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蕭府後院秋圃
隨着蕭氏姐妹的漸漸遠去,如花也收回了目光,轉身跟着楊柳往園子深處走去。
不一會就到了秋圃中央的一處亭閣,看到了十來個穿着各色華衣的小姑娘,都在各自嬉戲着。一見來了個陌生人,都停住了自己的事,看向了不認識的如花。
“各位小姐,這位是葉家的如花小姐。今天也是來爲景瑜小姐慶生的。”楊柳倒是機靈的,一見場面有點怪,便出口打圓場。
一聽如花的名,十來個小丫頭就像是炸了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着什麼。就在如花覺得實在無趣時,從她們中間走出來一個粉藍色的身影。待這個人走近了,如花才覺得她有些眼熟。
“表妹,好些年不見了,可還記得姐姐?”她一見如花甚爲苦惱的樣子便出言笑道。
稱自己表妹的人,就應該是自己的表姐。可葉府這樣的百年世家各種親戚的數量何其龐大,她見過的所謂表親就有不少。可她不記得在蕪州見過這樣一個相貌甜美的小姑娘啊。
“表妹讓我真傷心,這麼多年不見,虧我還時常惦記你和芸芸表妹。可你們到好,只是這幾年的光景,就把我全然給忘記得乾乾淨淨了。”小姑娘一副萬分委屈的樣子。
她還認識葉芸芸?就那真是常來往的親戚纔對,可如果是常來往的親戚自己怎麼可能不記得呢。如果不記得又怎麼會覺得有點熟悉的感覺呢。如花又一次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只見她十一、二歲的模樣,梳着一個小姑娘常梳的三丫髻,上面綴着許多小珠子,一排烏亮的流海下有着一雙同樣烏亮的杏仁眼,小小的瑤鼻下有着一張很附合如今審美觀的菱形小嘴。最吸人眼球的卻是一雙小小的梨窩,讓她整個人看上去亦是顯得十分甜美。甜美……
就在如花覺得答案朦朧將出的時候,那個小甜姐兒又道:“不知道芸芸是不是還惦記着用芍藥做餅子吃呢?”
原來是她!
“如花見過淑甜表姐。”如花向她福了一福。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楚淑甜拉過如花的小手將她帶入亭內,對着其他女孩道:“你們可還記得我這表妹?以前在雅蘭院上過‘芷蘭堂’的人應該記得她吧。”
她這話音剛落,就見其中幾個人一副原來是她的樣子。另外幾個估計是沒上過雅蘭院,或是沒上過芷蘭堂的給紛紛向那幾個知道的人打聽。
楚淑甜看到了昔年的舊友想來是很高興,只見她興致勃勃的拉着如花這小表妹就到了一處青石桌前,指着桌上那些描花樣子道:“表妹來得剛剛好呢,我們纔在這兒選荷包的花樣,我正打不定主意,你來幫我參詳參詳。”
見着楚淑甜和周圍女孩的樣子,她終於發現爲什麼剛自己沒有能想起她是楚淑甜了。
當年自己在芷蘭堂雖是不怎麼搭理周糟的事物,但也知道這位淑甜表姐是個性子綿的。雖是靖國公府的小姐,但從來沒有那個做派,不然也不會整個芷蘭堂裡就數蕭景瑜一人獨佔上風。可就今天她的這自信樣子,這股子意氣分發的派頭,與當年相差得實在是太遠,也就難怪如花就是想不起她來。
“今天不是蕭景瑜做生,你們怎麼在這裡選花樣?這是要做什麼用的?”如花有些好奇,她從沒有參加過這種類型、這種年紀層次的聚會,自然就不知道在這類聚會上做些什麼。
“以前就聽說這些年你去山上養病了,常年也不怎麼着家。今天一見果真是如此。”楚淑甜道:“我們今天是應該景瑜的邀請來的,平常這樣的聚會上都會有個遊戲,叫‘賽花會’。這賽的花,就是賽大家的繡花功夫。由主家提供最時興的圖樣,到會的都從裡邊選一個花樣,然後在會上起完樣就帶回家去。約定一個月後再在主家聚一回,到時大家再拿出自己繡的物什比一比,得第一的就能在裡邊先三樣最好的帶走,其他的就都留下給主家。”
“可是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如花還是不怎麼明白。
聽到如花的問題楚淑甜的臉有點紅了,過了會見如花是真不知道才答道:“每年年節也好,將來出閣也好,都會要用到大量的繡品,這樣的每回賽花會的主人和得了頭名的人就都能省不少功夫了。”
“那帶回家的人要是讓家裡的繡工做可怎麼比?”如花不愧是生在過21世紀那個作弊手段繁多的時代,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居然就是這個。
“這個啊,一方面因爲要在這裡起樣,所以選色、配色都是自己做的,另外即使帶回家去是由家裡的繡工做的也沒什麼,那就看誰家的繡工更好了。反正大家誰也沒有吃虧。”楚淑甜不以爲意道。
“好了,你既然也來了,就要入鄉隨俗的。來,選一個樣子。”楚淑甜又道:“如果這些樣子你都不滿意,也可以自己畫。那邊有紙筆,王依人正在那裡畫,你要用的話就還得等等啊。”
順着楚淑甜的話,如花向不遠處的一個八仙桌看去,果然有一個翠裳的小姑娘正在那裡十分用心的畫着什麼。
這時也不知道這幫子小姑娘是不是把自己的以前在芷蘭堂的各種傳聞給八卦完了,現在大都各自回位做自己的事了。只是如花還是感覺到不時有好奇的目光飄到自己身上來。
“葉如花,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走到如花跟前,打斷了如花看花樣子的興致。
“不記得了,我們認識?”如花只得擡頭看着她。
“你果然還是那個樣子,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小姑娘有點不太滿意。
“不好意思,我這些年一直在山上養病,沒怎麼與人接觸。很多以前的事都不怎麼記得了。”如花無奈道。
“你當年真是病了?”小姑娘好奇道:“可我們還以爲你是躲到山上去了。”
“我爲什麼要‘躲’到山去?”如花這會倒是更來興致了。
“當時聽說林姑姑要去宮裡告狀啊。”小姑娘道。
“向誰告狀,她又能告我什麼?”如花皺眉道:“她自己爲老不尊,只知道護短,枉爲人師的。還有臉到處去宣揚不成。”
“你不知道?像我們雅蘭院因爲教養的都是高官世家的小姐,所以後宮中也很是看重。說是關心各位朝中重臣世家小姐們的教養。聽說林姑姑當年也曾被皇后娘娘看重,常常請她去宮中奕棋,聽說她當時就是要去宮中皇后面前告你呢。後來你沒有再來上學,林玉慧就說你是打着生病的招牌躲起來了呢。”小姑娘一說起這些八卦,明顯就有很興奮的傾向。
什麼關心各家小姐的教養問題,估計是宮裡爲將來給各位皇家子弟挑選媳婦人選才是真的吧。如花心道。
“對了,你還記不記得誰是林玉慧是誰啊?”小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如花回答就接着道:“她就是當年你說的‘抱人大腿’的那個傢伙。”
一說起那個小丫頭,如花倒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她不是和蕭景瑜挺好的,怎麼今天沒有來嗎?”
“就她也能說和景瑜姐姐好?”小姑娘不屑道:“早兩三年,她爹爹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還是得罪了什麼人,給貶到青州一個小地方做縣令去了,她自然也只能跟着去了。”
聽到小姑娘這樣說,如花倒是覺得有點同情那個擡高踩低的生就一雙勢力眼的丫頭。花了那麼多功夫去巴結蕭景瑜,結果卻是什麼都一場空。
“對了,說了老半天功夫了,我還沒說我是誰呢。”小姑娘像是猛然纔想到:“我姓何,閨名喚綵衣,以前在芷蘭堂我們也見過的,不過當時你可是誰也不怎麼理的。”
聽她這樣一說,如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起身道:“當年是我的不是,請各位姐妹見諒啊。”
“沒什麼,對了,聽說你的病是‘神師’大人親自出手治的吧?”何綵衣神神秘秘的湊上前低聲問道。只是這“低聲”卻是周圍的不少人都能聽得到的。
“嗯。”如花只能應聲,不知道怎麼,她發現這件事早已傳得很開了,彷彿京城都知道了一樣。
“那‘神師’大人是什麼樣子?”何綵衣用一雙閃着星星的目光看着如花:“‘神師’大人是不是和神仙一樣?什麼都知道?”
這時有幾個小姑娘已經聚攏在了她們幾個的周圍,那些正在奕棋的、調琴的、畫畫的也各自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豎着耳朵想聽這難得聽到的大八卦。
如花看着她們的樣子一時間覺得真是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師父在山下還有這麼多的小粉絲。真不愧自己早先給他起的神棍之名啊。