景山別宮修養,朝中政務就交給你們兩個了。你們也不要擔心,有兩位宰相幫着一起看摺子出主意,你們能處理的就自己處理了,處理不了的再送去別宮。這段時間再好好鍛鍊一下,父皇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
兩個孩子乖巧地齊聲說道:“是!兒臣願爲父皇母妃分憂!”
倒是輕顏頗有些顧慮地說:“讓昊兒幫你理政自然理所應當,可是,讓輝兒幫忙,朝臣們會不會有意見?”
原靖宇不以爲意地笑笑,說:“昊兒畢竟還只有十二歲,我們就這樣走了將所有政務丟給他朝臣們纔會有意見。輝兒雖說是個女子,但在朝中向來極有威信,又順利出使草原穩定了局勢,有她幫襯着,朝臣們纔會放我們離開。”說着,他就讓兩個孩子開始“鍛鍊”了,將御岸上堆放着的政務全部交給他們處理,他自己則拉着輕顏往內殿走。
輕顏一邊走一邊打了個哈欠,問:“就我們兩個人去?”
原靖宇疑惑地皺皺眉:“有我陪你還不夠?”
“你不會覺得無聊嗎?沒有人彈琴唱歌跳舞的”輕顏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原靖宇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有人終於想起來要喝醋審問他了。“你不相信我嗎?”他反問。
輕顏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不相信你,早在見面的時候就一劍殺了你!”
“那還問什麼?”他笑着將她抱起來,大步往寢殿走去,“你昨晚沒睡好,再去睡會兒,午膳的時候再起來”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心裡還是不舒服嘛!”輕顏氣呼呼地在他肩上捶打了一下,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他還好意思說,明知道她功力全失經不起折騰也不知道體諒她,跟個急色鬼一樣總是不知道滿足。
原靖宇湊到她耳邊揶揄道:“心裡不舒服?那待會兒爲夫幫你揉揉?”
輕顏嗔了他一眼,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荒淫無道的昏君”
原靖宇哈哈大笑。
原靖宇回到前殿,只見姐弟兩人一邊看一邊討論,倒也說得頭頭是道。他滿意地笑笑,這幾個月來,明輝和明昊處理政務其實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經驗,所以他才放心將玉璽交給他們使用。
蕭元進來,說皇后帶着後宮嬪妃及朝中命婦等候參拜皇貴妃。原靖宇以皇貴妃身體不適爲由,傳令免去此次參拜。
明昊隱隱覺得這樣不太好,他知道母后和朝中那些夫人都等了一個早上了。可是,母妃確實身體不適,她爲宇朝付出了那麼多,也確實該以身體爲重,所以他只是怔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直到除夕夜的國宴,後宮嬪妃及朝中大臣才見到了離宮一年多的皇貴妃。看起來,她似乎柔弱了許多,比起從前,更多了些女子的嬌媚,眉宇間的英氣雖然還在,卻也柔和不少。只是,十多年過去了,明輝公主都十四歲了,她這個做母親的看起來竟然一點都沒有變老,怎麼看都覺得怪異。
皇帝自始至終都注意着她,爲她挾菜,盛湯,本來可以讓宮女做的事情,他全都代勞了,而且做得那麼自然。朝臣們自皇貴妃離開後,第一次看到皇上臉上如此溫柔的神情。無需任何解釋,他們都知道之前的謠言肯定是假的了。他們只是奇怪,皇上之前爲什麼要讓那些謠言四處傳播呢?
簡皇后面上的笑容永遠那麼賢惠高貴。她舉杯向輕顏敬酒,說:“妹妹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爲我宇朝一統天下,拋卻身份與諸多男兒一起親臨戰場,真是辛苦你了,姐姐敬你一杯!”
原靖宇眉頭一皺,簡皇后這話怎麼聽都有些不懷好意。而且,輕顏的身體如何能喝酒?他正要開口,輕顏已經站起來,端起酒杯衝着他安撫地笑笑:“妹妹不過是代皇上出征,有什麼功勞都是皇上的。能如此快速而順利地平定江南,也是將士們浴血奮戰的結果,妹妹不敢居功。至於說起戰場上的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難得姐姐體諒,妹妹在此謝過了!”說着,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簡皇后笑笑,又對原靖宇道:“妹妹拓土有功,又經歷生死磨難,皇上該好好獎賞纔是。”
原靖宇心中惱怒,面上卻笑得淡然。他握住輕顏的手,回道:“朕與皇貴妃本是夫妻一體,她的功勞就是朕的,朕的江山也是她的,說什麼獎賞,實在太見外了。”
簡皇后訕訕地笑笑,轉過頭去再也不往這邊看一眼。
原靖宇在桌案下面捏捏輕顏的手心,輕顏也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經簡皇后這麼一提,輕顏忽然想起越妃來,於是笑道:“臣妾不在的時候多虧了越妃妹妹照顧皇上,皇上倒是該好好賞一賞的。不如,晉爲貴妃如何?”
原靖宇點點頭:“皇貴妃所言甚是。這一年來,幸有羽衣陪在朕身邊,溫言軟語爲朕解憂,就依皇貴妃的意思,晉爲貴妃吧!”
越妃趕緊從席上出來,領旨謝恩。
輕顏真誠地對她說了一聲:“羽衣,謝謝你!”
桑羽衣溫婉地笑道:“能爲皇貴妃分憂,是臣妾的福氣!”
朝臣們全都愣了,一個個都在想:難道皇貴妃此次出征受了傷脾氣也變了?竟然變得這麼賢惠大度了?他們本來都還在想,皇貴妃回宮之後知道皇上寵信了越妃,怎麼都要鬧一鬧的,想不到兩個人竟然如此和睦!簡直堪稱宇朝建國以來最詭異的事情!
簡皇后也怔怔地望着皇貴妃與越妃,怎麼看都那麼親切自然,她可不相信易盈盈會轉性子,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這大半年來未必是真的寵信了越妃。可是,一個皇上爲一個女人千方百計守身如玉,這,可能麼?
宇朝一統天下,皇貴妃功高至偉,皇帝再次提出二後並立的想法,卻依舊遭到衆臣反對。這一次他們反對倒不是因爲皇貴妃不配爲後,而是單純地認爲一國不能有二君,自然也不能有兩位皇后。簡皇后雖然無功,但也無大過,怎麼能青輕言廢黜?既然簡皇后不能廢,那自然也不能立皇貴妃爲後。
禮部尚書黎清平更是直言不諱地說,若後世有君主爲美色所惑,卻以開國聖主爲先例要求二後並立又如何?若不幸有妖妃亂國豈不是危害宇朝社稷?而後便又是一通帝王無家事的長篇大論,聽得原靖宇煩不甚煩,最後也只能作罷。
這個黎清平也不愧是王奉理調教出來的,古板、固執、還不怕死。就讓他那些話,若換一個皇帝,他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是,皇貴妃立下不世戰功,總不能什麼都不賞吧?
周仲元與岑遠志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上書請皇上爲皇貴妃上一個封號以示嘉獎。
輕顏對這些倒也不在意。經歷了這一次生離死別,她是真的體會到,只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至於名分,她是徹底放下來了。
原靖宇想來想去,最後賜給了皇貴妃一個“睿”字。
十多年前,當易輕顏與韓若雲簽訂十年停戰合約的時候,凌霄閣就已經分裂成南北兩部,到後來桃源凌霄閣總部投降韓若雲與宇朝作對,一直都是輕顏心中的痛。如今天下一統,凌霄閣總部的人也識時務,她們聯合起來廢掉了以前的閣主,主動來榮陽找周紫玉,請求皇貴妃原諒,希望凌霄閣也可以南北統一。
輕顏心裡對凌霄閣總部始終是有些愧疚的,因而宇朝平定江南那麼久,也絲毫沒有爲難她們。可是如今師傅年紀大了,她自己又功力全失,找誰去江南處理凌霄閣的事呢?
想來想去,似乎只有明慧有這個能力。可是明慧的孩子才一歲多,齊澈如今又是刑部尚書,難道要讓人家夫妻母子分離不成?
原靖宇聽她自言自語嘀咕了幾句,調笑道:“有事情爲何不找爲夫爲你分憂?”
“你有辦法?”輕顏擺明了不怎麼相信他。
原靖宇笑笑,轉而對蕭元道:“傳刑部尚書齊澈進宮!”
輕顏打了個哈欠,窩在原靖宇身上蹭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便閉上眼睛午睡了。原靖宇微微後仰靠在龍椅上,讓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一點,然後取過太監手中的羊毛絨毯子將她裹起來,左手抱她,右手批閱奏章。
自她此次回來之後,除了他上早朝,他們再也沒有分開過。他批閱奏摺的時候她也在他身邊呆着,看書、吃點心、聽琴,累了就窩在他身上睡一會兒。這次受傷之後她體質下降,特別畏寒,不抱着他總睡不好。
蕭元將御案前面的八折梅花屏風拉開,不大一會兒,齊澈就到了。
“臣齊澈參見皇上。”見到御案前面拉了一道屏風,他立即就明白皇貴妃在裡面,因而叩拜時聲音也不大。
原靖宇對他的這份小聰明很滿意,立即便對蕭元輕輕點點頭。
蕭元輕聲道:“皇上有旨,齊大人請起。”
齊澈帶着幾分疑惑謝恩起身,恭敬地站在屏風前面,等候皇帝訓示。
原靖宇看了看懷中的輕顏,拉過毯子將她耳朵也蓋起來,這才輕聲道:“如今江南初定,人心還有些不穩,各地官吏大多沿用南王舊臣,良莠不齊,朕暫時也抽不出人手過去全部替換下來,所以想派個信任的人過去看看”
齊澈一聽就明白了。這差事幾年前宇朝平定東北的時候他就做過,回來不久就接替榮國公當了刑部尚書。他深深明白,皇上派自己出去,那是對自己的信任。只是,這樣的差事交給吏部的人不是更好?雖然有些不解,他還是立即跪下來:
“臣願爲皇上分憂!”
原靖宇很滿意,繼續道:“南王吏治腐朽,所以我們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拿下整個江南。朕賜你尚方寶劍,代天巡狩,趁秦翼將軍的大軍還在江南,你務必要一個一個拔除南方的毒瘤。朕會派幾個人人給你,但如果在當地找到合適的人選也不妨破格啓用,回頭寫一道奏摺呈上來就是。”
“臣,定不辜負皇上厚望!”齊澈很激動,皇上竟然授予他如此大的權力,如果他有心,甚至可以結黨營私
“嗯,你是明慧的夫君,也是朕的半子,朕相信你不會讓父皇失望的。朕子女不多,明慧是長女,自幼就聰明懂事,又是跟在皇貴妃身邊長大的,朕向來偏疼她,你別辜負了她就好”
輕顏已經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將他的話聽的一清二楚。這個人還真是,說起話來總讓人辨不清真假。就他這番話,連她聽了都要感動,更何況齊澈。
“父皇放心,兒臣定不會辜負慧兒!”齊澈跪在屏風外面,心情很是激動,君臣也變作了翁婿。
“嗯,這一趟去江南只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帶着明慧一起去吧,有時間也好陪她散散心。孩子還小,就留在京裡好了,正好皇貴妃整日裡無聊,有個孩子在身邊也熱鬧些,就送到宮裡來好了,你們夫妻也可以放心去江南辦事。”
“兒臣謝父皇恩典!”齊澈是真的想象不到在皇家還有這樣的親情。
“嗯,下去準備吧!考慮一下你走了以後刑部的事情由誰接手比較好。”
“兒臣告退!”齊澈滿懷感激地離開乾坤殿,卻見太子殿下遠遠地站在門口神色奇怪地望着御案前的那道屏風。
原靖宇得意地衝輕顏挑挑眉毛。輕顏撐起身子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捂着嘴無聲地笑。
原靖宇輕輕摸摸她的臉,問:“還睡不睡?”
輕顏往他懷中蹭了蹭,摟着他的腰,閉上眼睛又睡了。剛剛纔睡着呢,就被他吵醒了。
齊澈出去,蕭元隨即便帶着明昊進來。
原靖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意問了一句:“來了怎麼也不出聲?”
“父皇不是有事呢?兒臣不便打擾”明昊恭敬地低着頭。他過來,是將先前在勤政殿同姐姐及二位宰相處理的奏摺帶來呈交御覽。
原靖宇一手抱着輕顏,一手握筆蘸了硃砂在奏摺上批覆。
“父皇這樣不辛苦麼?”明昊忽然擡起頭來,卻只看了父母一眼,,就趕緊扭過頭去。
雖然見過很多次了,他還是不習慣。
他想不明白。
母妃確實功高至偉,身體又不好,父皇寵愛她也是應該的,但是後宮不是應該與朝政分開麼?父皇之前只是抱着母妃批閱奏摺弄得自己腰痠背痛也就罷了,如今竟然爲了她的江湖糾紛將朝中尚書都派了出去
明昊覺得父皇這是公私不分,決不是明君所爲,可是他又不能明說,心裡隱隱對母妃這樣不體諒父皇有些不滿
女子,,不應該以丈夫爲天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